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澈靜心凝神,荒神之力全力運轉,天毒之力則是稍稍釋放。.他的手掌從沐冰雲的心口緩慢向下,一直移動至小腹,再緩慢移回,眉頭在這個過程中越擰越緊。
沐冰雲所中之毒雖然很強,但遠遠不及茉莉所中之毒,也遠遠不及紅兒所中的魔毒。只不過,當初紅兒身上的魔毒只有淺淺一抹,應該剛剛沾染,還未擴散,便被封入永恆之樞,所以他隨手之間便全部淨化。
而沐冰雲身上的毒……依照沐小藍所言,她是在千年前就中了這種毒,卻始終無法驅解,能支撐千年,必定是依靠極多的靈寶來強行續命。而整整千年,她身中之毒的蔓延程度可想而知。
毫不意外,這些毒不但完全侵入了她的魂體,還形成了毒靈。
並且是他從未見過的高等毒靈。
毒靈他見過很多,能衍生毒靈的,都是高等的劇毒,當年他隨雲谷在滄雲大陸行醫時,一共見過幾十例毒靈,當初爲楚月嬋驅毒時,她所中的寒毒也衍生了毒靈……但這些,全部都是低等毒靈,都只有最低等的意識。
而沐冰雲身上的毒所衍生的毒靈,分明已經有了相當高等的意識,甚至有了特殊的獨立生命力,且是以沐冰雲的命脈所生,與其命脈完全相連。若毒靈死,她也必死無疑。但反之,若沐冰雲死,毒靈非但不會湮滅,其生命卻反而可以就此真正獨立。
如此,要驅散她體內的毒,必須先除去毒靈,而要除掉毒靈,必須先切斷毒靈與其命脈的聯繫。
“呼……真是麻煩啊。”
雲澈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隨之右手擡起,掌心燃起鳳凰炎,然後懸空覆在沐冰雲的心口上空,再緩緩的下壓,直至鳳凰炎就這麼在荒神之力的包裹下侵入她的軀體之中。
隨之,雲澈整個人靜寂了下去,全身一動不動,唯有額頭上,一枚枚汗珠緩緩滑落。
保持這個姿勢整整半個時辰,雲澈的眼睛忽然睜開,雙手同時擡起。
嘶!!
隨着一聲無比晦澀的尖吟,一道火焰從沐冰雲的身上忽然竄起,並快速扭曲成一個猙獰可怖的炎影。
毒靈!!
毒靈在極力的掙扎,嘶鳴,想要脫離沐冰雲的軀體逃竄。但毒靈終歸是毒,再高等的毒靈,在天毒珠的淨化之力面前都是渣渣,雲澈左手閃電般的前伸,一把將毒靈抓在掌心……頓時,毒靈被綠光所罩,一瞬間便完全消散,徹底湮滅。
雲澈卻並沒有鬆一口氣,臉色反而微微一變。
這是……金烏炎!?
這個毒靈,還有她所中之毒的載體……分明是金烏炎。
這是怎麼回事?
千年前讓沐冰雲重傷和中毒的人……是身具金烏神力的人!
衆神之界會有使用金烏炎的人,這一點雲澈早就知曉。茉莉曾經和他提過一個叫“炎神界”的地方,繼承着朱雀、鳳凰、金烏三大火系至尊神力的人便聚集其中,而且各成宗門。
難道炎神界和吟雪界之間……是敵對關係嗎?
這些念想在雲澈腦海中一閃而過,他馬上又集中精神,從沐冰雲的心脈開始,一邊賦予着天地氣息,一邊緩慢的淨化着炎毒。
凝雪殿外,天色在不知不覺中暗下。整整三個時辰,凝雪殿中依舊毫無動靜。沐小藍已經不知在外面踱步了多少個來回,越到後來越是心急如焚,幾乎沒有一息能安定下來。她擔心雲澈是不是真的能拯救沐冰雲……更擔心這個下流齷齪脾氣還特別臭的人會不會趁機對沐冰雲做不軌之事。
慕容千雪等人也都一直等在殿外,沒有一個人離開,每個人心中都滿是忐忑。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麼,躺在凝雪殿中的人……就是她們所有人的師祖!
