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一間寬敞臥房擠滿了人,聽聞葉遠受傷,葉家衆人立刻從四面八方趕來。
“王伯,我爹到底怎麼樣?”
病牀前,葉勻雙膝跪地,雙手緊緊握住葉遠蒼白右手,望着昏睡不醒滿身是血的葉遠,頓時心似刀絞,迫不及待詢問一旁白髮老者。
古稀老者正在給葉遠檢查身體,屋內很安靜,大家靜靜凝視老者仔細檢查,房間裡盡是小跳噗噗聲。
老者立刻給葉遠服了一粒丹藥,站起來當着葉家衆人的面搖頭嘆道:“族長他丹田被兇手震碎,一身修爲化爲流水,好在兇手並沒有下殺手,族長算是保住性命,恐怕以後再無法修行。”
“什麼!!”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葉勻揉揉眼角,堅忍着不讓淚水流下,緊緊握住葉遠的手,連眼皮也沒眨下。
第二天,暴雨後的赤雲城迎來陽光燦爛的新一天,而葉府則迎來了赤雲城大多有名之人,他們是來探望葉遠。
葉遠身受重傷,不但修爲被廢,而且連丹田也被人毀去,這個消息一下在赤雲城炸開,所有人都在盯着葉家。
所有來客都被安排在前院休息,下人正在上茶,這些人似乎一點也不着急,聊天的聊天喝茶的喝茶。
葉遠房間,葉問天、葉鶴、葉星河與十幾位葉家高層坐在葉遠病牀前,葉遠正依靠在葉勻肩膀,看上去放佛一夜時間老了十幾歲,連白頭髮也有了,好在換上一身新衣,才顯得不是那麼狼狽。
葉遠臉色很是蒼白,葉勻喂上水,忽然耳邊就傳來葉問天憤怒聲音:“到底是誰敢對我葉家一家之主動手?葉遠,快告訴老夫。”
看看這位七旬老人,他依然很衝動。
旁邊只有四十歲左右的葉星河拍拍他肩膀,讓他坐下順順氣,立刻看向葉遠:“我去現場仔細檢查一遍,沒有屍首,沒有武器,片刻功夫收拾得很乾淨,應該不是尋常人。”
“是天地門。”葉遠忽然開口。
“天—地—門!”葉問天等人震驚不已。
“天地門,三大殺手門派之一!”葉勻心中一緊,怒氣沖天,但卻有股力不從心的感覺,因爲那三個字分量太重。
天地門,一個詭異的門派,因爲他們只幹一件事,暗殺,且是天下三大殺手門派其一,與紫衣閣、羅剎殿並列,其門派歷史無人知道,門派何處也無人所知,只要有錢他們就肯殺人。
對很多人來說,天地門只是一個傳說,存在與否還需證明。
另一位中年人皺眉道:“天地門,那可是媲美玄武門的存在,雖是殺手組織,但門人殺子都是修士,那樣的存在爲何會出現在赤雲城?”
“鶴兄,可以明白一點,天地門不會隨意出現,一定是有人請他們來對付葉家,而且能請動天地門的人也不簡單,赤雲城當今天下,唯有秦家、炎家有這個實力,也只有他們纔有可能。”那位中年人看過來說道。
葉鶴點頭:“天地門目的已經達到,我們也不必再擔心天地門會對付葉家,目前最緊要就是把葉家穩住,不能讓其他家族鑽空子,對吧,星河兄?”
“鶴兄說得很對,天叔,這時你得站出來穩住葉家,再找個領頭人,否則葉家必定大亂。”葉星河也葉鶴遞迴一眼,旋即看向葉問天。
葉問天此時氣得臉色發紫,聽到葉星河、葉鶴兩位長老一說,忽然冷靜下來,這位葉家最有全力的長老沉思許久,看了一眼葉遠緩緩道:“當前關係葉家根基,確實得以大局爲重,我們出去談吧。”
衆人隨着葉問天走出房間,臨走時也沒過問關係葉遠,說走就走。
葉勻關上門,立刻扶着葉遠躺下,他坐在旁邊,一臉憤憤不平,但立馬擠出一笑強笑:“爹,要不睡一覺,外面吵得很。”
葉遠忽然打量葉勻,很是滿足:“勻兒,你長大懂事了。”
“爹,喝水。”葉勻馬上送上水杯。
葉遠費力按住葉勻,搖搖頭:“我已經喝了很多,暫時不渴,放心吧,爹經歷太多,沒什麼,三位長老這是要重新選族長,他們這麼做是對的。”
“大長老確實是爲家族着想,可葉鶴、葉星河是啥動機很明白,他們一直窺視族主之位,這是最好機會,爹,說不定這次你受傷就與他們有關聯。”
啪!
