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起突然,賈翎完全沒有想像過同伴的彌勒竟會對自己下手!不但毫無徵兆,這一棍更是又急又險,饒是他智能過人,值此一刻也全然想不起解救之道,原以爲只能這樣閉目待斃,卻聽到“奪!”
的一聲,跟着是一根疾飛之物撞上棍身後彈飛的感覺,電光火石之間,賈翎知道自己這條小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禪念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兩手從寬大的僧袖中伸展出來,像鮮花綻放般變化出多種目不暇給的手印,全以防守爲主,構建成佛境圓滿的結界,不讓敵人重施暗器突襲的故計。
彌勒稍一回氣便望向餘駭未息的賈翎,後者不愧是象徵白道英才的後起之秀,迅速回給彌勒一個肯定的眼神,彼此確知對方未在適才的一輪接觸中負上內傷,生死與共的作戰情誼在兩人眼神中迅速交流,隨即彌勒舞棍長身而起,往茶鋪外衝去,邊大喝道:“‘破獄’中人在此!‘冥嶽門’的魔道惡徒,想要小僧的性命就跟着來吧!”
賈翎看得心中激動不已,彌勒將自己變成攻擊目標的行爲看似有勇無謀,實則蘊含着悲天憫人的無比慈悲!敵人的首要目標雖是針對他們三人而來,但以魔門中人狠辣無情的作風,在動手時一定不會顧及到無辜旁人的性命,甚至會利用這點作爲打擊正道之士的手段!這一點端看他們選擇在人多熱鬧的官道茶店內動手,已可見一般。
而身陷敵人精心佈置的陷阱,爲了讓躲在暗中的狙擊化暗爲明,更不要牽連無辜,避免無謂的死傷,所以彌勒挺身而出,將攻擊的眼光吸引在自己身上,好爲其他二人打出一條活路,這種高尚無比的情懷,實在難以想像僅是一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所能擁有!
賈翎只覺胸中一口熱血沸騰,讀聖賢書所爲何事的古訓,彷彿化爲現實的畫面在眼前上演,深吸一口氣,正要隨彌勒那樣衝出去廝殺,忽然被人一把拉住,回身一看,不是禪念還有是誰?
“大師……”
即使以賈翎的智能,在這一刻也想不通禪念攔阻自己出手的原因,如今有危險的可是他師侄啊!爲什麼禪念可以如此若無其事了?
禪念彷彿是讀出了賈翎內心的疑惑,望着後者的眼睛沉聲道:“出手伏擊我們的魔門高手不只一人,此刻一起行動只會成爲鮮明的靶子,你要冷靜下來,守在後方爲我們照應大局,這是我們今天能逃出生天的唯一機會。”
賈翎身子一震,禪唸的話就像是一盆冰水迎頭淋下,冷卻他過剩的激昂情緒,瞳孔重新恢復智珠在握的神光,點頭低聲道:“晚輩知道了,多謝大師提醒。”
禪念微一頷首表示讚許之意,跟着身子離桌而起,合什大步往店外走去。
“‘武功院’禪念在此!‘冥嶽門’的魔道邪人,可有勇氣現身與貧僧一斗?”
一陣轟雷般的笑聲自店外傳來,跟着一名相貌粗獷、身形魁武的黑衣大漢,彷彿巨靈神般降臨場中,雙目閃動着使人心顫的殺意。
“‘破獄’的跳樑小醜之輩,竟敢不知死活的冒犯我家門主的無上魔威,今天‘八大神煞’的‘霸斧’莫凡!就要讓你們永遠失去後悔的機會!”
禪念心底暗驚於來人的實力可能不在他之下,而一旁聽到“八大神煞”這個名號的賈翎更是胸口猛跳,握緊的拳頭冷汗直流。
“八大神煞”是由“閻皇”君逆天在“冥嶽門”三萬弟子中親自挑選,而由天下第三一手訓練,堪稱門中實力最堅強的一隻實戰部隊!“八大神煞”的實力號稱可以與剔除“天王”在外的“十方俱滅”媲美,雖然這兩隻魔門中各擁一片天的勢力從未正式交戰過,但江湖中人無不視這真相神秘無比的八人,爲繼君閻皇、天下第三之外,正道武林的另一夢魘!
禪念正在思索待會對上這自稱八煞之一的“霸斧”莫凡時的戰術,忽然身旁氣勁波動,方纔持“燃燈棍”衝出茶鋪外的彌勒,衣衫破爛、一臉狼狽的邊舞棍邊退至禪念身旁,看他氣喘吁吁的樣子,顯是方纔經歷了一場苦戰。
一個瘦小的像是風一吹就會飛走,立於道旁一棵大樹的樹枝上搖搖晃晃,彷彿隨時都會一個失足掉到地下,卻又始終不動如山的灰衣矮個,發出嘲弄的笑聲,不屑道:“連奶水都還沒斷足的娃兒,豈會是我‘八大神煞’之一——‘千手飛蝗’影餘慶的對手?老大這一次給的任務實在太沒趣了!”
賈翎立刻從這新出場角色的稱號氣勢上,判斷出這人就是剛纔在茶鋪外以不知名暗器突襲他的人,能在這麼遠的距離發出如此急準迅厲的暗器,要不是彌勒的佛性靈機,自己就不可能活到現在!
“八大神煞”只現身兩人,已把局勢完全控制住,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的神煞尚未現身?或是被派去對付其他的同伴?
不管如何,今天這一場血戰的局面,已是勢難避免!
