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爲求殺生,一個爲求救贖,兩人各有不能退讓的理由。
刀出奪命,劍映生機,劍氣刀流風中揮灑,每一次激突都是殺戮的冷例,戰慄的吐息。
生靈之劍,死亡之刀,這兩人簡直是天生註定要敵對的一雙組合。——戰吧!鬥吧!不論你們誰勝誰敗,都只不過是我精心佈置遊戲下的一個棋子而已!
擂臺之下,逆天邪的眼神一盼不眨的盯着激戰中的兩人,目光中是得意、興奮,更是囂張的情緒。
天下第三死亡刀氣大筆縱橫,刀氣劃過的殘影有如黑雷在虛空下留跡,衝擊的氣波,給隨便掃中都是骨裂肉折的下場。
然而丁神照也不逞多讓,單手持劍輕削快刺,落劍處盡是死亡刀氣脆弱虛點,“破兵之眼”修爲已是爐火純青。
萬夫莫敵、毀天滅地的死亡之刀。
平淡無實、巧而不華的生靈之劍。
綠色劍氣與黑色刀光互相吞吐翻涌,夾雜無限金鐵交鳴聲響,隨着戰況的愈發激烈,兩人的身影變得更難辨識,衆人就算睜足雙眼亦難明戰況。生死刀劍之戰,似已走至最後階段。
“當!”
一聲激烈拼響過後,兩人身形重歸定位,身上與之前多了幾分差別,是深可見骨的傷痕,劍鋒上崩裂的缺口,和滴落不止的血紅,像征戰局的慘烈。
另一邊,天下第三全身纏旋黑色死氣,姿態彷彿從地獄禁錮中走出的惡魔,一雙無情的眼睛望着對手,彷彿給敵人下了死亡的烙印。
“嘖……看來本帝好像玩太兇了……”
逆天邪看着拄劍勉強支撐身體的丁神照,發出似笑非笑的輕嘆。
帝釋天皺着眉頭道:“‘劍帝刀皇’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帝釋天的說話似乎與臺上戰果不能搭配,可也正在這時,只聞一聲既沈又重的聲響,天下第三整個人給包裹在自己爆出的血霧中,半邊身子幾乎像是被某種大型野獸給狠狠啃噬過,血肉模糊一片。
竟是兩敗俱傷!
天下第三慘笑道:“看來……我倒是太低估了……‘天劍絕刀’丁塵逸後人的……能耐……”
丁神照以一種井水不波的眼神看着天下第三,道:“你也不差……我從未見過如此可怖的……死亡刀氣……”
天下第三眸中閃過一絲奇異神色,道:“如果換個場合背景,或許我們會成爲朋友而不是敵人。”
“或許。”
丁神照點頭道:“可惜……”
“可惜”之後接下去的話,丁神照沒有講出來,但是擂臺上的兩個男人都清楚,雙方各有不得不堅持的立場,逼使他們走向兵戎相見的這條路。
“我可沒有多少時間感傷,收拾了你,還得對付幕後那隻黑手呢!”
“我也是。”
交換過沒有仇恨的對談,兩人都明白,接下來的這一招,將會是兩人之間的最後一招,譜上最終休止符的一招!
天下第三低喝一聲,全身黑氣縈繞,到最後整個人都給包在一團黑球裡面,散發着詭異而兇狠、痛苦而絕望的氣氛。
丁神照勁運劍上,無數劍氣破體而出,然後在他身後彷彿形成一柄巨大的、頂天立地矗立着的金色巨型大劍,威勢浩然莫擋。
“最終死亡!”
“天地初開!”
創造的力量,與破滅的終極,在各據武道頂點的兩人身上演繹。劍的極意,與刀的終極,兩人正要接觸的那一瞬間……
“嗤!”
一道藏於風中的藍色劍芒,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卑劣之劍!劍之快,甚至已經超越了音速,而到達與光速媲美的境界,是完全不及反應的狙擊,無情貫穿腦門的奪命一劍!
丁神照愣在當場,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只任由天下第三的血濺了他一身。
一生活在師尊“閻皇”君逆天的影子之下,追逐“最強”的極峰,從死亡底層中逆流而上,成爲復仇的死神重返人世,眼看終點只在一步之遙,卻因爲這意外無情的一劍,讓這一步成了水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天嬌……”
沒有哀嚎,沒有怒吼,只有一聲發自內心深處的嘆息,從黑霧中散開的獨臂身影,啞然發出最後的一聲悽然苦笑,然後頹然傾倒於擂臺之上。
衆人皆爲之目瞪口呆,完全不能接受這意料之外的結局。
“可惡!”
