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轉眼間,“君少”來到平安村也已三個月過去了,和村民們一起迎接新年到來的年輕人,已經幾乎被視爲這個大家庭的一份子。
君少住在一間獨立的磚房裡,值得一提的是,當初這間房子還是他一磚一瓦自己逐步蓋起來的,曾經有過熱心的村民想要幫忙,卻被君少禮貌的拒絕了,直到房子真的落成,村民們才驚訝這看似養尊處優的少爺,竟然有着一身不輸專業工匠的好手藝。
房子蓋好後,君少隨即投入庭院的建築工作,即使在清晨或傍晚,都可以看見他在自家門外挖坑種樹的樣子。不久之後,房子周圍的空地全都換上了綠裝。
附近的居民,起初對於君少熱中園藝的態度還多少感到有點好奇,但慢慢地也就習以爲常,甚至認爲一個富家子弟出身的年輕人,能夠擁有這麼一個樸實苦幹的嗜好,是更加的難得。
某一天的中午,一名叫“王福清”的中年村民根據每天不變的作息,到村子外面的樹林去砍柴,當他走進樹林不久之後,一聲淒厲的慘叫從林子深處傳出來。
“死……有死……死人……死人啊!……”
老王像是被什麼恐怖的鬼怪嚇到一樣,魂不附體的飛奔出樹林,一路上還不斷喊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話語,引來衆人的側目。
“什麼死人?老王你昨天晚上喝太多,看到幻覺了嗎?”
“老王,一大早你在路上鬼叫什麼?發神經啊!”
“不……不騙你們……林子裡面……真的有一個死人啊!……”
聽着老王信誓旦旦的保證,衆人帶着半信半疑的心情,跟着他回到林子的深處,然後迎接他們的是彷彿地獄一般的場景。
在樹林裡其中一裸最高大的樹身底下,有一個女性的屍首,一絲不掛地坐在樹陰底下,四周的樹根佈滿了黑紅色的污漬!還有,最讓人怵目驚心的……
眼球、耳朵、舌頭、手掌、肝臟、子宮……一件一件的人體器官,被像是經過刻意安排成某種圖騰象徵一樣的散落在四周,冬日的殘陽從樹蔭下滲落進來,照亮了林子中這幅以“恐怖”爲名的扭曲之作。
在場的村民沒有一個說得出話來,大家只是呆呆地、一動不動的站着。
不知是誰終於忍受不住了的,第一個人開始彎腰嘔吐起來。
一個接一個,大家終於無法繼續停留在這活生生的人間地獄場景,像是逃難一樣,從林子裡竄逃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慘劇震驚了平靜的小村,原先連殺人的“殺”字都不知道怎麼寫的村民,最嚴重的犯罪也不過是自家院子的雞被偷了一隻,最嚴重的意外也不過是大雨沖垮了村子的聯外道路。
可是這一次的事件,比起以前都嚴重許多。
村民們起先不敢相信這樣慘無人道的虐殺事件竟會發生在自己村莊裡面,可是樹林裡那具被大卸八塊的屍體卻是鐵一般的事實,雖然經過查證,該名死者的身份並非村內的任何一人,也沒有人認出那名死者的身份,可是在這麼近在渠尺的地方,發生這麼一件慘無人道的兇案,就實在無法讓他們等閒視之。
這其中,最讓人耐人尋味的,就是君少的反應。
當和衆人一起看到屍體時,一向給人恬淡自適感覺的君少,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臉色慘白如蠟,冷汗直冒,身軀更不住顫抖,口中喃喃自語道:“怪物……是怪物……是怪物來了啊……”
這樣的失態並未被太多人注意到,因爲衆人也都陷入一片慌恐驚怖的情緒中,堪稱是集體的歇斯底里也不爲過。
在兇案衝擊人心的幾天後,平安村陷入一片愁雲慘霧的氣氛中,大家都抱着既愛又怕的心情,絕口不提此事,最後是以“不明野獸襲擊過路女子”的理由結案。但對於爲什麼野獸還會整理命案現場的疑問,卻沒有一個人可以提出合理的解釋。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又過了幾天之後,當人們正逐漸去嘗試淡忘慘劇帶來的血腥味之時,新的兇案卻又像災難一樣披露在衆人眼前,而且這一次是以更驚慷更接近的形式揭幕。
三月初九,老王家的獨生女,阿蘿,從回家的路上忽然消失掉,再也沒有一個人看見過她。
阿蘿的父親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到處打聽和尋找,但是也沒有得到任何迴應,阿蘿就像是從地表上忽然蒸發掉一樣,連一片衣角的殘留物都沒有留下。
就在這樣驚惶不安的情緒中,又過了一個星期,到了第八天的早上,阿蘿終於被人尋獲了,不過,是以一具冰冷屍體的方式。
三月十六,老王剛拖着一夜未睡的沉重步伐踏出家門,就看到了一幅他一輩子也無法忘懷的可怕光景。
一開始,老王看到的只是一堆塊狀的物體,似乎還有一些紅色的液體殘留在四周,那堆塊狀物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一開始,老王對這股味道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後來才知道那與前不久樹林裡發現分屍命案現場的味道,其實是一模一樣的。
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驅使老王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堆塊狀物,當他終於看清楚那一堆“東西”是什麼的時候,忍不住慘叫出聲。
那是他失蹤多日的女兒——阿蘿!
