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的硝煙味還沒有散去,衆人坐在客廳裡,空氣中飄着淡淡的煙霧,有一種悽迷的味道。
管家河原研吾依然很有職業素養地站在沙發後面。
女傭賀芳春菜經歷了一下午的關押,臉上露着疲態,縮在沙發一角。
前船長宮下黝黑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默默地握着茶杯。
美人古川雖然經歷了爆炸的驚嚇,但是依然不失風韻,輕咬着櫻脣,遙望着窗外。
夕子掃視了一遍四個人的表情,兇手應該就在這幾個人當中吧。她坐到了沙發的一邊,等待向井指出真兇。
“向井先生,”管家河原稍稍欠身:“警官說你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向井點了點頭,走到客廳的正中央,眼神從四個人的臉上一一略過。
“是的,兇手所有的詭計我都已經解開了。小倉弘香屍體消失的謎團、黑崎輝死後兇手和大家一起趕到現場的手法、北山慶子被鎖在桑拿房內的陷阱以及青野不得不被炸死的原因。這一切全都是兇手精心設計的。”
“兇手必然是島主人無疑。這個人巧妙地利用山莊作爲這次殺人計劃的舞臺,並將《海妖曲》奏成殺人戲碼的序曲,兇手假借海妖吃人的傳言,掩蓋自己殺人的事實。
“從邀請函開始,各位受邀人就已經走進了兇手的陷阱。島主人每一個細節的安排都是爲了殺人計劃做準備的。”
向井摸了摸嘴脣:
“我最先弄明白的是北山慶子的被殺手法。北山她有糖尿病,這點,我們都不知道。因爲她誰都沒告訴,但是兇手卻知道。可見兇手在邀請大家來島上之前就已經蓄謀已久。從北山包裡的醫療設備來看,她屬於糖尿病二型,必須每餐之前三十分鐘注射胰島素才能維持身體平衡。這就是爲什麼她每天都掐準了時間來用餐。”
向井繼續說道:
“不僅如此,爲了防止自己忘記注射,北山還給每個試劑瓶都貼上了標籤。兇手正是看準了這個機會,有效控制作案的時間,將試劑替換成了麻藥。兇手是島主人,應該早就給自己配備了備用鑰匙,要潛入任何一個房間都易如反掌。北山自己給自己注射了麻藥,昏迷之後,兇手就有了機會將其轉移到桑拿房。”
宮下舉手打斷了向井:“但是,北山的體型可不是那麼好轉移的。”
“沒錯,”
向井肯定了宮下的話:
“這就是爲什麼管家河原先生會接到島主人翻新花園的吩咐。翻新花園,還重點強調要翻土。翻土必然要使用到小推車。這樣一來小推車就理所當然能爲兇手轉移屍體所用,即使被隨意丟棄在庭院裡,也不會顯得很突兀。”
說着,向井取出了山莊的平面圖:“另外,從圖上可以看到。北山的木屋是離桑拿房最近的屋子。想必島主人做出這樣的安排,早就有了準備。”
“既然兇手此縝密,就不可能有多餘的動作。黑崎在祠堂被殺死,而不是在自己的木屋內,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向井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斷枝,那是早些時候從他帽子裡掉出來的:
“這是在祠堂後面的冬青樹的樹枝上掛着的。祠堂後的小路很少有人走,尤其是黑崎死後,大家應該都不敢接近。黑崎死亡當晚,我已經推斷兇手的路線是從祠堂後窗逃脫繞到前面來。我想這上面的衣物殘片很有可能是兇手的衣服上留下的。”
宮下打斷了向井:“但是,根據當時的情況,在場沒有人有時間換掉血衣,去掉身上的血跡跟衆人一起趕到祠堂前。”
“是啊是啊,”矢謙連連點頭:“唯一可疑的北山也已經死了。”
夕子託着腮揣測道:“你不會是想說兇手沒有回木屋而是在庭院裡換的衣服吧,但是那樣的話太危險了,很容易被發現的。而且,我們也沒有在祠堂附近找到換下的血衣。而當時在場的人身上很明顯也沒有帶着血衣。”
向井搖搖頭:
“我們覺得兇手來不及完成那一套路線,是因爲我們覺得兇手需要時間換下血衣,但是如果說兇手根本不需要時間脫下衣服,也不需要隱藏血衣,只需要在外面再穿上一層衣物來覆蓋呢?”
矢謙撲哧地笑出聲來:“怎麼可能,這個天氣穿那麼多很奇怪的,如果真是那樣,當時我們就應該察覺了。”
向井的嘴角微微上揚:“不會奇怪的,因爲兇手就穿了一層衣服。”
“加上一層,就穿了一層。”夕子露出了驚奇的表情:“你是想說,兇手殺人的時候,是裸着的?”
