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畢畢提着一盒龍井綠茶，乖乖跟在某人身後走出小區，然後一頭鑽進出租車時，才終於找回了一些神智。
聽張小俠對着出租車司機報出一個地名，牛畢畢才後知後覺地問，“呃，張醫生，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帶上車門，出租車緩緩開動，張小俠這才輕噓了一口氣，靠在座位上，瞥了牛畢畢一眼：“你不是說要考慮一下嘛？離到達大約還有二十分鐘，你有二十分鐘的時間仔細考慮。”
“……”牛畢畢一時無言。
剛纔不該被他的突然表白衝昏頭腦，其實她很想淡定一點，鎮靜一點，沉穩一點，不說要表現得多麼高深莫測，至少也別在臉上寫着“我求之不得”。
但事與願違，怪只怪當時的張小俠風度太過翩翩，且笑容也太過邪魅。牛畢畢把這種情況歸結爲都是月亮惹的禍……即使樓道里只有亮堂堂的燈，並沒有月亮。
好在她突然記起張小俠疑似比較特殊的性向，纔沒有完全昏頭，堅強地保留了最後一分矜持：“呃，讓我考慮一下吧。”
說是考慮，實際上牛畢畢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其實，張小俠的好是經過她明察暗訪確定了的，如果還能在他身上論證異性纔會相吸這個理論的話，牛畢畢絕對不會有半點猶豫。
“張醫生，我有個問題……”她咬着指甲，糾結着要怎麼措詞纔不會顯得冒失。
“問。”張小俠打起精神，臉上重新露出親和的微笑。
“那個，你不會是那什麼什麼吧……”她鼓起勇氣。
“什麼什麼？”張小俠一臉不解。
“就是，恩，信仰那種世俗還不太能接受的，恩，背靠着背……”她示範着讓自己兩隻手背貼在一起，繼續艱難地措詞，“或者是少了一隻袖子的那種……咳，愛情。”
“……”好吧，看在打不過她的份上，張小俠決定忍住想幹掉她的衝動。
雖然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會讓她以爲自己是同性戀，但是他很快冷靜下來。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其實很簡單。”張小俠突然惡作劇地朝她逼近，直到她退無可退，靠在角落瞪大眼睛。
出租車行駛在繁華的街道上，時不時有各色的燈光投射進來，在他們臉上晃動跳躍，讓原本單調的神情也生動起來。
牛畢畢只覺得他離自己很近，讓她感覺有些暈眩，本該顯得曖昧的情景，卻因爲他咄咄逼人的氣勢，讓牛畢畢極其沒有安全感。
縮在車廂的角落，雙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的糾纏在一起，白骨青筋畢現，表明她正在極力忍隱。
“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她牙關不自覺地咬緊，很艱難才讓自己發出聲音。
她知道張小俠不會對自己怎樣，可潛意識裡的排斥，讓她身不由己，只能極力剋制自己。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張小俠見她頃刻之間滿頭大汗，愣了一下，但還是聽她的，拉開了和她之間的距離。
沉默了片刻，他有些抱歉地說：“對不起。”他只想逗她一下，沒想到她會反應這麼激烈。
“沒事。”壓迫感散去，身體也逐漸恢復自然，牛畢畢忍不住鬆了一口氣，“我只是不習慣有人離我太近，呃，現在好了。”她一邊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一邊訕笑。
“這樣啊……”張小俠轉過頭，面向着車窗外。
車窗上模糊映着牛畢畢落寞的神色，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沉默的時候，突然想起，小時候的牛畢畢似乎從來都沒有露出過這樣懦弱的表情。
牛畢畢此時也不太想說話，閉着眼睛靠在座位上休整心緒。於是車廂內開始沉寂。
直到出租車司機說已經到了，牛畢畢才睜開眼睛，迷迷糊糊間跟着張小俠下了車。
兩人站在一家酒吧門口，牛畢畢左右盼顧，突然聽張小俠出聲：“剛纔你問我的問題，還想不想知道答案？”
牛畢畢詫異地擡頭，見他微挑着脣角，目光柔和地對着自己笑。
“想~~”牛畢畢點頭。
“恩，你先打電話給王校長，告訴他們你今晚不能去，別讓他們空等。”張小俠說。
“可是，要怎麼找什麼藉口？”牛畢畢糾結了，既然已經約好，除非有什麼突發事件，不然怎麼好意思推掉？但是如果用生病當藉口的話，難保王伯伯不會一個電話打給百里外的牛爸爸，而牛爸爸必定會放心不下地趕過來。
“就說你男朋友今晚突然來看你。”張小俠熟門熟路地給她支了個招。
“呃……”這倒是個好理由，就是如果事後他們問起，她要從哪裡拎出個男朋友來？=v=瞟一眼身邊的張小俠，唔，其實這個理由好像也不錯。
用手機撥通王伯伯家的電話，接電話的人是王美麗，牛畢畢簡單地把大致情況講了一下，然後表明今晚可能去不成。
電話那頭，王美麗一驚一乍：牛畢畢你有男朋友？什麼時候的事？誰這麼不長眼啊？！
“畢畢也有男朋友了？那是好事啊。”王伯伯樂呵呵地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喝茶看晚報，“看樣子今晚聚不成了，剛纔小俠也打電話說他女朋友來了，不過，這下你張伯伯和牛叔叔也都該放心了。”
“是啊。”馬曉東在一旁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好了。”牛畢畢一臉黑線地掛掉電話。這個王美麗，真是逮着機會就要損她一通。
“恩，進去吧，我有個朋友在裡面，我介紹你們認識。”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張小俠鬆了口氣。
剛纔真是好險，若是他和牛畢畢都去了王伯伯家裡，那麼他對她隱瞞身份的事鐵定會穿幫。當然，即使他不去，也難保他們不會在席間提起他的名字。
想要保守住這個秘密，似乎唬住牛畢畢纔是唯一的方法。
這是先前張小俠在情急之下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因此他纔會突然對她表白。雖然這種舉動很幼稚，但他認爲，只要能穩住牛畢畢，就什麼都好說。
其實，他也說不通自己爲什麼非得要瞞着牛畢畢，他只是下意識地抗拒着，不想讓她知道。
李煜說，是因爲他不夠自信，這讓他覺得好笑！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這個道理張小俠明白。但他所需要的，只是在未來兩個星期以內不讓她知道，他就是她口中那個沒出息、扶不起的阿斗般的……尿布牌張小俠。
兩個星期後，就算她知道了，他和她也再不會有任何交集。
“你還沒回答，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戀哦~？”此時酒吧裡的客人還不多，牛畢畢聲音雖小，但還是被經過他們身邊的一對男女聽見，然後投來怪異的目光。
張小俠嘴角一抽，正要給出回答，卻聽有個聲音傳過來：“小飛俠，我在這裡。”
小飛俠……溫文爾雅的張醫生被冠上這麼一個外號，讓牛畢畢也忍不住囧了一下，遁着聲音望過去，她見到一個穿米色格子襯衫的男人站在吧檯邊，正笑嘻嘻地對着這邊招手。
看着那個男人白白的牙齒，彎彎的笑眼，以及梳得一絲不亂的頭髮，牛畢畢心想：完了，又要破失戀記錄了。如果這個男人就是張醫生的答案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