原本是散發青春氣息的動人女體被切開成六個部分,四肢、頭部和身體共六份,切斷面異常的端整,讓人不禁懷疑是用什麼樣鋒利的兵器纔可以造成這樣的效果。阿蘿的兩手兩腳被排成“井”字形放在地上,而中間則是阿蘿赤裸的身體,腹部被挖空,塞進了阿蘿的頭部,閉起來的雙眼垂下兩道血淚,像是從地獄底返來的烙印。
“啊……啊……啊啊……”
比惡夢還要淒厲恐怖的景象,讓一生耕農務實的老王腦海裡一片空白,兩腿一軟,不由自主的坐倒在地,張大了嘴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發出無意義的慘叫。
比起第一次的命案,這一次的慘劇更是直接衝擊到每個村民的心底深處,恐懼像是濃霧一樣的罩着他們每一個人,根據現場惡夢般的景象,這次再也不可能以“不明野獸襲擊村民”的理由來搪塞過去了。
阿蘿的慘死,除了痛失愛女的老王之外,另一個最傷心的人就是君少了。衆所皆知,阿蘿對君少頗有好感,而後者似乎也不排斥與俏麗動人的阿蘿交往,而村民們也都樂觀其成這對金童玉女能夠終成眷屬。
但沒想到,這突如其來的慘劇,卻摧毀了一切的可能。
阿蘿的葬禮上,君少是哭的最傷心的一個,那悲痛欲絕的樣子,讓旁觀者無不感到哀悽,老王更對這無緣的女婿,感到無限的惋惜。
“君少……人死不能復生……你……別太難過了……”
老王帶着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拍着君少的肩膀這樣安慰他。後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泣不成聲的點着頭,單從外表看來,他的哀痛是發自真心的,沒有半點僞裝的可能。
當天晚上,當君少回到自己家裡的時候,白天那張悲痛欲絕的表情驟然一變,變得像是判若兩人,那一張不能再稱得上是“人”的表情!集瘋狂、冷血、邪惡、冷酷於一身的表情,就像是他體內一直住着一隻面目猙獰、殘忍噬血的黑色怪物!這個一直隱藏在君少體內的怪物,如今已經不受壓抑的復活過來,爲了執行一個恐怖的計劃,它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控制住君少的身體,預計要大幹一場。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瘋狂而殘虐的低沉笑聲,在君少的口中流泄而出,那個聲音要是流傳到其他村民的耳中去,肯定會引起一場大騷動。
一絲月光從窗戶照進君少的房間,房間內除了他之外,赫然還有一個人!那是……老王,不過,是沒有了頭的老王!
無頭的屍體成“大”字形趴在地板上,失去頭顱的頸子還源源不斷地留着鮮血,染紅了地板。
君少雙手捧着老王的頭顱,望着對方那死不瞑目、驚恐無比的雙瞳,他用那一雙不知何時變成銀色的眼睛,望着老王的頭顱,再次發出意味不明的狂笑聲。
“無知的愚民!就憑你也斗膽碰觸本聖帝尊貴的龍體!就讓你跟你那下賤的女兒一起,到地獄裡去爲你們的卑劣行爲懺悔吧!”
不論是身心都和白天的君少判若兩人,而當君少連一頭的髮色都由黑轉銀之後,我們終於能確認他的身份,赫然就是“四大將星”之首!“六道輪迴”之尊!堪稱是目前天下第一人的——“絕世邪神”逆天邪!
可是爲什麼,堂堂一代邪尊,卻要隱姓埋名、改頭換面的跑到這麼一個落後的鄉村來,還對這些無辜村民犯下這麼慘怖的兇案?
在瞭解原因之前,君少——不,應該稱呼現在的他是“逆天邪”忽然站起身來,一把將老王的頭顱甩到角落,瘋狂而殘虐的視線,像個靜不下來的小孩,在屋內遊走。
“接下來……今天……該殺哪一個好呢?……”
原來逆天邪建造這棟小屋的目的,就是要把這裡變成他私人的處刑場,爲了滿足他內心貪婪飢渴的噬血慾望,他化身爲忠良老實的平凡青年,博取村民們的信賴,再以殘忍無比的手法將他們殺害,以從中獲得變態般的快感。
會把快樂建築在如此殘虐不堪的行爲之上,我們只能說,逆天邪他真的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現在的他,已經是一隻披着人皮外表的怪物,還是一個擁有絕世力量與智慧的怪物!
