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樣是一個時間點,在不同的天空下,將士們同樣沐浴一片冷雨。這冷雨是那樣的淅瀝,沒有人可以倖免,燕國的國都,一身硃紅色的女子傲立在明月臺上,那細緻烏黑的長髮已經全部讓冷雨給打溼了。
頭髮溼漉漉的披於雙肩之上,以前那略顯柔美的神色因爲冷雨的緣故開始變得有了蒼涼,也因爲猝不及防的冷雨,顯出一種別樣的丰神俊朗,靈月回頭,看着人羣,這些人黑壓壓一團,全部站在金階下。
“下雨了,怎會下雨呢?”人羣中有了竊竊私語的聲音,靈月很快就捕捉到了,燕國是南方,燕國的兵丁不同於齊城那樣悍勇,遇到了此刻傾盆大雨,剛剛高漲的士氣已經全部都開始消弭了起來。
靈月看着臺下,臺下的人看着臺上,今晚的明月臺沒有明月,靈月就是明月,今晚的明月被烏雲遮蔽,靈月就是帶着輝光的月色。這月色足可以比擬任何的光華,居高臨下將自己就那普渡衆生的光芒全部都落在了高峻的臺下。
靈月看着南霜,南霜不甚在意這樣的豪雨,站在那裡,很快身上就被雨水淋溼了,可以說這些人裡面唯獨有南霜的身體是最爲荏弱的,不過這荏弱的身體畢竟還是支撐住了,沒有立即就倒下來。
“傻站着幹什麼,不怕傷風感冒?”一道清亮的語聲從南霜的後面傳了過來,女子淡淡的幽香已經縹緲的傳了過來,南霜觸動了一下鼻翼,一股冷梅纔會有的香味鑽入了鼻孔,頭頂的雨絲全部已經遮蔽住了。
妙齡少女手中握着一把孟宗竹的雨傘,將南霜頭頂的方寸之地全部都遮蔽住了,因爲過於吃力,秋公主幾乎是踮着腳尖的,南霜看到那吃力的模樣,又看着秋公主的足弓,立即握住了雨傘。
“我自己來就好。”於是握住了雨傘,兩人的目光輕微交匯了一下,他看到秋公主那潔白的皮膚上也是點點滴滴的水漬,立即伸手就給秋公主擦拭,誰知道竟然忘記了,自己的衣袖是溼漉漉的,擦拭了兩下過後,秋公主的臉上倒是一片溼漉漉。
“你如何過來。
”
“自古以來沒有女子點將,我就不可過來一觀?”她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身上經一塊乾淨的錦帕拿了出來,在手中微微的暖熱,這纔給南霜擦拭了一下臉頰,那動作是那樣的小心翼翼,有條不紊,從額頭擦拭到了眼角眉梢,再從眼角眉梢輕微的擦拭了一下,擦拭了臉龐全部的水漬以後,這才輕輕的笑了。
“是比較不同尋常,不過要是這女子是靈月,也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南霜一邊說,一邊伸手指了指明月臺,明月臺依舊高峻,帶着一種居高臨下擇人而噬的疏離感,好像頃刻間,形成了兩極分化一樣。
靈月在天宮裡面,這羣人在地上,是凡夫俗子。靈月的臉頰白皙,猶如剛剝殼的雞蛋。眼睛一閃一閃看着明月臺下的衆將士,因豪雨的洗刷,那櫻脣與皮膚的白色形成一種分明的對比,靈月淺淺的一笑,酒窩在臉頰的兩側若隱若現。
“諸位,請不要高聲喧譁。”這是靈月的第一句話,聲音很大,從明月臺落下來,就如同是自己發明改良出來的火彈砸在了衆人的頭頂一樣,衆人都開始屏息凝神,儘管大雨琳琅,不過沒有人因爲此,而不看一看明月臺上面的靈月。
旁邊的阿碧握着一柄雨傘,立即就要到臺上去,南霜眼疾手快,“阿碧!”他殘忍的搖了搖頭,千萬是不可以讓阿碧到臺上去的,要是去了,士氣會渙散的更加厲害,既然是同甘共苦,就不可以讓任何人有偏私。
除了自己,因爲南霜一來身體不好,二來珠玉在側,會安慰自己。
阿碧頓住了腳步,也淋溼了衣服,不過很快就打開了油紙傘開始遮蔽住了自己,她可不能有問題,要是自己也倒下來了,等會兒靈月下臺以後,何人可以照顧靈月,想到這裡,她靈慧的瞳眸微微轉動了一下。
給旁邊跟着自己的丫頭去吩咐,“讓小廚房熱熱的煮了薑湯來,將香薰放在被子裡面,燒滾滾的熱水,莫要忘記了,等會兒過來幾個丫頭與婆子,就說等待齊後下臺,需要她們,速速去準備。”
吩咐完畢以
後,這纔看着臺上的靈月,雨絲有增無已,真是想不到,在這樣淅瀝的大雨中,竟然有人可以如此的安穩如同泰山一樣,竟然有人完全不畏懼,好像站在光天化日中一樣,完全沒有任何的避忌。
“今日的雨來的很好,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但是今日之雨水阻我大軍撻伐之路,今日之大雨讓我大軍士氣大喪!但是諸位有沒有想過,正是因爲這樣的雨,百姓的莊稼纔可以欣欣向榮?”
“百姓的莊稼欣欣向榮以後,這纔有了你我身上的鞋和襪,這纔有了你我身上的衣服,要是你我到了這個時候畏縮不前,何以去保護百姓,爲何百姓還要愛戴與擁護你我,你我也就到了無何有之鄉,你我應該何以自處,百姓的眼中,保護你我何用?”
人羣中剛剛還是有壓抑不住的低啞聲音,這時候已經全部都安靜了下來,靈月說的正確,百姓是必須要去顧忌的,要是沒有了百姓,這裡也是一無所有的,要是有了百姓,一切自然是另當別論。
每一個國家的徭役與賦稅都是取之於民,而又不一定用之於民。包括燕國在內,這些養兵的銀子都是從百姓那裡得到的,然而並沒有多少是花在了實處,今日眼看都城就要破滅,人們就要喪失,而軍士們就要背水一戰……
這鏖戰之前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竟然會有了這樣的軒然大波,還沒開始作戰就有了瓢潑大雨,這些大雨不但是落在了人們的頭頂,也是落在了人們的心口,他們的心微微的跳動,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感覺噴薄欲出。
“士大夫胸中無三鬥墨,何以運管城?你我身爲捨身成仁的兵士,要是沒有半點兒捨生取義的慷慨,何以做一個爲國爲民百死不辭之?”靈月的聲音開始慢慢的提高了,又道:“今日或者國破家亡,或者你我背城借一,會勝利的光輝燦爛,爲何不選擇後者。”
“雨……”
靈月伸手握住了空中落下來的雨點,雨點涼颼颼的,順着手指幾乎是鑽入了自己的內心,那種冰涼與身上的一片寒涼比較起來,一切皆爲微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