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消失在海平面上,大海的金色邊緣轉成墨藍色。
“好美啊,”夕子站在山莊門口,感嘆道。
“啊——啾!啊——啾!”向井的變身噴嚏來了。
夕子轉身,果然此時他眼裡的睡意已經完全消失,漆黑的眼睛熠熠生輝。
所有人都來到了堂屋,默不作聲地圍坐在餐桌邊。
忙碌了一個下午,卻一無所獲。
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小倉當時爲什麼就消失了,向井摸着嘴脣思索着。想必其他人也有着同樣的疑問。
春菜一臉疲憊地給衆人上菜,夕子看不過眼,上去幫忙。
向井託着下巴,掃視了一圈圍坐的衆人:“各位,下午的交談中我知道你們都是被以不同的原因邀請過來的。所以說你們並不是被隨機抽中的,而是刻意挑選。”
聽向井這麼一說,幾個人看着彼此,紛紛點頭認可向井的說話。
向井接着說:“不管邀請人是誰,這個人把大家聚集起來,並且還困住了大家。我想一定是出於某種目的。所以,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共同之處,請問你們認識嗎?”
夕子想到之前北山和青野的對峙:“北山女士,我記得你之前跟青野先生說:‘我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怕你了。’你們之前認識吧?”
北山眼神閃爍,乾巴巴地笑了笑:“呵呵,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了。”
“切,我纔不認識她。”青野把臉轉向一邊。
向井沒再多問,他頓了頓接着道:“那麼不知道幾位有什麼共同點。請你們說說記憶裡是否有印象深刻的事情,也可能是受邀到這裡來的原因。”
宮下第一個開口:“我曾經是一名船長,這點你們都知道了。事實上,五年前,我的船發生了海難,從那以後我才退休的。”
向井問道:“什麼樣的海難,船叫什麼名字。”
“整艘船都沉了,月光號。”
古川的眼睛睜大了:“啊,月光號的海難,五年前,姐姐也在船上。”
春菜抱着托盤站在一邊,聽到古川的話點頭說道:“這件事情我也有聽說,好像因爲救援及時和救生艇充足,所以事態沒有很嚴重。”
古川柳眉微挑,看了一眼桌邊衆人:“這麼說來,月光號的海難很可能是共同點。不知道諸位當時是否在船上。”
見其他人沉默,古川輕輕推了推身邊的黑崎:“黑崎先生,你能認出我不是古川香裡奈,是不是在船上見過她。”
黑崎推開她的手,搖了搖頭。
“多事!”青野忽然拍着桌子站了起來:“不在!聽到沒有!不在!有什麼問題去你的死鬼姐姐!”
古川顯然被青野嚇到了,一雙美目中隱隱含着淚水。
向井站起來護住古川,嘴角一揚:“青野先生,不用那麼生氣吧。留着火氣對付馬蜂吧。”
青野對向井豎起中指,悻悻然坐下。
看着向井安慰古川,夕子嘟起嘴,心裡不是滋味。
晚餐結束後,衆人一臉疲憊地起身,準備回屋。
古川緩步走向門口,長髮隨着身姿的擺動搖曳着。矢謙殷切地叫住她:“古川小姐,不如我送你回屋吧。”
古川禮貌地微笑:謝謝,不用了。”
“喂喂,不用一個個都這樣獻殷勤吧。”夕子撅着嘴不滿道。
矢謙癡癡地看着古川:“沒辦法,她確實是個美人。”
夕子冷冷地說:“越漂亮越危險,你沒聽過嗎?”
向井站在了夕子的背後,淡淡地說:“鼻涕蟲,別因爲人家身材比你好就說這種話!”
夕子憤憤地瞪了他一眼。
走入庭院,夕子發現向井沒有往木屋的方向走。
“喂,你去哪裡?”
“小倉的房間,我要再看一次案發現場。”
夕子跟着向井走向小倉的木屋。因爲門被北山踢壞了,所以一直保持着敞開的狀態。
小倉的房間和案發當晚一模一樣,此時有了電燈的光亮,看起來清晰了不少。
因爲剛到達沒多久,小倉的行李箱還放在屋子中央,僅取出了幾樣簡單的東西。
向井走到茶几前,打開行李箱,露出驚訝的神色,拎出了一大串的護身符一樣的東西:“這是什麼啊?”