這件事豈同小可。
凝雪殿內,雲澈的手終於從沐冰雲身上移開,他重重呼了一口氣,額頭上熱汗直冒,全身結滿了汗水所凝的冰晶。
三個時辰,想要驅散她身上所有的毒是斷然不可能的。但心脈之中的毒已淨化大半,短時間內也不會再擴散,而且在濃郁純淨的天地之息下,她全身已自行恢復了足夠濃郁的元氣。
雲澈散去全身冰晶,然後一屁股坐在後方的冰椅上,這三個時辰對他的體力消耗不大,但精神負荷卻是相當之重,他大喘了幾口氣後,忽然自言自語道:“原來神界的仙女也會這麼懶,都醒這麼久了還不肯起來。”
“……”他聲音剛落,冰牀上的白衣女子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寒冰凝成的宮殿之中,頓時多了兩抹比雪玉還要冰寒純淨的光華。
她坐起身來,玉臂擡起,眸光從自己的手背上掃過,然後落在了雲澈的身上,輕語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她聲音柔若飄雪,卻又淡若清泉,沒有驚訝,沒有喜悅,沒有激動,雖然是在詢問,卻平淡的像是在陳述。
“這句話應該先由我來問你纔對。”對於沐冰雲的反應,雲澈心中格外驚異。一個承受了千年炎毒,始終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人,在醒來後發現自己炎毒減弱,元氣恢復後,本該是驚喜若狂,但她卻是如此的平靜淡漠,就像是被冰封了情感一樣。
而她的這種平淡,又和初遇楚月嬋時她拒人於千里之外之外的冰心冷漠不同,她的眸光雖無溫度,但並不冰寒,她的聲音雖無情感,卻格外輕柔,讓人如沐春風,卻又不敢靠近,唯恐有絲毫的褻瀆。
“你真的就是千年前創立冰雲仙宮的沐冰雲?”雲澈直截了當的問道。
沐冰雲從冰牀上站起,白衣垂落的剎那,**上的一抹似雪肌光一晃而過,她轉眸看向殿門之外,輕聲道:“看來,小藍已經和你們說了很多事。”
她的這句話,無疑是默認。
“千年之前,我離開之時,便已是決心與這個世界斬斷塵緣。沒想到,我終究無法真正放下,還是回到了這裡,還因此,又重獲了活命的希望。或許,這也是天定機緣吧。”
“你……”雲澈從來沒有見過一個情感可以如此平淡的人……還是一個極美的女人,他試探着問道:“你先前差點死了,現在被我救了回來,你爲什麼卻好像並沒有高興或是激動?”
沐冰雲轉眸,靜靜的看着他:“這些年,我每天都在等待死亡,是生是死,我早已看淡。忽然又有了活命的希望,我反而有些茫然無措。”
雲澈:“……”
“不過能活着,固然好。”沐冰雲幽幽道,瞳眸之中,總算有了那麼一抹極其輕微的觸動。
“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你是否也該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沐冰雲探究的目光直視着他:“我當年因身受重傷,且玄力全失,無法及時驅散體內劇毒,導致侵入心脈魂體,已是回天乏術,縱然在我吟雪界,都根本無計可施。”
“而你,明明只是下界之人,卻只用了短短几個時辰,便將我療愈到如此程度,若非此事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我決然無法相信。雲澈,你果然非尋常之人。”
雲澈身體前傾,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近些年,我自感命不久矣,心中記掛之下,和小藍已是到來冰雲仙宮三次。第一次時,冰雲仙宮正遭遇厄難,第二次,你已爲新任宮主,那時,我感知到你竟強行修成了冰夷神功,還兼具屬性相悖的金烏神炎,我便察覺到了你的非同尋常,今日,是第三次到來,你再次讓我驚訝,因爲你的玄力竟然在短短兩年之中,從王玄境跨越至了君玄境。”
“……”雲澈稍稍呆住,沐冰雲之前,竟然還來看過冰雲仙宮兩次……而且還關注過他!
“這種程度的成長,在吟雪界都已是不俗,而在法則低下,氣息稀薄而渾濁的藍極星,或許已堪稱匪夷所思。而且……”沐冰雲的一雙冰眸閃過一抹如雪晶般的光華:“竟連遠古神物天毒珠都以你爲主。”
雲澈“蹭”的從冰椅上站了起來,但馬上他心中便已警覺,卻已是來不及掩飾辯解,只能頗爲無力的道:“好吧……你贏了。”
麻蛋!光顧着看她的眼睛去了,居然有點走神!
這女人,長這麼好看的眼睛幹嘛!氣人!太氣人了!
“看來,那果真是天毒珠。”沐冰雲那雙足以讓天上星辰都失色的雪瞳中,終於晃過了一抹真正的訝色。
“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你救我之命,我又豈會做害你之事。”不需雲澈警告或者請求,沐冰雲已是主動說道,她閉上眼眸,頓時,整個凝雪殿都隱約暗淡了幾分:“既然是天毒珠,看來,我的性命是真的可以就此延續下去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就這麼被沐冰雲直接認出……更確切的說是“詐”出天毒珠,他依然有些憋悶不已,忍不住問道:“沐……仙子,你應該從來沒有見過天毒珠吧?而且據我所知,就算在你們神界,對天毒珠也只有傳聞,從未有人見過,你爲什麼會直接認爲我是在用天毒珠爲你驅毒?”
沐冰雲柔聲道:“只是忽然閃過心魂的猜測而已。我身上的毒已存在千年,其可怕程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連我姐姐都無計可施。而你,卻可以在短短几個時辰做到如此地步,我無法不想到那個來自上古時代的傳說。”
“……”雲澈的嘴角動了動。看來,以後給人療毒,還是要儘量小心一點,儘可能的放緩節奏,能十息淨化的,要拖它十天半個月才行!但沐冰雲身上的毒太烈,而且危在旦夕,他又偏偏不能不竭盡全力。
只面對她的背影,雲澈的心緒終於可以稍稍的安定下來。他眼神微微變幻,終於沉不住氣道:“沐仙子,我有十成的把握在一個月內,將你身上所有的毒淨化。之後,你受損的元氣與玄力也應該可以快速恢復。不過,我並不是白白救你……我有一個條件。”
“請說。”沐冰雲的聲音依舊很輕很柔,如飄雪隨風。
“我想請你……帶我去神界!”雲澈擡頭,壓抑着激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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