葉勻剛說完,就感覺左臉火辣,耳邊響起葉遠森森斥責:“勻兒,爹怎麼教你的?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懷疑自家人,清不清楚?”
“明白,爹!”葉勻不想再讓葉遠傷情加重,不再辯駁,靜靜給葉遠蓋上被子。
望着葉勻的沉默,葉遠似乎有些後悔,眼眶泛着淚光,這麼多年,他這是第一次生氣打葉勻,上一次在葉勻成人禮上,那是不得已,反而爲保護葉勻纔出手的。
爲減緩氣氛,葉勻轉了話題:“爹,炎家給了說法嗎?”
葉遠合合眼,心中不是滋味,裝作無事的道:“炎戰那人很狡詐,沒有正面說清楚,但爹見到了炎琳琅,她已是玄武門弟子,由炎家出面保舉,而且又有秦家幫忙,她態度很堅硬,一定要退婚。”
心中如針插,葉勻隱忍:“以秦鳴天賦,玄武門至少也要看在他面子,好個秦家,出了個秦鳴地位果然不一樣,能與玄武門說上話。”
“勻兒,你知道嗎?秦家真正的天才並不是秦鳴,而是一個女子,好像叫秦清,傳聞六歲就被玄武門接上山,連炎家都忌憚如今的秦家,在炎家眼中,最大敵人不是我們葉家,而是秦家,爲了對付秦家,炎家不得已提出聯姻聯合葉家,但出了個秦清,炎家也不敢隨意動秦家,反而與秦家交好關係。”
“秦清?”葉勻有些懵了,六歲被玄武門接上山,那是什麼概念,據葉勻所知,玄武門很少會主動下山收徒,想必那個叫秦清的女子一定有不同凡人之處。
葉遠有些無力的道:“聽聞那個秦清如今才十五歲,已築基成功,踏入地仙境界,成爲真正的修士。”
十五歲,築基成功,地仙修士!
葉勻傻眼了,此刻有多羞愧、自嘲,他十五歲才肉仙四重,在赤雲城已算天才,而對方十五歲竟踏入地仙境界,那可是真正的修士境界。
葉遠想再說什麼,似乎提不起精神,葉勻弄好被子:“爹,孩兒出去看看長老動靜,好好休息。”
葉勻關上門,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曾是自己目標,曾是自己引以爲豪的父親,竟變成這樣。
這時一位下人疾步來到葉勻身邊:“公子,你還是迴避下好,炎家也來了人,聽說炎琳琅也在,聽聞是跟秦鳴一起來的。”
“秦鳴,炎琳琅?”葉勻揉了揉眼角,把臉上淚痕擦乾淨,對着下人道:“去給我拿紙筆過來。”
下人轉身而去,一會就拿着一張白紙和毛筆來到葉勻面前,葉勻來到石欄前,把白紙鋪好,拿起毛筆準備寫,但眼神一橫,放下毛筆,直接咬破食指,用鮮血一個一個在白紙寫起來鮮紅大字。
客廳正院。
“是葉公子。”
“葉兄弟好,不知兄弟身體好些否?”
客廳坐滿了人,不下百來人,而陸續還有來人,當葉勻漠然到來時,有部分人上前招呼,大多人卻不曾看葉勻一眼。
葉勻畢竟還是葉遠兒子,將來有可能接掌葉家的接班人。
“廢物,真礙眼。”
“真不知趣,莫非又想被秦鳴羞辱一番?”
