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的月夜,帶着些許森冷的氣息。
顧幽離踏出房間,身影穿梭在無數屋頂,速度飛快的來到了今日離開的地方。
不過是一個破舊的寺廟
這時候已經圍上了密集的紅衣使官,他們目光冰冷,滿是殺意的盯着寺廟內部那個藏青色身影。
般若篋靜靜站立在原地,雙手合十,輕聲道了一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排列整齊的紅衣使官中,走出了一道矮小的身影,是個侏儒,眉眼長得也很是奇怪。
顧幽離覺得這侏儒看起來太不舒服。
而寺廟周圍的所有紅衣使官對他的態度卻是恭敬至極。
侏儒走進了寺廟,目光靜靜的看着般若篋,眼底情緒紛雜
不知過了多久,就當顧幽離感到有些無聊的時候,侏儒忽然跳起來破口大罵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虧本座一心扶持你,這時候居然幹出這等謀逆之事!給我跪下!”
聲音有些刺耳,很尖銳
顧幽離清楚的看見不少紅衣使官往後退了一步,她離的遠,反倒是安全許多。
般若篋聽着他的罵聲,沒有表態,正如之前所有人罵他的時候一模一樣,淡然至極。
但是下一幕,卻讓顧幽離睜大了眼睛。
她看見般若篋跪了下來
跪在了那個矮小的身影面前,神情甚至多了幾分莊嚴敬仰。
“你剛纔說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是什麼意思?”
侏儒對他這個態度有些滿意,於是他收斂了一些怒氣,揮手示意身後的紅衣使官往後退去。
般若篋擡起頭,看着侏儒,輕聲道,“正是這個意思,我想改變一些東西,師傅,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
“我是沒想到你真有這個狗膽居然做的出來!”他隱忍着怒意,急躁的上前幾步,用短小的腳踢着般若篋。
這場景有些滑稽,有些像小孩子和大人打架,看着很可笑,但誰也笑不出來。
“師傅,弟子心意已決。”般若篋堅定道,“如若你要殺我,現在便殺了我罷,否則我就是還剩一口氣,也要爬去蓮花殿,請佛主退位!”
“放肆!”
侏儒大怒,舉手劈下,一道恐怖的元氣震碎了四周的木樁。
轟隆一聲,寺廟
倒塌之後,般若篋的身影如斷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來。
噗的一聲,般若篋吐出鮮血,捂着胸口,良久才緩過來。
他虛弱笑道,“這話十年前我就說過,你們都當做是一個笑話,但是,當我帶回來那個眉間印有火紋的人,你們才真正正視了起來,你們在害怕什麼?”
他嘴角留着鮮血,聲音卻傳出去很遠。
顧幽離忽然發現,這個平時少言寡語的人還挺有幾分骨氣。
“佛國與鬼王窟在我眼裡沒什麼分別,這平靜之下,掩藏着多少罪惡,你們心知肚明。”
他擡首,看向侏儒,冷聲道,“我不畏死,但一定會死得其所,佛子的預言已經出現了,這個佛國終有一日會改頭換面!”
“放肆!”侏儒怒意又起,短小的腳擡起,帶着恐怖的力量,猛地往下一踩
咔擦一聲,般若篋的腿骨便斷了,他滿頭冷汗,卻硬是沒有叫出聲來。
“我說了,這話你不要再說!”
“都是假的!”
“假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麼?”
“佛國已經存在數千年了,我們做的並沒有錯!”
“沒有錯!”侏儒怒聲大喊,頭髮散亂開來,看起來瘋狂至極。
顧幽離隱藏在樹葉之下,聽着這些對話,心底沉甸甸的。
般若篋坐起身,輕聲道,“沒有錯你爲什麼會發怒,這個世界終究是需要改變的,佛子的出現,就是明證!”
侏儒氣沖沖的走過來,矮小的身體跳起來,揪着般若篋的衣領,一字一句的說道,”別提什麼佛子,他就是個擺設!苦修洞他這輩子也不會出來!也別想着開啓什麼盂蘭盛市打破佛國上千年的秩序,我告訴你,你現在隨我回去,撞死在殿上,興許還能洗去你這一身罪孽!”
般若篋聞言,看着侏儒,說道,“師傅,你不適合修佛,你一身殺戮之氣,太過——”
砰
般若篋的身體再次在被踢飛,落地的一瞬間,右邊胳膊軟綿綿的癱軟在地上。
鮮血將他的藏青色佛衣染的顏色更加深沉,他面色疲乏,顯然已經傷了肺腑。
侏儒上前,將他揪了起來,說道,“你還與密宗合作,簡直丟了我的臉!”
轟隆
一聲巨響,侏儒將他身體踩進地下
一個深坑出現
顧幽離不禁倒吸一口氣,心道果然人小力量大,這特麼就是完虐啊!
般若篋被打的太慘,她有些看不下去了。
就當正要出手的時候,寺廟外出現了一道身影
佛千面變成了一個曼妙的婦人,一身脂粉氣,轉着手帕說道,“說什麼呢,臭矮子,我都沒嫌棄他,你倒是先詆譭起我來了!”
侏儒一見她出來,眼睛也沒眨一下,對着後方紅衣使官命令道,“拿下,就地殺了!”
“是!”
紅衣使官齊聲應答,氣勢震天,佛千面不由臉色一變,出聲道,“慢着!”
侏儒揮手,沒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一道法印從天際降下,佛光凜冽,經文密佈,無聲無息之間便將佛千面打入泥土之中。
“強悍”
顧幽離嘖嘖兩聲,隨即看向狼狽的般若篋,只見他面色平靜,好似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但是眼底的那道光卻是沒有泯滅
他還在堅持着什麼
顧幽離皺眉,目光看向不遠處那座巍峨而立的大佛殿,喃喃道,“那裡面究竟藏着什麼?”
爲何般若篋不畏一死也要尋找機會請求改變?
她最後看了一眼被帶離的般若篋,心底多了幾分悵然
她現在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
這個地方的一切她都不清楚,那些信仰,供奉,秩序,罪惡,都與她無關,她只是想找到一個佛法精深的大能,來治好郝連城。
可是,般若篋已經失敗了。
他連自己的心願都沒有達成,而且所做的一切事那麼的可笑,從小檀島出發到現在,不過四天的時間,他就由一方首領變成了所謂的墮落者。
——
寧靜的月夜照耀着大地,顧幽離回到房間的時候,朱暮音已經靠着牀邊睡下了,她目光一閃,將她拍醒,問道,“那佛殿之內,到底藏着什麼?”
朱暮音睡眠很淺,聽着這聲音變立即醒了過來。
她看着顧幽離,疑惑道,“什麼?”
剛纔那句話,她沒怎麼聽清楚。
“我問你,爲何般若篋執意要寧沉上位,他到底要做什麼?”
這個問題比剛纔那個簡單,顧幽離覺得朱暮音應該知道些什麼。
今晚,她已經看見般若篋的決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