一聲震怒嘶吼來自擂臺上的倖存者—不能以勝利者自居的“劍帝刀皇”丁神照!對於暗算者的卑鄙行爲感到無比的憤怒,充斥恨意的雙眼轉向劍芒的發端處,原該用在天下第三的生靈之劍,逆殺而出,目標正是出劍的卑鄙小人。
“天邪!”
生靈劍氣含怒而發,淒涼的生機與毀滅的劍氣四散飛射,彷彿連無形的空間也能擊碎!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面對狂怒一劍,逆天邪依然不改從容本色,輕笑中揚指,不爲抵擋,而爲阻止。
“小蓮。”
簡單兩個字輕聲低語,卻似乎比“死亡之刀”和“常世之劍”加起來還更有份量、更有殺傷力,證據是丁神照的臉色因此大變,一個轉身急道收劍,可是這麼一個急轉直下的動作,後果就是讓丁神照血氣大亂,自傷己身,張口噴出一道鮮血。
“你……”
丁神照的表情除了憤怒之外還有痛心,握劍的手因過度用力而顯得蒼白,青筋激突!
這一劍就停在逆天邪臉前不足三寸處,只要再往前刺出一點,就可以把這萬惡不赦的邪人給了帳,可是想起變成“人彘”的小蓮,這一劍怎麼也難以刺下去。
“一丘之貉!你們兩個別在那演戲了!看了就噁心!”
羣雄中有不少人對於這樣的戰果非常不能接受,雖然這些人對天下第三未必有多少好感,但卻更恐懼和僧惡逆天邪,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當然是大聲鼓譟,唯恐天下不亂。
“吵死了!”
逆天邪看也不看,隨手一揮,便是常世之劍的第一式——切非常!頓時萬千藍色毫芒,狂濤怒潮一般暴起,在人羣中盤旋激繞,開出無數的血花,哀嚎遍野,怕不有近五十人或死或傷在這一劍之下!
“無能的螻蟻之輩,少來吵吵鬧鬧……”
冷酷的語調,配上無情的眼神,就給衆人清楚傳達“安靜”的訊息,逆天邪身上肅殺的氣氛,和衆人鴉雀無聲的對比,構成一幅非常詭異的場景。
“原來如此。”
帝釋天以無比嫌惡的語氣,打破這難堪的沉默:“外面傳聞你殺死了丁神照的初戀女友,導致你們兩人反目成仇,現在看來內情還不只如此,那女的不是死了而是被你抓起來當人質了吧?”
“不愧是智深如海的帝釋天,你的推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逆天邪笑道:“不過,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哼!”
帝釋天的臉色隨之沉下來:“你做出這樣卑鄙的舉動,本王豈能坐視不理?”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天王大人。”
逆天邪輕描淡寫道:“先破壞擂臺規矩的可是天下第三,本帝出手也是爲了維護大局,更爲了保護我方第三戰代表的安全,這有什麼不對?”
逆天邪這套說詞雖明顯是強詞奪理,卻也點出部分事實,先不守規矩的的確是天下第三沒錯!帝釋天身爲這場五強決戰的兩大當然公證人之一,除非承認放棄這場比試,否則怎麼也不可能對天下第三的違規行爲視若無睹。
“然,你待怎辦?”
“當然是繼續比賽,如今只比了兩場呢!”
逆天邪這話是望着丁神照說的,迴應他的則是足以殺死人的怨毒眼光。
“不要忘了,五場你已輸了二場。”
帝釋天冷嘲熱諷的道。
“不要忘了,五場還有三場。”
逆天邪的迴應則是一樣樂觀。
“你憑什麼認爲,我還會爲你出賽第三場?”
丁神照的聲音沉鬱而堅定,引得逆天邪側目望去,忽然冷笑道:“好一個丁神照,看來你是下定玉石俱焚的決心了。”
丁神照眼神裡是某種痛下決心的決絕,沉聲道:“我想過了,不能再爲了小蓮一個人,而讓你繼續害苦更多的人,我要阻止你!”
