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軒,對了,還有聽風軒!”
韓峰想到了聽風軒,又馬不停蹄的趕路,朝聽風軒的方向而去。
這個時候,天已經暗下來了,街道上掛上了繁華的夜燈,來來往往的行人衣着華麗,歡聲笑語。
這樣美麗的夜色之下,原本是韓峰逍遙快活的好時候,他會帶着一大幫子富家子弟到處亂走,喝酒聊天,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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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今,越是繁華的夜景,對韓峰來說反而越是淒涼。
到了聽風軒,韓峰立刻求見管事,並表明了來意。
他本來以爲,只要自己開口,那管事的會很痛快的借給自己。
不爲別的,只爲我韓峰今時今日的地位,而且自己還跟納蘭雪的關係不錯。
可結果,卻讓韓峰大感意外,那管事的態度變得有些不冷不熱,他漫不經心聽着韓峰的話。
等韓峰說完之後,管事的只是微微搖了搖頭,道:“韓峰啊,有些事本來我不該說的,但念在你我關係不錯的份兒上,我點你一句。”
“藍家已經放出話來了,我們聽風軒是不敢借錢給你的,在這風口浪尖上借給你錢,就等於變相跟藍家過不去,所以這錢,你還是另想辦法吧。”
韓峰忙道:“我和小雪認識,這你是知道的,她是你們的少東家啊。”
那管事苦笑道:“我知道,但小姐早就離開了,她來這裡就是爲了參加那天晚上的宴會,後來逗留了三五天就回到潛龍城去了,這件事兒我們真的做不了主。”
“如果你有辦法用傳信令和小姐聯繫上,莫說一千四百金幣,就是一萬四,我也立刻給你。”
韓峰愣了,傳信令?自己哪有納蘭雪的傳信令啊,雖說已經是朋友了,可還真沒熟到那個份兒上。
“就真的……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了嗎?”韓峰不死心,多問了一句。
那管事的嘆道:“韓峰,清醒一點吧,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既然你現在好好的,就趕緊離開東陵賀州,再也不要回來了,能保住一條命比什麼都重要。”
說着,管事的取出來一個小袋子,道:“論私人交情,這是我偷偷給你的一百金幣,拿上,快快離開。”
一百金幣?呵呵。
韓峰的心冷了,自己爲聽風軒付出了那麼多,尤其那天爲袁朝修好了梟龍劍之後,可謂是名聲大噪,更爲聽風軒把名頭也打的響亮響亮的。
這種宣傳,何止價值千金啊?可如今自己大難當頭,來找他們借錢,而不是要錢!卻只給了自己一百金幣。
按照韓峰的性格,他直接一巴掌便可以將那一百金幣拍落在地,並拂袖離去。
可有句話說的好,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
如果他拍了,那麼被拍掉的就不是一百金幣,而是六子的命。
韓峰的眼淚在眼眶裡滾動着,喉頭竄動,忍不住的哽咽起來。
在莫大的屈辱之下,韓峰還是硬着頭皮,把那一百金幣接過來了,但接過這筆錢的時候,韓峰的心也快死了。
他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但這辱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六子。
“走好,不送。”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那管事平日裡對韓峰禮敬有佳,當做活財神供着,可如今卻是一幅避之不及的樣子。
走出聽風軒,來到街上,韓峰仰頭望天,將那淚水禁錮在眼眶裡,不讓它流下來。
他安慰自己,多一百金幣也是好的,多一百就多一份希望。
如今他已經有了四千七,可還差一千三。
“對了,我還有我的兄弟們,我找他們借!”
韓峰平時有四個最要好的兄弟,分別是王羅,劉葉,李賀,張越。
平時這四個人,簡直跟韓峰是親兄弟一樣,只要有時間就混在一起,只要韓峰有什麼小問題,他們連問都不問,直接就悄悄的幫韓峰擺平了。
有這樣的四個兄弟在,韓峰心中頓覺安穩了一些。
距離這裡最近的,是王越的家,當韓峰趕到張府門外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擦亮。
平時他來王府,那都是直接邁腿就進,門口的管事還要笑臉相迎,但這一次,他卻被攔下來了。
那管事無論如何都不放韓峰進去,任憑韓峰說破了嘴皮都無濟於事。
韓峰只覺得心中淒涼,沒落的轉身離去。
他又去了李賀的家,然而受到的待遇一模一樣,根本連李賀的人影都沒看到。
第三個去找的劉葉,結果還是一樣。
到這第二天天色擦黑的時候,韓峰終於來到了王羅的府門外。
“我和王羅的關係最鐵,他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一定不會。”韓峰咬了咬牙,邁步便往裡面走。
可門房卻也將韓峰給攔下來了,外院的管事跑過來,對着韓峰冷眼相對:“什麼事?”
這種眼神讓韓峰心中一沉,平時那王府外院管事對自己和藹可親的樣子,活像是親孫子一般,而如今這種冰冷的表情,讓韓峰感到無比的陌生。
“管家,我要見王羅。”韓峰忙道。
那管事的呵呵一笑:“你要見我們公子?請問,你是哪一位?”
韓峰一愣:“我是韓峰啊,您忘了我了嗎。”
那管事的冷笑道:“韓峰?沒聽說過,我勸你趕緊離開,別在我們這裡添亂,滾!”
