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東望着阪本在懸崖上架起的臨時橋:
“天啊,這個兇手真的是處心積慮啊。”
矢謙在一邊喘着氣,依然驚魂未定的樣子:“膽子還真是大,搞得跟魔術雜技節目一樣。”
“說得沒錯。”向井朝矢謙眨了眨眼睛:
“這次‘推理之夜’就像是一場魔術表演。高明的魔術師是沒有多餘的動作的,就像宇佐美小姐的案件。兇手也就是館主事先交待森野在當晚拿出設置了機關的木箱子,讓每個人都被潑了不明成分的墨汁。還讓我們發現了暗間的監控錄像。
“這兩件事情,一是爲了製造時間可以跑去殺人。二是爲了證明公館內的人都不會有時間前去作案,從而將偵查的思路推入死角。這兩件事情看似不相干,實際都是爲了殺害宇佐美鋪下的伏筆。”
尹東若有所思:“還真是,這個兇手在設局這一點上還真是精心啊。”
“不止是精心,簡直有些偏執。”向井說道:“這樣的兇手是不會有多餘的動作的,於是我再回首去看第一個案子,你覺得第一個案子最多餘的地方在哪兒?”
片山咬了下嘴脣:“道具服裝和麪具嗎?只要發現天宮死了,我們一定會取下面具的。”
“沒錯。不但有道具服和麪具,還要求每個人取化名。”
向井接着說道:“天宮死亡之前,道具服和麪具雖然麻煩但大家都會理解成是爲了製造氣氛。一旦發現屍體,沒有人會保持着面具的樣子。所以說,這個道具服和麪具,是爲了第一起案件買下的伏筆。”
矢謙認真地看着向井,很期待他接着說下去。
向井清了清喉嚨:
“人往往會被思維定勢所困擾。看到咖啡杯就以爲裡面裝了咖啡,但也有可能是裝了巧克力。”
“啊?”矢謙很莫名。
“天宮的案件,最讓人想不明白的地方就是密室之謎。大島先生在宴會中間找到了森野,說天宮先生在廁所遇到麻煩。森野和大島兩個人都確認了廁所的門是打不開的。我和森野取回鑰匙後,打開了廁所門,天宮已經死在裡面了。廁所的鑰匙只有一把,由森野保管,在這種情況下兇手是怎樣從密閉狹小的廁所中消失的呢?”
向井低下頭:
“這個似乎是個無解之謎,但是其實只要換一個角度來思考,問題就很簡單了。就像交換熱巧克力和咖啡的包裝,將巧克力裝進咖啡杯。這個案子的詭計就是調換了‘發現者’和‘死者’的包裝。而這個包裝,就是館主寄給我們的道具服。”
幾個聽衆的表情似乎有所悟,又似乎很茫然。
向井繼續說道:
“我們一直認爲大島就是最初在宴會中向森野求助的人,是因爲發現天宮的屍體之後,穿法師長袍的那個人是大島。但其實案發前,我們穿着道具服、面具,使用化名,對彼此的名字、長相一無所知。如果案件當中,大島和天宮交換了身份,我們也不得而知。”
“根據我的推斷,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向井轉身面向衆人:“最開始的時候,穿法師長袍的那個人是天宮,他給自己起名‘魯道夫’。而穿海盜服的人才是大島也就是‘虎克’。大島從一開始故意接近天宮,兩個人聊得很好。
“宴會進行到一半,大島裝作肚子不舒服去洗手間。時間一久,天宮自然會有些擔心,於是去洗手間查看,大島故意在裡面發出j□j聲,天宮很緊張就去找女傭森野求助。森野感到之後,也聽到了j□j聲,立刻離開去取鑰匙。
“從森野離開,到我們倆趕回來,這之中有兩分鐘的間隙,走廊盡頭的區域只有大島和天宮兩個人。這兩分鐘時間裡,纔是本案的關鍵所在。大島從廁所中出來,將天宮拉入了廁所,不等他反應過來,就用尼古丁殺死天宮。之後迅速地換上天宮的法師長袍。
“從那一刻開始,大島就盜取了天宮法師‘魯道夫’的身份。將自己從‘被害者’的包裝裡調換到了‘發現者’之中。
“如果你們有留意就會發現,天宮和大島不但年齡相近,而且身材也很接近,加上面具蓋住嘴部會壓住聲音。很容易就矇混過去了。”
“但是。”片山打斷了他:“這麼短的時間內兇手怎麼可能和死者互換道具服呢?”
“不用。”向井搖搖頭:
“當然,這只是我大膽的推測,我想天宮的法師長袍下應該是穿了一套海盜服的。我們所穿的道具服都是隨邀請函寄來的,館主讓我們穿什麼,我們就穿什麼。天宮收到的應該是海盜服外加一件法師長袍。雖然很可疑,但這本來就是一個主題之夜活動,他應該會根據館主的指示做的。所以大島需要做的不過是脫下天宮的長袍,調換面具而已。”
向井稍稍喘了口氣,接着說:
“至於密室。當我和森野回來的時候,大島作出很急切地樣子從森野手中接過鑰匙。他用鑰匙開門不過是假裝,當時的洗手間門鎖早就已經打開了。這就是密室之謎的真相。”
“原來如此。”片山感嘆道:“所謂的心理密室啊!”
“不對啊!”尹東問道:“如果這麼說的話,大島就是兇手了。但是大島也被殺死了!”
“就是啊,你不會是要把罪名推到個死人身上吧。”片山挑起眉毛:“你有證據嗎?”