最後一句講得擲地有聲,冬雷震震夏雨雪。
可逆天邪仍是那麼淡定從容,嘴角上揚笑道:“說的真是大義凜然啊!真沒想到這樣的話會是曾被稱爲‘淚眼煞星’的你口中講出,想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順便要把當年的結義兄弟也一併幹掉嗎?好啊,那就來吧!”
丁神照沉默下去,眸子閃過無數複雜的變化,最後黯然道:“我所認識的兄弟……君天邪……他已經死了,現在在我面前的你,並不是他。”
逆天邪聽後仰天狂笑。
“不是君天邪?你完全搞錯了!讓本帝來告訴你真正的答案吧!”
逆天邪目中厲芒大盛,灼灼如炬,烈烈然盯在丁神照臉上。
“根本沒有你所認識的君天邪這個人!打從一開始,這個人就從未存在過!”
丁神照淡淡道:“你要否定你的過去,那是你的自由,但是對我來說,君天邪是我這一生唯一也是最好的兄弟,我會永遠記得他。”
逆天邪臉色一變,跟着殺意滾涌而出,寒聲道:“看來好好的跟你講,你是聽不懂的了……”
丁神照忽然感覺到,當他談到君天邪的事情時,對方是真的動了怒氣,而不是之前那種“演戲”似的情緒波動。沒有人可以分辨出來的差別,不知爲什麼,他就是能知道。
逆天邪冷冷一笑,丁神照就感覺到前者身上殺氣勃發,霎時將他全身上下一起籠罩住。
“本帝最後再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出戰?”
“如果我真的要戰,那個對象只會是你。”
“很好……”
語氣末了,是讓人發冷的心寒。
丁神照的感應並沒有錯,“絕世邪神”是真的動了怒火!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竟敢拿君天邪那個“玩偶”的歷史來否定他的存在?簡直該死之至!
不管什麼計畫了!他現在就要這把討厭的東西打下十八層地獄!
逆天邪的殺氣正如拉緊之弓一觸即發之時,帝釋天以不滿的口氣插入道:“逆天邪,你現在是要自己破壞這場決賽嗎?”
“哼!”
逆天邪微一錯愕,但畢竟是“絕世邪神”眨眼間已恢復冷靜,道:“當然不是,天王請稍等片刻,本帝立刻就解決這邊的問題。”
逆天邪右手五指不斷做着舒展又握緊的動作,打算在三招之內了結丁神照!帝釋天當然能感受到逆天邪的殺意,但他對丁神照卻無絲毫保護的義務,也擔心哪天兩人握手言和會反過來對自己不利,所以打定主意作壁上觀。
感受到逆天邪冷酷絕情的殺意,丁神照難掩心中感傷,但面對“邪神”之怒,他只有將自己化身成“修羅”深吸一口氣,兩手握上刀劍把柄。
“來吧。”
“等等!”
千鈞一髮間,一道女聲有如梵音佛唱,帶着化干戈爲祥和的穿透力,柔柔蕩蕩傳入衆人耳中,竟是一下子把絕世殺意化解大半。——哼!終於肯現身了嗎?
一襲白色宮裝輕盈飄蕩過衆人眼前,落在擂臺之上,那對美麗的眼睛清澈又深不見底,靜靜的凝視着場下的兩人。
“‘觀音天女’梵心諦?”
“生死峰”上本來備戰緊張的氣氛,都不自覺的壓抑平息下來,彷彿這位忽然降臨的天仙美女子本身就代表和平與美好事物的象徵,玩刀舞槍的末流只是玷污了她的存在。
逆天邪卻根本不買賬的道:“‘菩提法座’的死剩種,你來這裡幹什麼?”
梵心諦雪白的肌膚在陽光映輝下宛如奇玉般的晶瑩通透,揮散着超乎塵俗的光澤,看似弱質纖纖,卻又隱隱顯出罕有的英氣。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裡正在舉辦五強決賽不是嗎?”
逆天邪笑了。
“對,而你他媽的想要上臺代表挑戰嗎?”
“如果可以的話。”
“你想要挑戰誰?”
“他。”
梵心諦指着丁神照。
“爲什麼?”
逆天邪問。
“憑什麼?”
帝釋天問。
梵心諦道:“就憑我是新的‘菩提法座’之主,繼承我師‘浮沉之主’星命的浮沉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