有幾位世家公子絲毫不給葉勻留面子,搖着摺扇,說是交頭接耳,不如是大聲說給衆人聽的。
葉勻毫無動容,並未失禮,朝衆人一一謝禮,忽然,他整個人定住不動,目光看向又方走廊那一條曼妙倩影。
那是個藍色長裙少女,十五六歲模樣,身材高挑,秀髮披肩,眉毛似月,眼似星辰,舉手投足宛如仙女,是墜落下凡間的天使。
“她依然高高在上!”葉勻在心中不禁嘆道,腦海中忽然浮現小時候那個畫面,那個畫面曾終日縈繞在他心中的女孩。
十年前,葉遠帶着葉勻去了炎府,那時他才六歲,不知人事,便調皮在炎府到處跑來跑去,誰知闖入一個擁有水塘的幽靜小院,在開滿荷花的水塘上有一座浮橋,那上面正有個小女孩翩翩起舞,手中灑着荷花,而她就像花仙子。
就那一瞬間,只是遠處瞥見,葉勻就深深難忘,即便連花仙子容貌都沒看清,從那以後,葉勻甚至連做夢都有她那曼妙動人身姿。
不經意間,葉勻眼眶溼潤,淚光閃閃。
“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照照鏡子,是什麼東西。”
“如果我是他,早找個裂縫鑽進去,葉家面子都敗在他手中,還算個男人?連自己女人都跟人私會去了。哈哈!”
在場所有人都見證這一幕,他們有的好笑,有的暗諷,有人大聲喊出,在他們眼中,葉勻不再是以前那個不可一世的天才,只是一個連自己女人都留不住的廢物罷了。
忽然,所有人都順着葉勻方向看去,一個婀娜身影在衆人腦海翩翩起舞,而在她旁邊,卻是一名白衣少年。
記憶是最折磨人的東西,而且還是情竇初開最珍貴的記憶。
葉勻醒過神來,當發現眼淚遮住視線時,才知道自己又做夢了,拿出懷裡那份白紙,葉勻大步朝白衣少年和藍裙少女走去。
“有好戲看了,秦鳴不會放過他!”
不少人暗暗偷笑。
白衣少年伸手把炎琳琅攔在身後,如果王者般霸氣掃一眼葉勻,當衆不屑一笑:“葉勻,身子好得挺快嘛,想怎樣?”
葉勻沒理他,但心中卻怒血呼嘯,這人就是秦鳴,令他變成現在的敵人,葉勻停住步子,目光落在那伊人身上:“琳琅,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喊你,也是最後一次。”
秦鳴突然爆發殺氣:“琳琅是你喊的麼?”
“秦鳴,你要是有膽子,現在就殺了我,我如果眨下眼睛,就不是男人,你若不殺我將來我定會殺了你,如果不敢動手,你就別廢話!”面對秦鳴威勢,葉勻則不急不慢大聲道,強勁勢頭陡然凌駕於秦鳴之上。
他瘋了!
葉勻那番話落地,在場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兩人。
“看來你是又瘋又傻,我不會跟傻子計較的。”秦鳴擺手大氣道。
葉勻緩緩擡起手,那手中白紙格外吸引眼球,所有人都好奇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會做出什麼傻事。
葉勻展開白紙,鮮紅大字出現在眼前,葉勻逐字逐字輕輕讀道:“黃天在上,天地可鑑,今日我葉勻用鮮血寫下休書,決與未婚妻炎琳琅斷絕關係,從此兩不相欠再無瓜葛,他日我葉勻要是反悔,就如此刀。”
說完,葉勻拿出一把小刀,朝左手心擦了下去,頓時小刀穿過手心,鮮血直流,接着拔出小刀,直接折斷,與休書一併拋向地面,轉身離去。
靜!
絕對靜!
“炎琳琅,現在是我葉勻休了你,從此你我再無瓜葛…!”漠然甩下這句狠話,葉勻轉身邁着沉重步子從衆人身旁走過。
此時此刻,在場所有人都目睹葉勻剛纔那瘋狂舉動,他竟敢寫下休書,這明擺着是要炎家威嚴。
當事人炎琳琅微微顫抖,咬着粉脣,氣得直跺腳:“葉勻…我不會放過你!”
“我會殺了你!”接着,秦鳴對着葉勻背影森森說道。
葉勻不屑一哼,頭也沒一下,便毅然消失在衆人眼前,只剩下一羣不可思議、震驚無語的觀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