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芽瞪了她半天,終於也泄了氣,沒好氣的問玉巧,“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你且想想你打算怎麼辦罷?”
“我能怎麼辦?我除了盼着二少爺來救我,我還能怎麼辦?”玉巧抹了把眼淚,她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可憐兮兮的問雲小芽,“你說……北偏院裡鬧得這麼大,二少爺怎麼就不來呢?”
雲小芽想到夜裡趙廷琛的語氣神情,今天這一出,分明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了,他不出來,自然有他不出來的緣由。
而至於玉巧,就算她肚子裡有他的孩子又怎麼樣?主子們之間爲權勢利益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什麼都能幹得出,什麼也都能放得下,鳳棲苑裡女人那麼多,玉巧的孩子沒有了,翡翠蔓兒杏兒紅菊等隨時都可以再給他懷一個。
看玉巧哭得傷心,雲小芽雖不忍,卻也無能爲力,這樣的事本就不是她能改變得了的,更何況玉巧還把她給拖了進來,現在玉巧的處境不妙,她的處境又哪裡好?
揉一揉頭,雲小芽的頭疼已經減輕,伴隨而來的是深濃的睏倦,雲小芽往草堆裡一躺,向玉巧道,“你有這哭的勁兒,倒不如安靜下來,先休養好精神,硬仗還在後頭呢。”
玉巧的哭聲戛然而止,她茫然的看着雲小芽,有些懵懂,“硬仗?”
雲小芽不想再看到她,一翻身,閉上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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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鬆苑內,柳清影正低頭坐着,眼圈兒發紅沉默不語。
姚雪梅冷着臉,斜睨柳清影一眼,“你進門也有些日子了,怎麼這肚子還沒動靜?既是肚子不爭氣,就該勸着丈夫往別人的屋子裡多走走,沒的還霸着丈夫不撒手。”
柳清影一張俏白的臉漲成了紅綢子,她將手裡的帕子絞成了繩子,到底憋受不住那委屈,“媳婦謹記婦德女訓,不敢霸着丈夫,只是……只是媳婦雖沒身孕,那翠月伺候了廷深幾年了,不也是沒懷上。”
姚雪梅的眉毛就豎起來了,她將茶碗往桌上用力一慣,氣咻咻的看向柳清影,“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廷深的身子有問題嗎?”
邊上巧姑忙道,“大少奶奶有所不知,那翠月也是懷過的,只是翠月福薄,懷胎四個月的時候摔了一跤,這孩子就沒了。”
這便是明確的告訴柳清影,趙廷深的身子是沒問題的。
柳清影的眼淚就下來了,她咬着脣不敢再說話,楚楚可憐的目光求助的看向趙廷深,趙廷琛的臉卻向着外面,眉頭緊鎖臉色陰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姚雪梅見柳清影的眼淚越掉越多,她皺着眉頭嫌棄的看着這個兒媳婦,長得好看有什麼用?生不了孩子就是廢物,若不是因爲她柳家跟藩王家有那麼一層姻親的關係,姚雪梅根本就不會讓兒子娶她。
以趙家如今的身家,她完全可以給兒子在京城親貴中挑個貴族之女,換一換家裡的門楣。
見趙廷深不說話,姚雪梅將火又發在了兒子身上,臉一板,“廷深,你
在想什麼?”
趙廷深轉過頭來,也不看柳清影,只向姚雪梅道,“兒子是在想——去揚州運糧……真的兇險嗎?”
姚雪梅就一怔,皺眉道,“嵊州大澇,餓殍滿地,揚州運糧回京,無論水路陸路,都要經過嵊州,那裡的災民都餓紅了眼,看到這麼多的糧食,哪還肯放過,到時別說是糧食了,就連運糧的都給活吃了都說不定。廷深,你可別糊塗了心要去揚州。”
趙廷深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口,才道,“可是按着老二的性子,揚州既然那麼兇險,他應該竭力跟我搶江寧織造的差事纔對,怎麼我看他……”
他說到這裡停住,卻看向柳清影笑道,“影兒,你氣色不好,母親這裡有我伺候,你先回去歇着吧。”
柳清影看看趙廷深,再看看姚雪梅,待見姚雪梅點了頭,她便起身告了退。
待柳清影出了門,姚雪梅看着她的背影就冷了臉,向趙廷深道,“廷深,你讓她回去是對的,對你這位少奶奶,你確實該多留點神兒,萬一她的身子嫁了你,心卻還在鳳棲苑那位的身上,那時兩個人聯起手來陷害你,就防不勝防了。”
趙廷深看看柳清影的背影,向姚雪梅輕輕搖頭,“母親放心,不會的。”
“哼哼,”姚雪梅冷哼一聲,她看着趙廷深,語重心長,“兒啊,你要記住我們爲什麼娶柳清影!這世上美貌的女子多的是,但若你不能成爲趙家家主,不能將那個孽種壓下去,你將來就只能仰仗他的鼻息生活,別說美貌女子,你到時能不能保得住命都兩說呢。”
趙廷深神色一凜間,分明又極無奈的樣子,他看向姚雪梅,深深嘆了口氣,“母親,我和他是兄弟!”