韓峰頓時大怒,對着府內吼道:“王羅,你給我出來!你還認不認我這個兄弟?如果你念在我們之間還有一份薄情的份兒上,你哪怕出來跟我說句話,我也認了!”
“好大的膽子!”那管事的頓時火冒三丈,怒道:“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撒野,來人啊,給我把他亂棍打出去!”
眼看着從府內衝出來的一幫子家將,韓峰頓時驚呆了。
他沒想到,自己在關係最鐵的王羅門外,卻遭受到了比其他三家還要冷漠的對待。
接下來,那些家將,一頓棍棒連轟帶打,將韓峰驅逐上街,隨後那王府的大門轟隆隆的一聲關閉,將韓峰拒之門外。
韓峰狼狽的站在街頭,只覺得天旋地轉,那一刻他仰天長笑,笑的無比淒涼。
真應了那句老話,窮人在十字街頭耍十把鋼鉤,鉤不到親人骨肉。
富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槍棍棒,打不散無義的賓朋。
韓峰,這個從窮鄉僻壤裡走出來的少年,在短短的時間內經歷了大喜大悲,大起大落。
他貧窮過,窮的身無分文,每天要來回的奔波,他富貴過,富的無所不能,可以在大街上橫着走。
可如今他又沒落了,沒落的連街上的狗,都懶得多看他一眼。
這種人生的巨大轉折,一下子讓韓峰看透了人情冷暖,看穿了世態炎涼。
還有什麼,能比這種成熟的代價,更讓人難忘的呢。
韓峰笑了,也悟了。
“唉,親朋好友也不過如此,朝夕相處,稱兄道弟,換來的不是臨危之時的援手,而是一夜間的翻臉無情。”
“這該死的世道,這狗孃養的情誼!”
韓峰徹底的絕望了,好像墮入了這人世間最黑暗的漩渦當中。
可他沒有停下來,他也不能停下來。
藍倩兒說過,你的身份水漲船高,你的名頭與日俱增,那就必然會捨棄一些曾經的貧苦朋友,迎來一些新的富貴朋友。
可這些該死的富貴朋友,竟然都是這樣一幅嘴臉,他們所看中的根本就不是友情這兩個字,因爲他們心中的友情是有一個明碼標價的。
而恰恰是韓峰最窮苦時認識的六子,當韓峰富貴之時,甚至都沒有給過六子一個金幣。
可那六子在撿到了一塊礦石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卻依然還是韓峰!
韓峰哭了,一個大男人就這麼站在街上,哭的泣不成聲。
他咬着牙,都快把牙咬出血來了,一字一字的往外擠道:“六子,我韓峰一定會救你!我可以死,但你不能。”
“哪怕我韓峰用自己的命,去和你換命,我也認!”
說罷,韓峰擦了擦眼淚,顧不上旁人詫異的眼神,僱了一輛馬車立刻朝城邊趕去。
這第二天的夜裡,韓峰開始變賣家產,其實他也沒有什麼家產,唯一能賣的就是身上的衣服了。
索性這些衣服多多少少還值些錢,甚至將身上穿着的一切拿來一起賣掉。
他都沒敢在城中心,而是來到了城邊,將他能拿出來的所有衣服全都變賣,加起來也就賣了一千二百金幣。
距離六千金幣,只差最後的一百了,就差這麼一百了!
可就是這麼一百金幣,卻讓韓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無力迴天。
他什麼都沒了,什麼都賣了,身上穿着的,還是當初在碼頭幹活的一身破爛的粗布麻衣。
就差一百金幣!只要湊齊了這一百,就能把六子給贖回來了。
他像個瘋子一樣,在大街上抓住人就問,你需不需要修復兵器,我會修!
你需不需要,我會修兵器,只要你能給我一百金幣,哪怕讓我給你免費修補兵器十年都行。
可沒有人理會他,所有人都把他當瘋子,莫說一百金幣,就連一百個銅板都湊不到了。
第三天的黎明來了,韓峰悽慘的走在街上,任憑那微涼的秋風吹着他的單衣。
這是最後一天,如果延誤了時日,六子就要被藍家處決。
韓峰仰望蒼穹,這輩子都沒有如此的絕望過,他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想過,就這樣一頭撞死在柱子上好了,也好結束自己這可笑可悲的一生。
可他不能,如果他死了,六子也會跟着一起死。
他就這麼站在街上呆呆的發愣,一對眼睛空洞無神,好像死了一樣。
時間慢慢的流淌着,漸漸的,中午到了。
有那麼一瞬間,韓峰突然眼睛一亮,他下定了決心,僱了一輛馬車絕塵而去。
而傍晚時分,聽風軒門口,來了一個人。
街上的人們紛紛圍過來觀瞧,有明眼人認了出來,指着那人道:“哎,這不是那個天才煉器師嗎。”
韓峰,沒錯,站在聽風軒門口的就是韓峰。
他這一次來到聽風軒的時候,是一幅決絕的表情,懷裡,還抱着他最鍾愛的梟龍劍。
劍,一直是韓峰視若生命的寶貝,如果說這世界上有一個愛劍之人的排行榜的話,韓峰應該能夠排進前十。
“出來啊……管事的。”韓峰站在聽風軒門口,聲音已經嘶啞了,甚至帶着些許的抖動。
“出來,我來賣……賣……我來賣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