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展眼,青文秀已經在劉家莊住了兩天。
他已然把劉繼勇的資料背熟了。劉氏兄弟三人輪流盤問,都能答得滴水不漏。其實是這劉氏三兄弟思慮太過了,一個入伍的小兵,沒人費那麼大勁的查問。只要人數湊夠了,那當官的纔不管這些呢。
劉繼勇本人很喜歡自己的替身。這個哥哥,說話幽默風趣,知道的事情又多。兩日來形影不離,竟生出些不忍再分離的感覺。
青文秀這兩天過得還算滋潤。就是身體時不時的不象是自己的。腿明明是向前走着的,眼睛看到的卻是身後的景物。一不溜身上半身還能自己轉上一個圈。莫非是三公主的針法不對?明明是縫好的呀,怎麼還是有分離的感覺呢?腿上的於青見多,上半身起了些紅點。體溫越來越冷,有時候自己摸自己一下都能嚇死,太冷了,人的體溫哪有那麼冷的?除了是屍體!想到屍體,青文秀的脊樑背止不住的發涼。說白了,自己其實就是個死人,身體被劈爲兩半,還能活着,還能走了這麼遠,還能……?他不敢往下想。
那個道士的話再次縈繞在他的耳邊:“你是不能死的!你也死不了。若你死了,天下生靈塗碳,會添幾十萬的新墳!爲了蒼生,你也該活下去。我這裡有一顆保命丹,你速速服下。十日之內你若有血光之災,只要在十個時辰之內身體還能聯在一處,你就死不了。”
青文秀現在很想問那道士:“我現在是死是活?若說是死了,爲什麼還能遊蕩?若是活着,爲什麼,每每感覺身體不是自己的?”剛一想到這裡,空中一個聲音響來:“想我了哈?這不來看你了嗎?給你吃了保命丹後,我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沒有跟着你,也不知道你是哪一天被腰斬的,忘記給你念安魂咒了。世上之人分爲兩種,……”文秀插嘴道:“是,是,是,世上一種男人,一種女人,可不是隻有兩種嗎?哪裡去找第三種去?”
那道長咳嗽了一聲,說:“錯,世上之人分爲兩種,一種是活人,一種是死人。再找不出第三種來。而以男女分的話,還有那不男不女的人,也有既是男人也是女人的。試想這世上你能找到一個不活也不死的人嗎?人不是活着就是死了。所以人只有死人與活人兩種。”
青文秀四下裡張望,並沒有那道士的影子,可那道士的話,卻又是在耳邊響起來:“不用找我,我用的是千里傳音。你能聽得到我的聲音,想不到我的人在離你千里之外吧?哈哈哈”
劉繼勇剛好去了茅廁回來,看到青文秀似利是在和誰聊天的樣子,但身邊並不見有人,心理疑惑,也沒動一下腦筋,劈頭就問:“哥,你這是想什麼呢?怎麼好象和人聊天似的,這大白天的,不是看見什麼東西了吧?”
青文秀笑了笑:“沒,只是沒事自言自語了幾句,哪有那的東西讓我看到?再說這莊子裡,風水這麼好,有不乾淨的也早跑了。”
劉繼勇哈哈大笑道:“這倒是,咱這劉家莊,當初建的時候,可是花了大價錢請了風水師的。單看這近百年來,外面爭戰不斷,這裡還能苟且偷安,就算是福地了。”
青文秀想着那個道長,本來有些心不在焉,忽聽劉繼勇說到風水,心理不由一動。劉氏三兄弟簇擁着自己來到這個小村莊時,已經被這裡吸引住了。
威國邊錘,盡是山地。其“高低向背異、陰晴衆豁殊”的天然環境,建造的村落大多以陰陽五行爲指導,千方百計去選擇風水寶地。以求上天賜福,衣食充盈,子孫昌盛。這劉家莊依着山勢而建,一條小河從村中蜿蜒流過,形如S把這小村分爲兩半。山橫在這裡,可以爲小村擋風,因爲有山在,也方便取柴燒火做飯取暖,又給人以美感。村落建於水旁,既可以方便飲用、洗滌,又可以灌溉農田,美化環境。百年古村,街道較笮,白色山牆寬厚高大,灰色馬頭牆造型別致。這種結構,應該是節約土地,便於防火,防盜,降溫、防潮,使各家嚴格區別,房子的白牆灰瓦,在青山綠水中,十分的美觀。天井,可通風透光,四水歸堂,又適應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樸素心理。整個小村自有一段風韻。
劉繼勇見他楞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以爲是在慨嘆他自己的身世。想這位哥哥,一個從外鄉漂泊過來的人,猶如一片浮萍,走到哪裡都沒有自己的家。孤身一人,若是路上有個頭痛腦熱的也無人顧及。他這二十幾年,真是不知道怎麼過來的。這兩天,與他談天多是說的我劉繼勇的事,他很少提及自己,我問得爭了,他便回說:“反正以後我就是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這世上,哪裡還有我?我又是誰呢?這些年能混過來已經是老天待我不薄了。以後就是死,也要和人說,我是劉繼勇了。”
看他雙眉緊鎖,一定是有什麼心事。不對,他額頭上怎麼有了水珠?身體也晃來晃去的,是不是熱着了?劉繼勇的手摸了一下青文秀的額頭,很燙。唬得一跳,這要是病了,怎麼替我入伍去啊?