“兄弟?他若視你爲兄弟,就不會讓他的舅舅在寒冬臘月的時候一通鞭子將你抽得遍體鱗傷還將你丟在雪地裡罰跪,”姚雪梅一拍桌子,咬牙切齒,“就因爲他是嫡,你是庶,你的命就跟他腳底下的螞蟻一樣,他何嘗當你是個人,當你是兄弟了?”
“母親!”
趙廷深忙去扶住姚雪梅,又將茶水端來給姚雪梅喝了一口,這才嘆氣,“母親放心,兒子不會對他有顧念了,正因如此,兒子纔會覺得老二的反應很蹊蹺,他明面兒上雖在跟我爭江寧織造的差事,可兒子卻得到回報說,他已經在爲去揚州做準備了。以他的脾氣,那揚州運糧的差事如此兇險,他必定是無論如何也要跟我爭江寧織造爭到死纔對。”
姚雪梅聽了,神色間頓時也露了驚疑,她細細一想了後,卻又笑了,她拍了拍趙廷深的手,道,“兒啊,這是他的障眼法,你別上他的當。”
“障眼法?”趙廷深不解的看着母親。
“對,就是障眼法,”姚雪梅點頭,“他故意擺出對江寧織造要爭不爭的樣子,就是爲了引你對江寧之行產生懷疑,你一懷疑,你就上了他的當了。”
趙廷深一聽,頓覺醍醐灌頂,“母親說的是,我差點就讓他給迷惑了,”說
到這裡,趙廷深起身,“既然如此,我現在就去跟父親確定去江寧的日子,以防夜長夢多。”
“好,那你就快着點吧,”姚雪梅點頭,她站起身,替趙廷深攏了攏衣襟,“去江寧的時候,你把翠月和翠菊帶上,一來路上有人伺候你;二來,也能讓她們有機會早日懷上。”
說到這兒,姚雪梅看着兒子嘆了口氣,“你剛成親的時候,你父親當着族內老小發了話的,兩房兒子哪個先生下孫子,哪個便是趙家的下一任家主。你已成親,你父親說這話本是偏向你的,不想這幾個月過去了,你屋裡那麼多女人,竟一個肚子有動靜的也沒有,倒是鳳棲苑那頭先有人懷上了。廷深,你可馬虎不得啊。”
見母親說到這個,趙廷深就皺起了眉,“既是老二那邊的人已懷上了,我這邊就算都懷了也來不及了,母親,這……”
姚雪梅就笑了,嘴角浮起一絲譏諷,“先懷上了不算本事,生下來了也不算本事,得生下來是個兒子並且還養活了,那纔是本事。”
“母親,您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麼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父親當日說的是孫子,但看那玉巧的身形走姿,她肚子裡的必定是個女胎無疑,算不得什麼,”姚雪梅邊說邊將趙廷深往外推,“去吧去吧,快找你父親去吧。”
趙廷深看了姚雪梅一眼,便只笑了一笑,行禮告退。
看着趙廷深的身影消失在院門之外,姚雪梅這才長嘆一聲,回頭扶着巧姑的手,邊進內室,邊語氣冷冽的問,“藏在柴房外的人,可聽到什麼了?”
巧姑忙低聲回,“回夫人,張婆子來回說,她聽到那倆人一個喊冤,一個抱怨,先是吵了一通,後面那個玉巧就開始哭,說夫人您把她關進柴房,是衝着她的肚子,這布偶不過是借題發揮而已。”
姚雪梅就笑了,“唉喲,沒想到這還是個聰明孩子,只是她既然什麼都明白,爲什麼又要拉扯上另外一個。”
巧姑也笑了,“張婆子說了,那個叫雲小芽的也這麼問了,結果這玉巧就口口聲聲說雲小芽必定是嫉妒她的,這布偶若不是雲小芽的,還能是誰的?唉喲喂,夫人您聽聽這話說的,可還講點兒理不?把個張婆子都聽笑了。”
姚雪梅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拿帕子點了點脣角,就不屑的笑,“就這種貨色,也就只能配得上鳳棲苑的那個孽種了。”
巧姑看了看姚雪梅,“夫人,那接下來……”
姚雪梅起身去銅盆裡洗了手,就坐到桌前攤開宣紙,拿過一本金剛經來,提筆認真的抄寫着,待一張紙抄滿後,她將那紙拎起來,輕輕的吹乾墨跡,又小心的放好,這纔回頭看向巧姑,“這還用問嗎?那玉巧不是說了,那個叫雲小芽的嫉恨她……”
巧姑愣了愣,慢慢的便恍然大悟,“夫人的意思是……借雲小芽的手,解決掉她肚子裡的那塊肉?”
這邊姚雪梅已低下頭去,又在認真的抄寫第二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