“我有。”向井很有自信地說。
公館入口的地方傳來奔跑的腳步聲音。
“喂,喂,我來啦!”
夕子一邊跑着一邊對向井揮手。
“與其說是證據,不如說是證詞。”向井朝夕子看了一眼:“聽聽這個傢伙怎麼說吧。”
夕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累得只得蹲在地上:“實在,實在抱歉,遲到了。”
“森野,”向井蹲下身問道:“第一起案件,你說你去敲門的時候聽到了裡面有j□j的聲音。”
夕子奮力點頭:“是的,很細微的聲音。”
向井站起身來,看着片山和尹東,一副“已經很明確了”的表情。
“什麼意思?我還是沒明白。”尹東一臉茫然。
沉默了很久的阪本開口了:“死者是中尼古丁死亡的。這種毒致死速度極快,一般在3到5秒之間,如果死者在森野跑去洗手間之前就已經遇害了的話,她根本不可能聽到j□j聲。那個時候死者早就死了。”
“所以那個j□j聲一定是廁所內的人假裝的。”向井說:“因此,那個時候在洗手間裡的不是死者而是兇手。而唯一可能這麼做的,就是有機會和天宮互換道具服的大島隆。”
矢謙依然疑惑不解:“但是大島先生也死了。難不成,還有同謀?”
“不是。”向井搖了搖頭:“大島他是自殺的。”
“自殺!”尹東、片山和矢謙都失聲叫了出來。
“不可能吧!”尹東嘴角牽動了一下:“誰會把自殺搞成那個樣子。”
向井對自己的推斷很有信心:
“不錯,這確實不是常見的自殺方法。這是爲了讓我們以爲是謀殺的自殺方式。但是,你們想一下那個密室。房門後面上了掛鎖,窗戶緊閉。那樣子的百分百密室任何人都不能逃脫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兇手還在屋內,那就是大島他自己。”
“但是,”片山似乎無法接受這個答案:“他可是被拷上了的,這,這怎麼能做到啊?”
“這就是大島選擇將刀刺入胃部的原因,即使在受到致命傷之後,他還有十分鐘的時間佈置現場。而且,不會留下血跡。他應該是先劃傷自己,造成牆上的飛濺血跡。然後在胃部插刀,封上自己的嘴巴,之後將自己拷在暖氣管上。最後裝作要留死亡留言的樣子。讓發現屍體的人絕對不會往自殺上想。”
“天啊。”矢謙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他瘋了嗎,爲什麼這麼做。”
尹東一副無法接受的樣子:“真是不敢相信,這簡直是個瘋子啊。”
“他不是瘋子。”夕子緩緩站起身來:“他是大島集團的長子,大島隆。”
夕子從包裡掏出了筆記本,昨晚向井和阪本找到了真兇和作案手法。
但她始終覺得清水香織這條線應該還有其他信息,所以她讓他們兩個先來了花田公館,自己繼續去M大學的社團查找線索。
“我今天查過了,首先大島隆是大島集團的長子。”夕子看着一張張驚訝的臉:“不知道爲什麼,大島家族對這個兒子的態度很低調。很少有與他相關的新聞,所以說出這個名字,也沒有人會見他與大島家聯繫起來。”
“另外,那天我們在宇佐美收到的信件上發現了類似‘清水’的兩個字。我去查過了,她是M大學推理文學社團的成員,另外一個身份是陪酒小姐。五年前因爲入室搶劫死在了家中,死的時候三十歲。”
尹東打斷了夕子:“這兩個人聽起來沒有半點關係。”
夕子不理尹東:“我今天找到了M大學的推理文學社團,找到了五年前的會員名單。五年前,清水、天宮和宇佐美都是這個社團的會員。我根據會員名單上的電話找到了清水當年的住處。算我運氣好吧,她的姐姐現在住在那兒。”
夕子頓了頓:“清水的姐姐對宇佐美和天宮都有些印象。但是她說清水遇害的時候其實是個她當時的男友同住的,那個男友似乎家事還不錯。因爲清水陪酒小姐的身份,男方家裡很反對他們交往。”
“難不成那個男人就是?”矢謙問道。
“嗯,”夕子點頭:“我拿出了這次推理之夜所有成員的照片給她看,她認出了大島。所以她遇害當時,他們應該是在交往的。但是清水姐姐對推理社團的事情一無所知,直到清水死後,她才發覺自己的妹妹有那麼多手稿。”
片山轉頭對尹東說:“我記得你說過天宮早期作品很不錯,後來就每況愈下。”
尹東點頭,然後睜大眼:“你不會是想說……他早期的作品……”
“有這個可能,他們是一個社團的,而且那個宇佐美也是個推理漫畫家。”片山說道。
矢謙撓撓頭:“搞不好,那個清水就是被他們兩個害死的。”
“所以大島纔要爲她報仇。”尹東恍然大悟。
“毫無根據的推斷。”阪本冷冷地說道:“不過是知道了幾人的關係,就有那麼多不切實際的假設。”
夕子不耐煩地看了一眼阪本:“那你怎麼看啊,教授?”
阪本一臉不屑:“我不在乎,對我來說知道了手法,謎題就已經解開了。動機這種不跟邏輯走的事情,我向來不感興趣。”
夕子虎着臉瞪了他一眼。
片山撇撇嘴:“也是,就算知道他們的關係,憑什麼說他爲了清水香織殺人啊。”
“憑這個。”夕子從包裡掏出一沓厚厚的稿紙:“這個是複印件。我從清水姐姐保留的稿件當中找到的。”
向井接過文稿,扉頁上寫着《推理之夜的死亡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