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冷笑連連:“張百戶,皇爺是不是巡幸南京不是你能管的,你帶人去守住正陽門,等殺退賊軍,咱家自然少不了給你請功,別的事情就休得多想!”
張書恆也顧不上禮節了,急得大吼:“守個屁!都有文官開城投降了,這只是開始!很快會有更多人開城投降,老子這裡就幾百錦衣衛兄弟,加上不到一千京營兄弟,還怎麼守?當務之急,是趕快勸告陛下南狩!”
王承恩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吼叫,但看在張書恆忠心耿耿的份上,他忍住怒火,向張書恆拱了一下手:“張百戶,休得無禮!你只管守住內城!咱家先回宮一趟!”
紫禁城,長春宮內,坤興公主一個人坐在自己的閨房內,雙目通紅,眼淚仍然不住的往下滴。
“武威伯,你不是答應過本宮,父皇有難,你一定會來相救?爲何你還不來?你到底在哪裡啊?”坤興公主流着淚喃喃自語。之前她也聽王承恩說過,武威伯要進京勤王,可是路途中不順利,被人攔截。畢竟目前武威伯揹負反賊罪名,朝中大臣都把他視爲賊寇。但坤興公主相信,武威伯不會背叛父皇,不會背叛大明。
雖然坤興公主見過李國棟的次數不多,而且這個人和自己的父皇年齡差不多,可是他看起來比父皇年輕多了,上次見到,三十歲的李國棟仍然年輕英俊,同樣三十歲的父皇,頭髮卻已經白了一半。
王承恩已經回到紫禁城內,他跑回西暖閣,徹夜未眠的崇禎皇帝披頭散髮,身上穿着一件藍色龍袍,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
“皇爺,有官員打開外城城門,外城已經失守。”王承恩跪地稟報。
“朕知道了。”崇禎皇帝有氣無力的應了聲。
“皇爺!趁着賊人未破外城,您趕快走還來得及!方纔奴婢見到張百戶了,他率領三百錦衣衛和千餘京營官兵,奮力抵擋了賊寇一日一夜,殺敵無數。奴婢見他箭無虛發,至少射殺百餘賊人。他還向奴婢保證,若是陛下要走,他願誓死護送陛下巡視南京。”王承恩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苦苦央求。
“朕不走!朕志已定,死社稷!”崇禎皇帝眼睛血紅,張牙舞爪的咆哮起來,忽而又平靜下來,“那張百戶,倒是一個忠義之輩啊,倘若朕可以逃過這一劫,定當重賞。”
“皇爺,張百戶也擋不住了,城內守軍稀少,官員紛紛投賊,要如何守住?”
崇禎突然想起一個人:“王伴伴,可知光(時亨)愛卿何在?”
“奴婢不知,奴婢登城巡視,就沒見過含萬。”王承恩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崇禎突然哈哈大笑:“此子嘴上大義凜然,視死如歸,還自稱於太保,賊人攻城,卻不見其蹤影!還有那陳演、魏德藻、張縉彥,這些都是朕的好臣子啊!”