“出海御守。這麼多!”
夕子手中提着小倉的手袋,驚訝地答道:“一般是出海的時候用來保平安用的,但是這也太多了吧!”
向井摸了摸嘴脣:“看來她很怕出海啊。能來這次旅行還真不容易。”
“可能是爲了錢吧!”夕子從雜亂的手袋裡取出了幾個信封:“都是信用卡的催款單。”
向井揚起了眉毛,從行李箱中取出了一張工作證:“日芝圖書館管理員,她的包那麼亂,看不出她是做管理員的。”
向井搜索完了行李箱,站起身來,打量着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奇怪,”向井嘟噥道:“當時的那個信封呢?那個寫着《海妖曲》的信封?”
夕子搖搖頭。
向井站在木屋的中央,四下打量自言自語道:“小倉到底是怎樣在短短几分鐘之內消失的呢?”
夕子歪着頭問:“有沒有可能,那個時候小倉小姐其實還沒死呢。死亡時間並不是很明確。”
向井點點頭:“有這個可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什麼?”
“既然小倉是他殺,而島上又沒有其他人。那麼兇手……”
夕子害怕地問:“難道是海妖?”
“笨蛋,兇手一定是人。而且就在我們這些人當中。”
回到向井的木屋裡,矢謙已經在門前等兩個人了。
向井請兩人進屋,給他們倒上水。
“兇手就在這些人中間?”矢謙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天啊,這好像在看兩小時懸疑劇啊。我果然正在往名偵探的道路上走。”
夕子握着茶杯:“是誰呢?”
矢謙擡頭問向井:“是那個青野吧,看他那個樣子啊,能幹出殺人的事兒來。”
夕子搖搖頭:“我猜是古川,蛇蠍美人你聽說過沒有。”
向井無奈道:“你們兩個,但是現在不是看刑偵劇猜兇手。”
說着,又看了一眼夕子:“還有,拜託你不要把對美人的妒忌表現得那麼明顯好不好。”
夕子瞪着他:“我哪兒有!”
嘟——嘟——?刺耳的警報聲再次從山莊西側傳來,打斷了三人的對話。
夕子和向井警覺得站了起來,這和下午黑崎的迷你警報器發出的聲音一模一樣。
矢謙喪氣地說:“不是吧!”
不絕於耳的警報聲,從祠堂的方向發出的。
向井一路飛奔向祠堂,夕子和矢謙緊隨其後。
三人到達時,發現管家河原握着手電面色緊張地站在那裡,身後是侷促不安的春菜。古川盤着頭髮,臉頰微微泛紅,像是剛洗完澡。
祠堂的門虛掩着,尖厲的警報聲讓人愈加覺得不安。
一串凌亂的腳步聲傳來,宮下和青野從不同方向跑了過來。
向井走向祠堂,其他人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
推開虛掩的門,向井按下了電燈的開關。
祠堂唯一的吊燈看起來年代久遠,彷彿一個老人到了風燭殘年。融黃色的燈光給所有景物都蒙上了一層灰。
向井眨眨眼睛,很快適應了這個亮度,眼眸裡閃現了震驚的神色。
血,滿眼的血。
昏暗的燈光下,高大的海妖雕像給人一種幾欲倒下來的壓迫感。飛濺的血跡從佈滿魚鱗的雕像身體一直延續到面目猙獰的臉部,染紅了海妖的眼睛。
雕像兩側的圓柱上滿是噴射狀的血跡。
雕像前是一灘觸目驚心的血泊,黑崎躺倒在中央,空洞的眼睛裡留下了生命走到盡頭的絕望。左手緊緊地捏着正在發出刺耳警報聲的鑰匙扣,右手無助地攤開,垂在身旁。喉嚨處是一道深深的傷口,還在往外淌血,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浸透。
這觸目驚心的場景和刺耳的警報聲一起撕扯着在場所有人的神經。
向井上前,把手搭在黑崎的脖子上,遺憾地搖了搖頭。
“呃——”?春菜看着眼前的一幕,渾身顫抖,把雙手插入頭髮裡,壓着嗓子發出動物一樣的叫聲。
眼前的一幕顯然也讓管家河原始料未及:“黑崎先生,怎麼會這樣……”
古川雙手抱在胸前,面色蒼白,拉着身邊矢謙的衣袖:“警察先生,能不能先把這煩人的聲音關掉。”
矢謙看着古川哀求的眼神,殷勤地點點頭,跨進祠堂,剛要接近黑崎的屍體,被向井攔住了。
“等一下,別踩到那個!” Wωω ●ttκд n ●c○
向井指着祠堂的地板,一道帶血的拖痕一直從黑崎的屍體旁延伸到祠堂的窗下。
矢謙躲開血痕,用手帕包着報警器,因爲找不到插銷,只得扣下了電池。
終於安靜了。
宮下從屋外小心地走進祠堂,看着地上的痕跡:“這是什麼?看起來,像是什麼東西在血中拖動的痕跡。”
春菜的聲音顫顫巍巍的:“難,難道是,海妖的尾巴?”