今天又是一個滿月的夜裡,自從村子裡連續發生兩起命案以來,“平安村”變得不再平安,入夜以後根本不敢有人在外面走動,家家戶戶都把房門緊鎖,以保安全。
但是,這樣的行爲,看在擁有驚世力量的殺人怪物眼中,根本是可笑之至的舉動。
陳信一家人住在離老王家不到一百步遠的距離,平日也時常和老王往來,陳信最喜歡作的事情,就是在下田後拿着老酒到對方家小酌兩杯,聊聊天南地北。只是,這樣悠閒安逸的生活,也在老王的女兒阿蘿失蹤後,跟着一起人間蒸發了。白天的葬禮過後,陳信還覺得依照多年來的老交情,他今晚好歹也要到老王家去慰問一下,他的妻子也支持他這樣的行爲。
正當陳信打開門想要出發的時候,一陣冷風掠過他的頸項,一種莫名的寒意凍得他背脊發冷。還沒搞清是怎麼回事,忽然從他背後,傳出了妻子小小的聲音。
“救!……”
聲音像是奏出一個音就被切斷的絲絃,陳信猛地回頭,發現了“他”的存在。
他穿着深紅接近黑色的衣服,銀色的頭髮和瞳孔,有着像貓眼一般深邃和不可測的神秘,鮮血般豔紅的脣瓣,牙齒白的發亮,還有那燦爛無比的微笑。
“晚安,這真是一個美好無比的夜晚,不是嗎?陳大哥。”
一聲“陳大哥”喚醒陳信的記憶之線,這個讓自己盯上一眼,便忍不住全身發寒顫慄的陌生男子,竟然會是……君少嗎?
陳信忽然注意到君少腳邊……有一個東西……看上去有一點熟悉的感覺……那似乎……應該是……
“君少”也注意到陳信的目光,以愉悅的表情輕快地說道:“莫不是連自己的夫人都認不出來了嗎?陳大哥。”
陳信終於看清君少腳下的物體,一種超越恐懼的極限感情,讓他忍不住尖叫出聲。
他的妻子,如果地上那一灘“血塊”還能被稱作他的妻子的話,只是從轉身、到走向自家門口的短短一段距離,他和妻子就已經天人永別了嗎?
眼前藍芒忽然一閃,跟着陳信就感覺到自己腹部一涼,然後有些溼溼的、溫溫的感觸在下腹部升起,他不可置信的往下看去,發現自己的腹部開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腸管跑了出來,甚至還可以看到自己剛剛吃下的晚餐!陳信因爲劇痛張大着嘴巴,雙眼瞪大,留着眼淚,哀嚎響徹了整個屋子。
“真是美妙的聲音啊……不管聽幾次都不會讓人厭倦……”
君少——逆天邪舉起一根手指,在陳信的臉上虛劃而過,像是一陣微風輕拂臉龐一樣,就在陳信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的時候,臉上就一陣燥熱,隨即轉變成搔癢,又在瞬間轉爲劇痛。
抽動的紅色肌肉,細細的粉紅肌理,包覆其下的白色骨骼,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陳信的臉皮,就這樣被硬生生地撕去了半張,而那半張正握在逆天邪的手中!
“呵哈哈哈哈哈!”
逆天邪仰天大笑起來,表情瘋狂而且駭人。
“救……救命……救命……”
陳信顧不得肉體上的劇痛,掙扎着想要逃出戶外求救,卻被逆天邪一腳踩住背部,發出惡魔般的長笑道:“廢物!你哪裡都不用去了,因爲本帝已經玩膩了,今天就是這個村子的覆滅之日啦!”
門被打開了,一羣村民跟着闖進來,他們是聽到了屋子裡異樣的動靜,趕過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不知這正是悲劇的開始。
“這……這是怎麼回事?……”
開門之後的血腥景象震懾了衆人,但這片刻的遲疑,卻成爲他們一生的遺憾。
“死!”
逆天邪右手劍指一劃,藍芒橫空越過三丈虛空,朝前排村民射去,連岩石都能輕易斬斷的常世劍氣,削肉切骨只是反掌折枝!率先進入屋內的三名村人被攔腰切成兩段!然後慘叫聲才傳入衆人耳中,可見這一劍之快之利。
“殺人了!殺人啊!”
這正是平安村敲響的第一記喪鐘。
劍風、鮮血、哀嚎,成了村民們的滅亡三重奏!
謊亂與嘶吼成了“絕世邪神”的興奮劑,就像鬥牛被眼前晃動的紅布條給吸引一樣,銀髮青年舉起殺戮之劍,燦爛耀眼的藍晶劍芒揮向周圍晃動的人影。
血水噴灑而出,點點滴滴激射在牆壁上,塗抹成一幅地獄的寫意潑墨畫,殘肢斷體四散橫飛,銀色死神如兔魅般倏隱忽現,凡是碰上他的村民,死亡是唯一的下場,無一例外男人與女人,老人與小孩,在無情死神的“常世之劍”鋒刃下化爲沒有差別的肉塊。劍氣切肉削骨,分土裂石,流出的血水像泥漿一樣濃,闢出了一條血肉峽谷。
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銀髮死神沉溺在殺戮的快感中,眼中卻連一絲溫度也沒有。
村民的恐懼來自於死亡,而此刻的逆天邪就是死亡的化身。
不知過了多久,惡魔般的屠戮者終於停下了腳步,在他不知疲倦的瘋狂砍殺之下,“平安村”的六十七名村民永遠自地表上消失了,而這,卻只是更大慘劇的開始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惡魔般的瘋狂笑聲,從那一天起,就再也沒有停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