“皇爺,即便您不走,也得想辦法把太子殿下送走啊。”王承恩懇請道。
“朕是詔,令成國公京營送太子出京。”崇禎皇帝轉頭寫下詔書。
“王伴伴!”崇禎把寫完的詔書交給王承恩,“你速帶太子出宮,去找成國公,讓他務必護送太子巡視南京。”
“奴婢遵旨!”王承恩含淚接過詔書。
崇禎皇帝又道:“王伴伴,你把小毛子叫過來,朕有事囑咐。”
王承恩奉詔離去,不久之後,就把太子朱慈烺交到成國公朱純臣手中,並把聖旨交給朱純臣,讓他務必率京營兵馬,護送太子南下。
一位名叫小毛子的小太監見到了崇禎,崇禎把另外三位皇子交給了這個小太監,讓他帶着皇子喬裝打扮逃走。
崇禎皇帝安排好了太子和皇子,感覺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爲,朱純臣肯定會護送太子南下。可是他做夢都沒想到,沒多久,朱純臣竟然向闖軍投降,並把太子獻出去,獻給了闖軍,以此邀功,把太子當成投名狀,就是爲了取得新主子的信任。蒼天有眼,李自成就偏偏痛恨這種不忠不義之輩,朱純臣後來被殺。
隨後,崇禎皇帝又召見了英國公張世澤和錦衣衛左都督駱養性。
說實話,在關鍵的時刻,皇帝還是相信勳貴集團,而勳貴集團也是皇權的保障。之所以崇禎皇帝可以輕而易舉的搞掉魏忠賢,歸根結底就是魏忠賢沒有辦法把京營和錦衣衛從勳貴手中奪走。
魏忠賢可以提拔田爾耕、許顯純控制錦衣衛,但是錦衣衛真正的控制者還是駱養性,駱養性的父親駱思恭更是憑藉着祖上世襲的身份,控制了錦衣衛四十二年。
前一段時間雖然是吳孟明接替了錦衣衛指揮使的職務,可是錦衣衛的真正控制權仍然控制在駱養性手中,監察重臣親貴自是駱養性份內之事,吳孟明把張書恆拉進了錦衣衛,駱養性都知道,他也暗中派人調查過張書恆,但沒有調查出什麼問題。而這幾日來,張書恆表現得忠君愛國,讓錦衣衛沒有任何挑剔之處。
吳襄家裡也有駱養性的眼線,這次卻被張書恆給一鍋端了。
正因爲勳貴集團對皇帝的支持,所以李國棟纔會不早點進京,而是故意讓李自成攻破京城,藉助李自成的手來剷除勳貴集團,這樣他就能成爲崇禎皇帝皇權唯一的依靠者,今後落在士紳文官頭上的刀就能磨得更快了。
三月十九凌晨,兵部尚書張縉彥打開了正陽門,京城失守,劉宗敏大軍攻入京城。
“快放煙花,告訴伯爺,說京城失守。”張書恆讓一名親信放出煙花信號。
“砰砰砰”三朵絢麗的煙花騰起,已經抵達朝陽門外的李國棟看到了煙花信號,下令六千將士準備接應城內的張書恆他們。
“我們趕快入宮護駕!”張書恆大喊道。
張書恆帶着三百錦衣衛和六百化裝成京營官兵的親衛軍特工,以最快的速度衝入了午門內。
紫禁城內已經是亂哄哄的一片,太監宮女們四散逃命,平日裡威風凜凜的大漢將軍也早就跑光了,宮廷內的親軍京衛和羽林衛這時候大部分都在外面禦敵,其實大部分都已經投降了,所以張書恆他們一直衝到了皇極門跟前,都沒有人阻攔。
“皇宮重地,不得擅闖!”大約百餘名手持鳥銃的太監在皇極門跟前攔住了張書恆他們。
這百餘名武裝太監,恐怕是崇禎皇帝最後的死忠了。張書恆亮出了錦衣衛百戶腰牌:“闖賊已破正陽門,錦衣衛回宮救駕,阻攔者,格殺勿論!”
爲首那名太監認得張書恆,認出他就是那日諫勸崇禎巡幸南京的錦衣衛,一時不知所措,被張書恆他們衝入了皇極門內。
“快跟上!”那太監大喊了一聲。
百餘名手持鳥銃的武裝太監跟在張書恆他們後面,衝入皇極門內,直奔後宮而去。
此時崇禎皇帝正在坤寧宮內同周皇后交談:“如今大勢已去,不可挽回,汝乃一國之母,絕不能受辱,還請儘快自盡。”
周皇后跪在地上哭道:“妾事陛下十有八年,從不聽一語,至有今日,大事去矣。”
說完,周皇后便走進屋內,反鎖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