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者,皆是一身再樸素不過的白袍,長長的頭髮鬍鬚盡皆雪白,老目深邃,滄桑無盡,宛若兩個跨越時間,來自遠古的老人。
南溟神帝緩緩垂下劇痛的雙臂,目光死死的盯着這兩個老者。
梵帝神界中,玄道修爲能與他相較者,唯有千葉梵天。
但,視線中的兩個老者,他們身上的磅礴氣息,竟都完全不下於他!
而且他們的氣息之中,透着一股奇異的沉重與蒼老感。
怎麼回事……梵帝神界之中,什麼時候出現了兩個如此人物!
他內心驚顫中,一雙瞳孔忽然猛的一縮,口中隨之發出無比深沉的低吟:“千葉秉燭……千葉霧古!?”
這兩張蒼老的面孔,還有他們的氣息,竟重重撞擊了他所繼承的南溟記憶中……那兩個原本早已死去的人!
高空之上,雲澈的目光也定格於兩個白衣老者之身。那屬於神帝層面的氣息,千葉影兒所說的一切,皆成了現實。
千葉霧古和千葉秉燭,分別是上上代和上一代的梵天神帝。眼睜睜的看着兩個本該死去的人物站在自己眼前,南萬生心驚之餘,同時泛動起的,還有沸騰了數倍的瘋狂。
“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南萬生無比興奮的吼叫着:“你們不但藏有永生之器,還找到了使用的方法!“
“你們梵帝能用得,我南溟,沒理由用不得……嘿嘿嘿,哈哈哈哈!”
他狂笑一聲,雙瞳金芒炸裂,隨着他雙臂的張開,身後赫然現出一個黃金塔影。
南溟和梵帝一樣,玄光的極致都是金色。隨着南溟帝威的瘋狂釋放,身後的黃金塔影亦沖天而起,從百丈直起千丈……萬丈。
右側的白衣老者面對毒息瀰漫的梵帝王城,神色依舊平淡如靜湖,他看着南萬生,沉聲而語:“南溟的後輩,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這溟獄塔修得不錯,已及得上故去的南溟老鬼了。”另一個白衣老者嘆聲道。
這兩個老者單單是聲音,便帶給南萬生相當不小的壓迫感……何況旁邊還有一個絕不可小覷的古燭。
但,就在眼前的“死人”,近在咫尺的“永生之器”,再加上這或許是唯一的機會,他豈能放棄!
哪怕傾盡溟獄塔之力,他也要強闖前方藏有“永生之器”的地方。
嘴角一咧,就在他腳步即將踏前時,忽然臉色驟變,猛的回首……
另一邊,身中天傷斷念的衆梵王,面對暴怒的南獄溟王與六溟神根本毫無抵抗之力,他們不顧毒發拼盡全力,依舊被完全壓制,不多時皆已重創。
轟隆!
最強的第一梵王和第二梵王所合力張開的梵神大陣被南獄溟王單掌破碎,他手掌一翻,兩個塔影同時出現,撞擊於兩梵王之身,
金芒爆裂,在兩梵王的胸口同時摧開一個巨大的血洞,他們齊齊灑血飛出。
溟王雖然強大,但兩大最強梵王聯手,並不至於短時間內落敗……但天傷斷念之下,他們的力量變得孱弱,軀體變得脆弱,生命更是每一息都在瘋狂的流逝。
砰!
第一、第二梵王狠狠砸落在地,周圍,衆梵王也都已癱倒在地,身上幽血遍佈。
他們互視彼此,眸中唯有慘淡……和最後的狠絕。
南獄溟王身影閃現,目光俯視,陰煞如鬼:“可以親手處決這麼多的梵王,本該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可惜,你們竟敢陰死西獄溟王……那也就別想死的太痛快!”
有西獄溟王前車之鑑,南獄溟王在兇狠之餘,也自然格外小心,絕不給任何溟王近身的機會。
他伸出手掌,張開的五指之上耀起五個同樣的小型玄陣:“在死前痛苦的嚎哭吧!就當爲西獄溟王送葬!”
這時,遠方兩股龐大無比的梵帝氣息傳來,讓南獄溟王、衆溟神梵王全部駭然轉首。
“老祖……”第一梵王激動出聲,他是現存衆梵王中,唯一知曉“老祖”秘密的人:“是老祖!”
“什麼!?”南獄溟王一身驚吟。
而就在南獄溟王因兩大梵帝老祖現世而分神的剎那,他的後方,先前一直在主動向梵王出手的千葉紫蕭,忽然如雷霆般射出,撲在了南獄溟王的後背上,身上金痕瘋狂蔓延,死死鎖在南獄溟王之身。
“你!”南獄溟王駭然轉目……口中剛出一字,下方忽然又有兩個人影撲來。
剛被重創的第一梵王與第二梵王在剎那之間同時爆發出了決死之力,衝出之時,竟幾乎是超越平生極限的速度,梵神神魂亦在碰觸到南獄溟王軀體的瞬間瘋狂引動,在全身耀起灼目的金痕與金芒。
“大哥!”
“無羸!”
衆梵王悲愴呼喊……但,梵魂金芒耀起的那一剎那,便已是他們最後的生命神光。
轟!
轟——
南獄溟王身上力量爆發,在三梵王身上同時爆開血霧……但,第一、第二、第十梵王都沒有鬆開半分,他們身上的金痕快速連結,如一張金色神網,將南獄溟王的軀體和力量都死死封鎖。
“你……們……”南獄溟王眼中的兇狠開始轉爲恐懼,西獄溟王慘死的畫面猶在眼前。
“送葬,不錯的主意。”第一梵王的身影已完全被金芒吞沒:“那就連你……一起送葬!”