激情過後的春夢,總是特別香甜,然而望着已和周公不知下了幾盤棋的孫楚倩,看着對方那祥和幸福的側臉,君天嬌卻是愁腸百結,說什麼也無法入眠。
出於無法解釋的感覺,君天嬌知道君逆天絕不會對自己這個“不孝女”採取任何行動,報復她當日參與“多惱江”一役的行爲。所以“破獄”中人只要和她分到一組的人,便等於是買了一張免死金符。
明知如此,但君天嬌卻一點也沒有抱着救得一個是一個的打算,而且在衆人中只挑了孫楚倩一人同行,獨善其身的作風可謂發揮到了極致,但是其他衆人根本無從知道她和君逆天之間的複雜關係,或是知道了也不願去置評,所以也沒有人去質疑她的行爲是否恰當?
對君天嬌而言,這些從來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打從一開始,她加入“破獄”的動機就不是爲了理念或是正義那些無聊的理由,她加入“破獄”是因爲這個組織是和她生父作對的最大勢力,這個理由就足夠了。
對付那個不配爲一個人父,卻是強到沒有天理的無恥之徒,單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是絕對不夠的!這一點君天嬌在很久以前便有了這樣的體認。
如果有機會,君天嬌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把匕首送入君逆天的心房,看看他流出來的鮮血到底是不是紅色?否則怎能在七年前對他們母姐倆做出這麼不堪的行爲?還是在他的親生兒子面前!
在“多惱江”上一役之前,君天嬌一直是這麼認爲的,那就是自己深深地恨着君逆天這個生父!可是等到親自與後者對持過之後,君天嬌卻發現自己迷惑了!
君逆天那至尊無上的宗師風範,深刻地烙印在“多惱江”上當天每一個人的心中,而配合母親玉白雪的計謀,將生父引進天羅地網的佈置,但對方那視生死如無物,視敵人如草芥的傲霸魔氣,還有他那以一擋百的殺敵態度,就在君天嬌的心湖中掀起萬丈波瀾,大大動搖了原先前者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擁有如此傲霸豪氣的一代魔君,應該不會是一個欺負妻小的無恥之徒纔是……爲什麼在看到君逆天出手的時候,腦海中彷彿有一些刺痛的電流產生,和自己一直以來的醜惡記憶抗衡呢?
當日接連強姦母親和自己的,真的就是這個不再被自己當作父親的人——君逆天嗎?
如果不是,那又是誰呢?
君天嬌正在苦苦思索間,忽然窗外一陣夜風吹來,將桌上油燈的火熄滅了,房間內頓時變得一片黑暗,君天嬌在黑暗中獨坐無言,一對美眸卻變得凌厲而深邃,只因她知道,在房間內除了她和孫楚倩之外,此刻又多了第三者!
“你來找我做什麼?”
黑暗中君天嬌的聲音顯得幽幽怨怨幾不可聞,而回答他的一道男聲,卻是俐落分明的讓人吃驚。
“自己的弟弟來找姐姐聊天,也需要理由嗎?”
黑暗中一張輪廓分明的邪俊笑臉逐漸浮現,君天邪就這樣倏然現身的坐在君天嬌對面,深邃的眸中墨星,彷彿不是這個塵世之人。
君天嬌沉默下來,在心底暗自揣摩君天邪剛纔現身時所用到的時機和身法,片刻後方道:“你的武功似乎進步了不少。”
君天邪聳肩無所謂的道:“只不過是逃跑的功夫進步了些,哪值得天嬌姐你如此稱許?”
君天嬌冷冷道:“不要跟我轉圈子兜廢話!你到底來找我有什麼事?是來嘲笑我當初不聽你的話,而今自招的失敗嗎?”
君天嬌如今的心情正處於絕對的低潮,君天邪的回答絕對會成爲兩人是否翻臉動手的關鍵,可是即使面對自己親姐姐如此聲色俱厲的態度,君天邪的表情仍是一臉瀟灑寫意,眼神中閃過一閃即逝的狡黠,笑着道:“天嬌姐息怒,小弟這次前來,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相告。”
“什麼事?”
“是這樣的……”
君天邪身子微往前傾,似欲靠近點說話,而當他的右手稍微一揚之時,君天嬌方纔警覺到不對,卻是爲時已晚!“常世之劍”的劍氣已經制住她半邊身子,悶哼一聲倒跌在牀榻前面。
“你……你不是天邪……天邪絕對沒有這麼高明的武功!你到底是……”
雖說是驟起突然,但以自己所知的君天邪實力,絕無可能在一招之內將自己制服!而剛纔所感受到那異樣的劍氣,雖然已經刻意留力,君天嬌仍是可以判斷出對手真正發揮時,那可以媲美天下第三“梵滅魔刀”的可怖殺傷力!君天邪什麼時候練成這麼強的本事了?
君天邪搖搖頭,慢慢的站了起來,清冷的月光灑在他修長的身影上,不知道爲什麼,君天嬌忽然升起一種既熟悉又陌生、兼無比可怕的感覺!而隨着君天邪一步一步往自己走近,那種感覺就愈發明顯。
“你……你到底是誰……”
君天邪眼中閃動着異樣的光芒,輕笑道:“好姐姐啊,怎麼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記不住了,我當然是君天邪啊!不然還會有誰?”
君天嬌咬牙不發一語,同出一脈的感覺,告訴她眼前這個人的確是她自己的親弟弟沒錯,可是這股從未接觸過的異樣邪惡……不對勁!眼前的這個人縱然真是弟弟,也不可能是原來那分裂的“君天邪”或是“玉天邪”其中任何之一!難道自己的弟弟體內還宿着其他的人格?
“敢這樣對我……別以爲可以沒事!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君天邪——此時應該稱他作“第三天邪”露出一絲微笑,對着動彈不得的君天嬌道:“要喚醒姐姐你真正的記憶。”
第十一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