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回到魏芸雅的房間之後,脫下禮服換回了自己原來的衣服,看看時間,八點半了。在臥室裡等了一會兒,不見楚曦上來,打他的電話也無法接通,歐陽只好下樓向別人求助。
晚宴逼近了尾聲,賓客們三三兩兩地散去了,魏臨溪正在樓下的花圃邊和幾個人攀談。
魏臨溪看到歐陽朝他望來,就和身邊的人告罪一聲先行離開,朝着歐陽這邊走來。
“魏先生,我來時和楚曦一起,現在他卻不見蹤影,請問你能幫我找輛車送我回公司嗎?”
魏臨溪脣角微微上揚,似是想笑,卻又被壓住了:“剛纔楚曦應酬時被灌了不少酒,這會兒怕是不能開車了。況且這個時間回公司也做不了什麼,如果歐陽小姐不嫌棄的話,就在楚家宅子的客房裡暫住一晚吧。”
歐陽不能同意魏臨溪的邀請,“研究員們正在公司加班,我身爲技術總監卻在這裡享樂,哪有這樣的道理。”
魏臨溪輕笑着搖了搖頭,人往上爬到高位,有幾個是爲了承擔責任的?這位歐陽小姐的想法還真是天真。
“雖然我也很想送你回公司……”魏臨溪遺憾地聳了聳肩,“但是實在是抱歉,我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恐怕不行。”
歐陽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魏臨溪送她,哪怕隨便支個人,支輛車送她也好啊?或許是因爲在別人的地盤上,做什麼事都束手束腳的。
“既然如此……”歐陽朝着魏臨溪微微頷首,“打擾了。”
魏臨溪拒絕了歐陽的請求,而在這裡她認識的人寥寥無幾。除去這幾個不答應的,不能答應的,似乎就剩下楚老爺子和蘇準兄妹了。
她返回了之前和楚老爺子見面的客廳,那裡也一個人都沒有,空空蕩蕩的,只剩下了一杯半熱的茶。這些人她不想見的時候一個個上趕着出現,當她有事情的時候,卻又都消失不見了,搞什麼名堂!
“歐陽小姐。”正在她準備離開客廳的時候,門外忽然有人喊她,不是別人,正是跟在楚老爺子身邊的傭人。
他站在門邊示意歐陽出來,“楚老先生剛纔本有件東西要交給你,一時卻忘了,麻煩歐陽小姐再跟我來一趟。”
“是什麼?”歐陽不疑有他,跟着他拐進了側旁的房間。
“我不是很清楚,楚老先生要交給您的東西,我是不能擅自拆開的,還是您親自看看吧。”他說完這句,退出了出去,卡擦一聲,關門落鎖。
“喂!”
莫名其妙,到底是爲什麼把她騙到這裡來,還要找這樣那樣的藉口?歐陽並不覺得楚老爺子會對她不利,只是覺得這種小手段未免太不符合他的身份。
關上門之後,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竟聽到房間裡傳來人綿長的呼吸。
她推門進去,看到楚曦仰面躺倒在臥室的大牀上,頭髮散亂,臉色微紅,因爲酗酒而感到燥熱,伸手將扼住自己脖頸的領結扯開,皺着眉頭一臉的難受。
歐陽瞬間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一想到楚老爺子竟然想出這種辦法爲他倆製造獨處的時間,歐陽的心情就很複雜。
以爲用這種蠢辦法就能困住她?不就是門被鎖上了嗎,開門的法子有的是。歐陽手插進口袋裡,轉身欲走,卻聽到身後楚曦傳來一聲夢囈,“你爲什麼要喝下噬愛?”
只是簡單一句,那天的記憶就立刻浮現在眼前。不用刻意去想,只要稍稍觸及,就足以讓心都裂開。
“你對不住我。”楚曦似乎在夢中和她對話,“你對不住我歐陽。”
我對不住你什麼?
歐陽的步子停了下來,她轉身去看楚曦,而躺在牀上那人卻依舊陷在痛苦的夢境之中。
她攥緊了脖子上心形的吊墜,腳下卻沒動。
“你對不住我,”楚曦兩道劍眉緊緊地擰在了一起,表情痛苦得要裂開,仰面躺着,溫熱溼潤的淚水順着眼角滑落:“我那麼相信你,你卻不相信我。”
“爲什麼不依靠我,我不能讓你依靠嗎?你事事都瞞我,說到底還是我在你心裡的分量不夠。”
不是這樣的,你怎麼會這麼想?
