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姨家房子住的時間不長。
雖然她前幾天收拾打掃過, 但房間沒人居住的痕跡過於濃烈,窗簾都是用舊了再掛上去的,重新躺回去的頭一天晚上, 蕭致本來對這兒有點兒留戀, 直到聽見隔壁傳來男女吵架的動靜, 鍋碗瓢盆砸得賊猛。
薄薄的一層牆壁, 幾乎被噪音震塌。
“……”諶冰翻身後, 又坐起來。
蕭致看他:“睡不着了?”
諶冰嘆了聲氣:“還睡什麼。”
他倆沉默地聽隔壁吵架。
“我結婚你到底要收多少錢!!我就是想嫁給他!你要30萬彩禮還不夠嗎! ”
“夠?!老子養了你二十多年,30萬就想把老子打發了!”
“你惡不噁心!”
“我是你爸爸!”
“……”
蕭致“嘖”了聲,落地趿上拖鞋, 指尖勾着掀開陽臺的窗戶簾子。
他就穿了件單薄的T恤,打開窗戶時寒風滲入, 倚窗戶站着, 聲音不輕不重地開口:“能不能別吵了?”
對面一聲暴喝:“關你球事!”
“……”
蕭致儘量客氣說:“十二點, 睡覺的點兒,不要影響鄰居。”
旁邊“哐當!”一聲碗被砸破的動靜, 接着是女生的哭喊。
“……”
蕭致關窗,回牀鋪坐下,順手打了個報警電話。
“對,2棟3單元,吵死了。你們趕緊過來看看, 說不定還在打架。”
“……”
掛斷電話。
諶冰拉了拉被角, 隔壁還吵着, 暫時睡不着。
蕭致嘆一聲氣, 不知道想到什麼, 說:“這條街還是曾經那條街,沒有一絲絲改變。”
諶冰本來因爲之前的事兒對這裡加了層回憶濾鏡, 這下也全沒了,往前輕輕拉住蕭致的手。
“很困吧?”蕭致拉着被子裹住他肩頭,繞了兩圈,將諶冰裹得嚴嚴實實、風雨不侵,“冷不冷?”
諶冰:“冷倒是不冷。”
就是吵。
吵死了。
蕭致湊近在他耳側親了親,將諶冰抱在懷裡。他倆平時都睡得特別早,所以這會兒挨在一塊兒打瞌睡,昏昏沉沉。
但窗外實在吵得太激烈。
“好,我以後再也不要你的錢,你也沒我這個爸爸!”
“我是這個意思嗎?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認你!”
“你就是不想認我!”
“……”
蕭致:“嘶。”
這種家庭衝突誰能攔得住,也就民警來了攔得住。
斷斷續續,聽到門外響起別的動靜,應該是警察過來了:“打什麼?吵什麼?大晚上的不睡覺?”
“……”
勸解的聲音也沒小到哪兒去。
等真正忙完,對面安靜下來都快凌晨兩點。
蕭致看了看手機:“現在睡。”
諶冰經過剛纔那會兒,現在特別精神:“我睡不着了。”
“……”
蕭致垂眼看他,捏了捏他的下頜,眼底情緒壓着:“你再不睡身體受得了?”
“……又不是經常熬,”諶冰避開話裡的意思,不太承認自己虛弱,“上學期我身體明顯好多了。”
蕭致有點兒擔心:“那也不行。”
諶冰推他肩膀:“你別管我。”
“……”
諶冰難得起玩兒心,蕭致看了他半晌沒辦法,只好問:“那現在幹嘛呢?”
諶冰索性坐起身,到客廳打開了電視。
蕭致搬走後試圖招租過,但這附近外來人口都很少,根本租不出去,所以一切傢俱和裝修都原汁原味地保存着,打掃過後乾乾淨淨。
諶冰坐下,想起來:“我第一天來這兒,你居然讓我睡沙發。”
蕭致懶洋洋坐下:“後來不是讓你睡牀了?”
“那不一樣。”
那時候,諶冰是抱着必須勸學成功的心態來找他的,而蕭致對自己又有芥蒂,那段時間互相別彆扭扭,其實過得真不容易。
諶冰開了電視,放的是一部動畫片。
他狹窄的袖口探出半截白淨的手腕,握着遙控器,外面是件白色針織毛衣。蕭致看了他會兒,沒忍住探手理了理領口:“你真不冷?”
諶冰往他肩頭一靠:“不冷。”
“你觸覺跟我有差異,我還是抱着你,免得感冒。”蕭致摟腰將諶冰勾懷裡,胸口抵着他後背,在耳側輕輕親了下,儘量給他包裹在自己體溫的範圍內。
就這麼坐着,周圍的沙發,陽臺,茶几,無一不讓他想起高中的場景。
從這兒搬出去時,蕭致站門口微微失神,現在又重新回到了原點。
諶冰的手蜷在被子裡,支使蕭致:“換臺。”
“……”蕭致拿起遙控器,聲音閒散,“想看什麼?”