春菜的話像一句咒語,觸動了衆人恐慌的情緒。
夕子的眼睛忽然放大了,指着海妖雕像下方的木牌:“你們看那裡!”
矢謙疑惑地走到木牌前,那是篆刻着《海妖曲》的木牌,其中一句歌詞被抹上了鮮血。
矢謙念道:“海水中央,海妖數四五六,吸盡惡人鮮血。”
“別念了!”春菜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神經質地喃喃自語:“鮮血,吸盡惡人鮮血。這一幕,和歌詞一模一樣!”
沒有人說話了,堂屋裡靜的可怕。屋外偶爾傳來一兩聲淒厲的夜啼聲,海妖雕像的面目顯得格外滲人。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懼感壓在衆人心頭。
向井小心翼翼地走到黑崎身邊蹲下,仔細地看了看黑崎的雙手,接着看向他的脖子。一條細長的傷口橫在黑崎的喉部,傷口極深,此時還在滲血。
“頸部大動脈被銳器割斷了,”向井看了看滿地的鮮血:“所以血液纔會噴射得到處都是。沒有其他傷痕,沒有防衛傷,一擊致命,兇手下手精準又利落。”
矢謙也蹲了下來:“嗯,小子,我想說的臺詞又被你說了。照這個情況來看,兇手應該訓練有素,搞不好當過兵或者是接受過專業的訓練。”
夕子看着矢謙:“你怎麼知道?”
矢謙指着傷口:“你看,如此乾淨利落的傷痕,一定是從背後突襲導致的。這種閃電式的攻擊方式,如果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根本不可能完成。”
衆人連連點頭。
“警部補,現在下結論未免太早了吧。”向井站了起來,嘴角掛着挑釁的笑容看着矢謙。
矢謙瞪大了眼睛,不服氣地說:“你小子不要每次都用這句話來挑戰我好不好!是你說兇手下手精準的吧!我哪兒說錯了!”
向井嘴角微翹,似笑非笑,站起身來。他伸出左臂,挽起袖子,用右手食指在小臂上比劃:“黑崎頸部的這個傷口,入口處深,末尾淺。但如果是從背後襲擊的話,兇手一定反手握刀,用力方向的關係,傷口末尾處一定會更深。因此,從受力的角度分析,兇手應該是在正面襲擊的黑崎。”
矢謙翻了翻嘴脣,沒找到反駁的話。
向井凝視着地上的血跡,看了一眼窗口,問管家:“手電筒可以借我一下嗎?”
管家將手電遞給他。
向井衝管家點點頭:“陪我到祠堂後面看看。”
看着兩人離開,靠在祠堂門外的夕子,緊了緊外套,但無法驅走那股寒意。
夕子看着滿臉驚恐的春菜,也許是年紀小的關係,她似乎格外相信海妖的傳說。兩起事件中和《海妖曲》不謀而合的細節將她折磨得不輕。再看古川,黑色的長風衣襯着白皙的肌膚,一雙美目閃動着不安,想必在男人看來是我見猶憐。
忽然,夕子緊張地站直了身子,眼光在人羣當中搜索。
北山慶子!北山不在在人羣裡,她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