歐陽難以形容她在聽到楚曦這番話時的心如刀絞,她不知道楚曦竟然會對她誤會至此,可從她此刻的表情卻根本看不出心中的暗流。
“愛,最基本的就是信任和扶持,你卻連這個都不肯給我。”
“何其殘忍。”
她第一次看到楚曦哭,儘管是在夢中,然而這樣的悲慟卻似乎會傳染似的,連帶着她也眼睛酸澀,想要落淚。
她慢慢走近楚曦,替他拭去眼角的淚,站在牀前凝視了良久。
你的痛苦,就是翻倍加諸我心頭的傷。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隱瞞,可是這樣一場較量,你真的能撐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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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我就說您太小看她了,這種小手段根本困不住她。”
次日清晨,楚志勳風風火火地殺到孫子的臥室裡湊熱鬧,卻連孫媳婦的半個影子都沒有。楚老爺子不信邪,臥室的鎖也是好好的,人到底是怎麼走掉的?
莫名其妙地被灌酒的楚曦搓了搓臉,掀開被子起身:“這種招數放在別人身上或許行得通,但是如果下次你想對付歐陽,爺爺您真的要好好設計,不然……”
“不然什麼?”出了一個蹩腳主意的楚志勳臉色也很臭。
不然就是自取其辱唄。
“不然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楚曦當着他爺爺的面兒沒敢說出心裡話,老人家感到智商被蔑視了,心裡頭不舒服了,要哄哄。
“哼,”楚老爺子重重冷哼了一聲,“我給你下死任務,你務必要把這小丫頭片子給拿下!”楚老爺子說着,右手還在空中那麼一揮,緊緊握拳。
楚曦一面對着鏡子打領帶,一面露出一個自信從容的微笑。
當然,如果不是我的人,怎麼會在我傷心的時候,爲我拭去眼角的淚水呢?
爲了彌補晚上曠工的過失,技術總監在實驗室裡當着諸位研究員的面深刻檢討了。前一天才說要加班加點地研究疫苗,結果第二天技術總監自己倒消失了,確實不怎麼說得過去。
不過以陳志剛爲首的一干人等,對歐陽的缺勤很大度地表示了理解,而且陳志剛平時那麼沉默寡言的一個小夥子,對着歐陽的時候,話竟然出奇地多了起來。
“我讓你調查的情況怎麼樣了?”趁着去茶水間接水的空擋,歐陽拉着左狸低聲問道。
“我去問過了,店員說沒有見過閔湄。”左狸疑惑地問了一句:“老大,你在懷疑什麼?”
“和楚曦走得最近、接觸最多的人就是閔湄了吧?”歐陽又說了一句,這句卻讓左狸更加摸不着頭腦了。
“老大,難道你這是在吃楚曦和閔湄的醋?哎呀,你想開點啦!你和楚曦都分手那麼酒了,他要不要和秘書搞辦公室戀情和你有半毛錢關係啊!”
“不要亂說。”歐陽伸手彈了彈左狸的腦門。
如果說她在楚曦身邊嚴防死守地攔截midas的進攻,那麼閔湄或許就是她所不能顧及的破綻。正是如此,歐陽纔在心中對閔湄存了最後一絲疑慮,可是現在從左狸反饋的結果來看,確實是她想多了。
閔湄不是midas的夥伴,她的敵人另有其人。
能夠輕易接觸到楚曦的人,除了楚曦自己、閔湄、她、還有誰呢?
這個人就在他們的身邊,隱藏得可真深啊。
“楚曦,你找我。”桑梓榆來到楚曦的辦公室,對於楚曦大清早把他叫過來感到很不滿,“有什麼事嗎?實驗室裡還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安排。”
“我是想關心一下你的官司打得怎麼樣了。”爲楚氏立下汗馬功勞的前任總監,楚曦對他的事情給予了充分重視,“我向法務部要了一份材料,正準備親自看看呢,不過一想還是直接問你比較效率。”
楚曦邊說邊翻看着手中的資料,“你放心,法務部裡接手你案子的都是公司最頂尖的人才,只要對方肯鬆口和解,這筆賠償公司一定會爲你支付。”
桑梓榆聽了楚曦的話驚出一頭冷汗,他什麼時候把法務部的資料弄過來了?只要翻看到抗辯事由那裡,不就露餡兒了嗎?
桑梓榆強笑一聲,從楚曦手裡把材料順了過來,“最近進展得比較順利,勝算也挺大,你就不要擔心了。”
“誒,話不能這麼說。”楚曦緊攥資料不放手,兩眼直直地盯着他,“你身爲公司骨幹精英,我關心你也是應該的。”
他將資料從桑梓榆手裡奪過來,慢慢悠悠卻極其要命地翻到了抗辯事由的那一頁,“不過我剛纔隨意翻了翻,發現材料上有一處重大錯誤需要修改。”他手指點了點鋪在桌上的白紙黑字,“用這一條作爲抗辯事由似乎不太合適,你當是不是已經研究出了治療腸痙攣的方法了嗎?桑梓榆?”
說道最後,楚曦連名帶姓地把前技術總監的名字叫了出來,就連笑容也顯得格外意味深長,“難道就不怕被對方揪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