面向三百里逐鹿荒原的而座的天南關,死死扼住了東唐國西拒西秦帝國的秦嶺山脈與坐落在該國南楚帝國中間的唐南山脈的交匯山口,是當之無愧的東唐國最堅固的一道屏障。最後一次修繕時爲完成如今的規模曾一舉耗時五十餘年。
戰時,天南關作爲東唐國南部的第一大要塞,守衛極爲森嚴,五步一卡,常駐軍最盛時達整整一個軍團。不過,在長達數百年的和平之後,饒是擁有瀚陸東北三大天關之稱的這座要塞,也逐漸凋零。成爲了一座空有其名的普通邊城。
就在姬野單身攔截暴雪傭兵團衆人的時候,黑虎一行人已經抵達了邊城天南關。爲爭取時間,黑虎咬咬牙花了不少“通關錢”,才免去了城防軍守衛的刻意刁難和繁縟盤查,得以迅速進入城內。
此時已是午後,天色劇變,晴朗和熾熱已經被不知從何處一股腦涌來的濃郁雲層死死覆蓋,擡頭只能看見白色刺目的低矮雲底,空氣也愈發悶熱,衆人只覺像是在穿着棉襖桑拿。這是大雨將至的前兆。
衆人一進入至少仍然保留着典型要塞風格的邊城,便見到斥候李拐等在那裡,與他一起的,是一個禿頂紅須的大漢——如果姬野在此,肯定會大爲驚訝,因爲,他就是當日在馬廄裡尋找楚軒的五人中的一位!
不過,此時的楚軒已經被高陽曬得昏昏沉沉,連站都站不穩,還是讓青獅親自給背來的,而爲了避暑,青獅還體貼地給他戴了頂連紗的笠帽。
雙方遠遠一見,李拐便朝黑虎使了下眼色,然後與那紅須大漢轉身離開。而黑虎見狀,則彈了彈前面的那匹馬的左耳,然後緊跟了上去。衆人都是老手,自然心領意會。在非常情況之下,只通過肢體語言等沉默的方式隔着距離溝通,避免引來有心人人注意。
雙方一前一後來到了邊城一處頗爲偏荒的宅院,看起來像是戰爭期間,爲獲取豐厚賞金而加入戰爭的戰時傭兵團的臨時駐地。
“呵呵,這番麻煩黑虎團長和衆位兄弟了,容我替我家大人多謝各位的辛勞。”黑虎等人剛將兩箱貨物拉進庭院,在裡屋中,便走出來了四個人,那個領頭的闊臉濃眉的華服中年男子,操着外國口音,遠遠便朝黑虎等一衆傭兵謝道。
“受人錢財,替人辦事,大人不必客氣。請清點一下東西,如果無差,就完成交辦手續吧。”黑虎自然知道,這些是東唐的敵國南楚敵國人,不過,幹這行的,“錢”字領頭,誰管得了對方是誰。於是朝對方抱拳,簡賅而急切地道。
“當然!不敢叨擾大家的時間……咦,不知這位兄弟揹着的少年是?”顯然非常熟識傭兵一行,中年男子聞言並無不滿,而是爽快地應了下來。不過,當他將目光掃過那兩箱貨物時,瞥見了青獅背上的那個頭戴笠帽的身影。
“那是我們傭兵團三團長,因爲路上有些中暑,便在我背上休息。”青獅壓低嗓子道。
“咳,原來如此,那我們先辦正事吧。”見到黑虎臉上不耐之色漸濃,中年男子有些尷尬,連忙乾咳了一聲,言歸正傳道。
中年男子話音剛落,身後便出來兩個漢子,前去查看兩車的貨物。此時的貨物雖然沒有卸馬,不過,傭兵們早已像是長途跋涉了幾個月的難民一樣,東倒西歪地栽在地面上。兩人拍了拍車上的大箱子,然後解開封印,打開了縫隙匆匆一看,便立刻合上。兩人朝中年男子點了點頭,便回到了後者的身後。
中年男子從納戒中翻出一個錢袋,丟給了黑虎。黑虎打開來一看,點了一下,剛好夠數。便朝前者抱了抱拳,準備招呼衆位傭兵離開。
“黑虎團長,我有一個任務,當然,接受與否,您決定便是。”中年男子微笑着朝黑虎抱拳道。見到黑虎打算拒絕,他立刻接下去道:“將這兩車貨物幫我們運送出城,我們給再你三倍的佣金。”
黑虎聞言,沒有立刻拒絕,而是皺起了眉頭,彷彿是在下決定。而衆位傭兵一聽對方開價如此之高,立刻鬧鬨起來。咋聽之下,只是城內城外的距離,如何來算都是一筆超划算的買賣。
“這位大人,再往南出城就是南楚帝國了,您知道,我們只是一支三流傭兵團,去敵國不是送死?”黑虎面露爲難地道。
“放心,只要出了天南關,進入南楚帝國境內,我保證各位不僅無事,而且還有更多大買賣等着大家。”中年男子顯然一聽黑虎的回覆便知道對方在擔心什麼,於是立刻爲其掃去了通往金山銀山的最後一道障礙。
“富貴險中求,媽的,既然老天開眼,這事要是不應那豈不是連老天都得罪。”黑虎低低地罵了一聲,眸子生輝地喃喃道。
“什麼?”中年男子顯然沒有聽到黑虎的這句話,面露疑惑地問道。
“這生意我們接了,不過,訂金要總酬勞的三分之二,如何?”黑虎道。
“哈哈,當然可以,我最喜歡結交像黑虎團長這樣豪爽的傭兵兄弟。”中年男子爽朗一笑,自然是應了下來。
黑虎接過中年男子手下遞來的錢袋,這次卻是看也不看,直接塞入衣兜之中。然後招呼起衆位弟兄,繼續趕路。這裡離南門不過十多里路,如果沒有阻礙,只是一眨眼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進入南楚帝國境內,衆人就安全了。而且,有了這個中年男子的許諾,至少,在完成任務之前,也不用將傭兵團打散。