諶冰沒想好,就說:“你換。”
蕭致按動遙控器,他換臺換的很快,不好看的直接跳動,過了會兒纔想起什麼似的:“給我們冰冰換到少兒頻道。”
“……”
操。又來了。
果然換到了大風車頻道。
深更半夜,在放一部動畫片電影,那時候諶冰讀小學,每天放學回家必看,每次坐沙發裡捏着小餅乾晃腿直視電視屏幕,特別認真。
蕭致就一臉暴躁在旁邊杵着,畢竟他懂事比諶冰早一點點,看這種弱智節目已經感到了幼稚。
但那時候諶冰一定要哥哥陪的,不陪可不行,不陪一個人看着都沒意思了,每次都抿出一排小白牙轉向蕭致:“好好看。”
小蕭致敷衍:“嗯嗯,好看。”
不知不覺,那兩個並排坐在沙發上的小影子,已經變成了現在摟懷裡坐着。
蕭致不知道想到什麼,好笑:“我們冰冰怎麼越活越奶了?”
諶冰:“?”
諶冰艱難支出手想給他一坨子,被扣住手腕沿着微涼的皮膚下滑,握得緊緊地抵在懷裡,偏頭吻住了脣瓣。
半晌,鬆開。
諶冰面露無語:“神經病。”
他身上冷。
蕭致找了件薄薄的毯子裹他,感覺還是有點兒薄,起身去臥室找衣服:“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衣服。”
等了片刻,他走出來。
諶冰側頭,發現他手裡拎着一件乾乾淨淨的藍白相間的校服,衣衫寬鬆,應該是他高考完了王姨收在這兒的,還特意熨過,非常整齊。
諶冰怔了下:“校服還在?”
蕭致垂眼,似乎有些意外:“我也沒想到校服還在。”
校服胸口還烙着九中的校徽,有一說一,光看一眼,那股青春的感覺就回來了。
諶冰問:“你不是拿毯子?”
蕭致似笑非笑,似乎有別的意思:“毯子沒有,只找到這件校服。”
諶冰安靜。
片刻。
蕭致擡了擡眉,眉眼逆着燈光,和嗓音混了點兒低沉的模糊:“諶冰,要不要重新感受一下高中生活?”
諶冰:“?”
莫名,諶冰感覺不是好話。
蕭致過來,墊着沙發坐下,身旁陷落下幾分。
他解開諶冰圍着的毯子,抖開校服拂開袖口,有條不紊地披在他肩頭:“穿上,好歹禦寒。”
校服是蕭致的,比諶冰的體格要大一些,不存在穿不上的道理。但已經高中畢業半年,再穿上這件校服,莫名有種微妙的不合時宜感。
諶冰低頭理着領口,漫無目的想着衣服有點兒大,腰側漏風,感覺到一陣灼人的視線。
蕭致半低着眉眼,視線落在諶冰的頸側。他裡面穿了T恤,領口的毛衣雪白,更顯得膚色白淨,在燈光下甚至沾染了一絲絲蒼白孱弱感。鎖骨清瘦,半掩在深藍色的校服領口,線條隱隱約約,格外地好看。
諶冰終於懂了蕭致的意思:“你有病啊?”
說完,沒忍住一把抓住蕭致的頭髮。
蕭致頭髮多,整理還算有型,直接讓諶冰一把抓地凌亂不堪。換任何人這麼薅他估計已經被踹進了玉米地,但蕭致不僅不躲,反而懶洋洋順着諶冰的力道彎腰,鋒利深刻的眉眼和諶冰對了個正着,語氣不輕不重:“這麼兇啊?”
“……”
他說話氣息淺淺的,帶着溫度,拂過諶冰的鼻尖。
諶冰冰碴似的眸子直視他:“你腦子裡是不是隻有那種廢料?”
“倒也不是那種廢料,”蕭致客客氣氣道,“只有你,不要妄自菲薄。”
“……”諶冰抿了一下脣,有點兒招架不住他的話,“你。別煩。”
“怎麼就煩了?”
蕭致視線下滑,徘徊在諶冰耳頸附近,眼底溫度明顯灼燒起來:“你穿校服好好看。”
“……”
“不過你脫掉校服時,還沒成年吧?”
說完,蕭致好像想到了什麼,糾正那句話:“成年是成年了,但那時候身體不好。”
諶冰輕輕嚥了咽喉頭,感覺他想說什麼,嗓子眼發緊。
蕭致笑了。他眉眼帶着幾分野和撩人,脣瓣輕輕上揚,聲音很低,好像什麼惑人的妖孽:“你不覺得我們錯過了很多?”
“……”
他指節修長,骨幹分明,這時候攀援在諶冰領口附近,輕輕摩挲那塊深藍的面料,眼底是一種晦暗不明的情緒。
就,特別撩。
但也特別騷,應該被關進雞籠那種。
“……”
憑諶冰對蕭致的瞭解,蕭致現在到底想做什麼,他心裡一清二楚。
諶冰忍不住後退,脊樑抵上沙發的靠背,突然感覺這個沙發竟然如此狹窄,完全沒有繼續活動的空間。
蕭致眼裡燒得都快聚不了焦了,視線黏在諶冰校服底下的肩頸,但聲音還在儘量剋制:“冰冰。”
“嗯?”
蕭致聲音頓了頓:“要不要玩兒這個遊戲?”
諶冰:“……”
沒等諶冰回話。
蕭致發燙的吻貼上來。
他聲音不緊不慢地,含着笑意:“那,遊戲就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