“等……等等!”
轟——————
這一次,是三大梵王同時爆發的梵魂燼,其中兩個,還是最強的梵王。
那一剎那的金芒,直覆百萬裡的蒼穹。
金芒之中,南獄溟王沒有如西獄溟王那般以強大的溟王之軀留得殘命,而是直接碎裂,屍骨橫飛。
那些正衝過來準備救南獄溟王的溟神亦被捲入災厄金芒之中,被遠遠甩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創傷。
下方,衆梵王亦被遙遙排開,他們顧不得身上的創傷和劇毒,擡首望着三梵王以生命釋放的金芒……
梵帝神界的梵王,東神域最強大,最至高無上的羣體。在他們一直秉承的信念之下,他們相信這個殊榮會永恆持續下去。
但,一日之間,風雲變幻。
五大梵王,轉瞬隕滅。
遠方,雲澈仰頭看向遠方,一聲低念:“千影說的果然沒錯,若是強攻梵帝,怕是要損失慘重。”
南溟神帝回首,放大的瞳孔映着遮天蔽日的金芒……以及,南獄溟王崩滅的氣息。
千葉霧古和千葉秉燭亦在這時忽然出手,兩股擎天巨力匯成一道金色匹練,甩向驚愕中的南萬生。
南萬生瞬間折身,身後的萬丈塔影推向前方。
嗡——
一聲沉悶的轟鳴,次元緩慢斷裂,整個梵帝王城都彷彿出現了長久的錯位。
溟獄塔影劇烈搖晃,然後忽然崩散,而南萬生的身影已是數十里之外,又在極速的遠去中,發出一聲嘶啞的暴吼:“走!!”
第一個溟王的死,他心神大駭,卻更加癲狂。
第二個溟王的死,讓他驚恐之餘,終於清醒。
明明已陷絕境,唾手可滅的梵帝神界,竟以五梵王的決死之力,拼死了兩大溟王!
讓他南溟神界四大溟王,在短到如噩夢般的時間裡,折損了一半!
那縱是溟神,亦會讓他無法接受……何況兩大溟王!
永生之器的確近在咫尺。但更近的,是兩個強大無比的梵帝老祖。
他再不咬牙回首,面對兩大梵帝老祖和置身死地的梵王,說不定連六溟神都要折在這裡。
此來東神域,他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計。
但他做夢都不會想到,這一趟東域之行,竟會折損兩溟王……
千葉霧古和千葉秉燭都沒有追趕,他們的神識跟隨南溟神帝和六溟神而去,直到他們徹底遠離後,纔將目光收回,然後同時坐下身來,雙目閉合,再無動靜。
千葉梵天從地上站起,看着千葉霧古和千葉秉燭的舉動,他神情微變,沉聲道:“父王,祖父,難道你們也……”
“兩位老祖也都中了毒……咳咳!”古燭話剛出口,臉上便呈現出再也無法崩住的痛苦之色:“他們爲了不被南溟看出,所以死斂毒息於五髒。先前兩次出手,已是極限。”
若是身上毒息外泄,定無法驚退南萬生。
千葉梵天身體搖晃,雙目失神,低喃道:“天毒珠的毒,竟可怕至此。”
這個塔樓,有那麼多玄陣封鎖,千葉霧古和千葉秉燭更是一直沐浴於“永生之器”的神息之中……竟也沒有擺脫天毒之厄。
梵帝神界是何等至高無上的存在,在天毒珠面前,卻是這般卑微。
“主上。”
衆梵王拖着毒息到來。第一、第二、第八、第十、第十三梵王皆滅,殘剩的九梵王亦滿身皆傷。
他們向千葉霧古和千葉秉燭跪拜而下,激動道:“拜見先王,拜見老祖。”
千葉霧古和千葉秉燭皆未迴應。
“無河、無羸、宗輪、北烈、紫蕭……他們都去了嗎?”千葉梵天閉目,聲音聽不出什麼情感。
“是。”第三梵王輕聲道:“能拼死南獄溟王,全靠紫蕭。他出賣在先,捨命在後,他究竟……在做什麼?”
“紫蕭的行爲,只有一種可能。”回想着千葉紫蕭先前被遣去吟雪界,千葉梵天道:“他從吟雪界回返的途中,遭遇的或許不只是閻天梟,還有魔後。”
“難道……”衆梵王都想到了什麼,心中猛驚。
“他被魔後‘劫魂’了。”千葉梵天道,隨之微微擡首,目光緩慢掃動上空。
引誘南溟來東神域,釋放天毒將梵帝逼入絕境,將送上門的紫蕭劫魂,以千葉紫蕭讓南溟慾望沸騰,亦是以千葉紫蕭先賣梵帝,再陰南溟……一切綜合之下,導致了梵帝和南溟的兩敗俱傷。
這麼精彩的大戲,始作俑者怎麼可能不在側“觀賞”。
但,千葉梵天沒有說破,而是閉上眼睛,長長一嘆。
千葉紫蕭是不是被魔後劫魂,已經不重要了。先前的惡戰,讓衆梵王體內的天毒徹底暴亂,感受着軀體與生命在被極速的殘噬着,第三梵王悲聲道:“主上,我梵帝……真的要就此亡去嗎?”
“不,”千葉梵天卻是緩緩開口:“還有一條生路。”
這平淡的一句話,讓衆梵王幽暗的眼瞳泛起一抹明光。
“備艦。”千葉梵天眼眸睜開,無喜無悲:“不知不覺,本王也已有多年,未曾見到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