“沒錯,這是一個大膽的殺人手法。”
向井指了一下夕子,肯定道:“兇手事先將衣物和鞋子放在了祠堂的後窗口下,殺人的時候什麼都沒穿!因此,所有的血都濺在了皮膚上。皮膚上的血跡比起衣服上的好處理許多。”
向井取下了樹枝上的衣物殘片:“如果是這種衣服的話就更方便了。外層是聚酯纖維,內層是吸水的棉布。內層可以將兇手皮膚上的血液吸收,而外層是不透水材質,血跡根本不會滲出來。兇手的路徑很可能是殺死黑崎後從後窗翻出,用衣物背面擦乾淨臉上和手上的血跡,穿上衣服和衆人會合,但是匆忙之間在樹枝上留下了痕跡。如果是這樣,那麼不止是遲到的北山,每一個人都有可能作案。”
古川的大眼中寫着驚訝:“真是個不敢想象的殺人手法。”
向井轉過頭凝視着她:“是的,谷川小姐,兇手有着驚人的膽量。”
矢謙聽着向井的話,掃視着在座的幾個人:
“但是還有頭髮啊。你說過頭髮也會站到血跡。宮下和管家是短髮,很容易解決。這樣子的話,長髮的古川小姐和春菜的嫌疑就洗脫了。”
“不是,我記得當時古川時將頭髮盤起來了,而春菜一直都是綁短馬尾辮的,當時的燈光昏暗,只要頭髮束起來,髮絲間的血跡很容易就隱藏了。”向井總結道:“也正需要昏暗的燈光的掩蓋,兇手纔不得不將黑崎約到祠堂。當然,另一個不在黑崎的木屋行兇的原因是,將衣物藏在木屋的後窗很容易被發現,而且裸身潛入屋內的風險也非常大。”
宮下臉上的皺紋稍稍展開,嘟囔道:“如果兇手這麼步步爲營,那青野和古川小姐的木屋一起爆炸也必然是有原因的咯。”
“正是。青野的死亡,簡直是一場令人驚歎的局。”
向井看了一眼庭院中依稀可見的濃煙:
“就算古川木屋內充滿了煤氣,沒有明火爆炸是不會發生的。我們沒有人見過青野抽菸,一個不抽菸的人意外點火的可能性很小,而兇手又不可能在現場。那青野到底是怎樣j□j縱着,自己點燃了火然後引起爆炸的呢?”
向井指了指矢謙,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矢謙身上。
雖然吸引昆蟲的試劑稍稍揮發了一些,但是還有幾隻蚊蟲圍繞這矢謙嗡嗡作響。
“這個靈感是矢謙警官給我的。”
向井對矢謙眨眨眼:“他使用了青野屋內的沐浴露和潤膚露後就一直被蟲子圍繞着。所以我推斷青野房內的洗浴用品被加入了吸引昆蟲的化學試劑。”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管家河原回憶道:“青野先生好像有昆蟲恐懼症吧。這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但是這和爆炸還是沒關係啊。”
向井將從三個死者房間內搜出的睡衣放到了茶几上。
“這不是山莊準備的睡衣嗎?”古川柔聲問道。
“不錯,青野雖然被完全燒燬,但是屍體上沒有殘留任何金屬配件,從衣物的輪廓判斷,他死的時候穿的是睡衣。”
向井稍稍展開了睡衣:“山莊提供的睡衣是純棉質地。但是青野的屍體被嚴重燒燬,皮膚幾乎全部三度燒傷甚至炭化,這是棉質衣服不可能會達到的。青野所穿的應該是極易燃燒的聚酯纖維火勢你弄,那件睡衣應該是兇手爲青野特別準備的。”
“明白了。”矢謙認真地點點頭:“兇手爲了讓青野嚴重燒傷,特地替換了他的睡衣。”
向井斜了他一眼,沒有多作理睬:“這個材質的衣服不是爲了讓他燒傷的,而是有另一個作用。是靜電。”
“靜電?”夕子恍然大悟:“是哦,冬天穿尼龍大衣就會噼噼啪啪的有靜電。”
“這種材質很容易產生靜電,除了噼噼啪啪的聲音,其實還會產生細小的火花。”
向井走到門邊指着堂屋的門:“堂屋是古老的和式建築沒有門把手,但是所有木屋的把手都是金屬的。如果身上帶着靜電衣接觸到金屬就很容易產生火花。”
“兇手利用青野的昆蟲恐懼症讓他劇烈奔跑,而聚酯纖維一旦經過劇烈摩擦必然會積聚了大量的電量又無法釋放。在他接觸到金屬把手的那剎那,體內的靜電得以釋放,產生了電花。只要屋內的煤氣含量充足,即使打電話產生的細小火花都可以點燃了屋內的煤氣,靜電產生的火花足以引爆木屋,青野就這樣將自己引上了絕路。”
聽到向井的推斷,客廳裡的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好可怕的兇手,夕子默默打量着四個嫌疑人的表情,他們看起來都很驚訝,到底是誰籌備了那麼陰險的陷阱。
“但是,”向井輕咳了一聲:“即使這樣,山莊裡有那麼多木屋,爲什麼青野就直奔古川的木屋而去呢?我再次查看山莊的平面圖,終於想到兇手可能的身份。雖然兇手將一切籌劃在內,但是我們三人的到來卻是計劃外的事件,因此破綻終究還是暴露了出來。”
向井的眼神向兩把鋒利的劍刺向客廳的四個人,他舉起手指着一個人:“策劃這一系列海妖殺人戲碼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