“青獅團長,不知能否讓我見一下三團長的真容?”衆人出了庭院後,中年男子突然對青獅道。
“這個……不好吧。我們三團長脾氣很大的,他睡覺的時候最忌諱就是別人打擾。”青獅爲難地道。
“呵呵,這個我自然知道……呃,我的意思是,我睡覺的時候也不喜歡別人打擾。”中年男子話剛出口,便被青獅看得尷尬,連忙不着邊際地解釋。
“青獅團長似乎和三團長的感情不錯啊。”隔了一會,中年男子又開口道。
“那是當然,三團長可是我青獅的好兄弟!”青獅回想起了當日在南郡郡城,楚軒爲了替自己報那一腳之仇,不惜得罪颶風傭兵團這樣的大勢力的情形,眼角竟然溼潤起來。
中年男子看見堂堂一個傭兵大漢竟然如此動情,心中卻是莫名地安定了不少。當然,這個黑虎傭兵團三團長的身份,中年男子剛纔就已經確定,正是衆人苦尋了許久的自家少爺。既然連少爺都陰差陽錯地回到了自己身邊,那這次任務,可謂是功德圓滿了。當然,少爺的安全,從來不是他們需要操心的問題。
十里之遙,行走間不過咫尺。走過面前這條三百多米的街道,就能看到南出的城門了,傭兵團上下心中無不是一陣激動,連日來的勞累、擔驚受怕,再經過這最後一里路,就能夠統統發泄到外國妞的身上去了。
然而,當衆人看到城門時,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吊在城門上一個浴血的熟悉身影,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去。
“李拐!”不知是誰率先喊出了那具屍體的性命。頓時,一股無從遏制的恐懼從傭兵團裡蔓延開來。
轟隆!
天空中壓抑了一個下午的雷聲終於炸響,將傭兵們絕望的臉色照得分亮。
“媽的,不要喊,繼續走。”黑虎卻是佯裝沒有看到那具屍體,藉着雷聲的遮蔽,朝着衆人低吼道。
傭兵們知道這或許是唯一活下去的辦法,於是拼命壓抑住心中的絕望和源自體內心深處的顫慄,推着馬車繼續前行。
“前面的傭兵團停下,接受搜查。”一聲駿馬的長嘶短暫地撕開壓抑到了極點的沉悶氣氛,緊接着馬嘶聲響起的,是從城門下暴喝而來。
轟隆!
又是一聲巨雷砸下,豆大的雨水也在雷聲的撼動中再也凝滯不住,噼啪落下。
“原來只是例行搜查。”傭兵們聞言,心中一定,不少人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仰面大口大口地吸起雨水帶來的冰涼空氣。
“不能讓他們搜。硬闖!”大雨中,中年男子的聲音卻混合着雨聲落入了黑虎的耳中。
剛想上去與對方說話的黑虎,聞言臉色瞬間黑到了極點。不能搜,豈不是說這兩箱東西真的是禁物!
“黑虎團長,恐怕這些東唐的將士未必知道你們運送的是何物,這番事端,你們是如何都躲避不過的。”中年男子見到黑虎臉色生變,自然知道這廝已心生變卦,隱晦地朝着城牆上看了一眼,示意對方看去。
黑虎擡頭一看,那城牆之上,與一個身披銀甲的將領站在一起的三人,赫然是南郡三大傭兵團的三位團長!
他只能狠狠地瞪了中年男子一眼,意思是這次被你們這些南楚的混蛋害死了。只能拍了拍前面這匹馬的屁股,從傭兵團中走出,上前去與那個騎馬出來的年輕軍官說活。
“呵呵,這位官爺,我們運的都是普通玩意,您看,天又下這麼大的雨,我那些東西又怕雨,小本運輸,可賠不起啊。”黑虎朝着那馬上的軍官擠眉弄眼地打哈哈道,一邊躲着軍官身後的一隊二十多人的邊防軍戰士的目光,隱晦地將一個囊鼓鼓的錢袋子塞到了對方的手裡。
那軍官打開袋子一看,俊臉馬上被裡面的金光晃得一眯,心中卻是罵道:“擦,這可是二十枚金銖啊!老子運氣怎麼就這麼背!”
“這份錢大爺我真的受不起,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上面下了死命令。”年輕軍官苦着臉,依依不捨地將錢袋丟換給了黑虎,然後轉身對身後的戰士喝道:“給我……”
“操,敬酒不吃吃罰酒。”黑虎聞言眸子中厲芒一閃,未等軍官將命令下達,身上的紅色元力翻涌,雙手拎出插在後腰的一雙巨錘,一錘敲碎駿馬的頭顱,另一錘,直接讓尚未反應過來的年輕軍官胸膛開了個大洞。
“兄弟們,爲了金子銀子,爲了外國女人的木耳,都他媽的跟老子衝啊!”黑虎一腳踏在那到死還不清楚狀況的年輕軍官的腦袋上,雙錘朝天一振,怒吼一聲,便率先朝着那支邊防軍小隊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