青文秀看了看他,勉強笑了一下,說:“放心,不礙事的,我這人命賤,就是死,也得先去替你把這兵當個幾天。好歹把這個名額給頂上。”
劉繼勇被他看破了心事,臉騰的一下紅了。他想說點什麼,可一時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詞。只好一旁傻笑着。
青文秀心理明白,自己現在的身體不是出了毛病了,而是本來被告人爲的被分成兩半後的後遺症。這個問題還非得那個老道來解才行。只能聽到他的聲音,可是有些爲難。文秀笑了,自語道:“這世上有象我一樣的活人嗎?”
道士的聲音再次響起:“有啊,你不就是一個?老實告訴你,你現在的身體需要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內讓我做一處防腐處理才行。那時候,只要每天出太陽,你小子就可以不用吃飯了。知道大樹怎麼活嗎?你就和他一樣了,靠着葉綠素成天進行光合作用就行了。再難的狀況,想讓你死,比登天還難!你就等着立戰功吧!你就等着受封賞吧,你的好運氣那是擋都擋不住的。”
青文秀仰天大笑。
劉老三帶着五個十七歲上下的孩子進來了。
他指着青文秀道:“這是我家繼勇,因爲小時候生的弱,不敢讓他出門和你們玩,這一過就是十幾年,你們今天頭一次見面,再以後要多親多近,互相照應。”說完這些,他把青文秀拉了過來,指着這一幫孩子說:“繼勇,這些都是你的哥哥兄弟,這回一道去當兵的。你爹我,把他們都聚到了一起,爲的是你們一起上路,我們做老家的,心理還踏實些。當兵是件苦差事,弟兄們好歹在一處,有事好商量,千萬別自毀長城。讓別人欺侮了去!咱劉家莊可是響噹噹的!個個都是好漢子,沒有怕死的孬種。”
青文秀向五個兄弟深深地施了一禮,嘴裡很是客氣地說:“繼勇我,願意與衆位兄弟同心協力,能在劉家莊的,咱們肯定都是姓劉的。各位的名字,繼勇不知,能不能一一報來?”
劉老三笑道:“你們是沒機會見過,可他們那點事蹟你應該還是知道一些的。牛頭、奶四、這是醇子,那是小五,站你身邊的是均昊。”
青文秀一一的又見了一次禮,根據他們的名字說出了這幾個小時候的趣事,引得大家哈哈大笑。那小五爲人自來熟悉,見繼勇一副長者風範,人又比他們幾個高上一頭,便笑得纏綿,一雙眼睛都眯得看不見瞳仁了。他點手指着那四個說道:“咱們有一個算一個,誰也沒有繼勇哥人高馬大的,看人家的架式,一準一打照面就讓將軍挑爲親兵,咱幾個只有看着繼勇哥帥呆了的份,不如現在結拜,日後也能指望上繼勇哥多多的提攜咱們!”
劉老三聽了這話,心理那叫一個美,好象這青文秀真是劉繼勇一般。他笑着說:“結什麼拜,咱劉家莊裡的人,都沾着親呢。算起來,你們都得叫我家繼勇一聲哥哥呢!你個小五子,真是糊塗了!”
牛頭的行李還沒收拾好,就被一行人拉到劉氏三兄弟的家裡,這會正想着,快點回去呢。便道:“今天,咱們哥幾個碰個面,這目的也就達到了。這要當兵了,娘幫我收拾呢,也不能累着她老人家,我還是先回去了,能讓娘省一點心就省一點了。”
青文秀聽了也沒阻攔,只作了一個揖道:“牛頭是吧?咱威國以孝治國,你想讓娘省心,是好事,我們阻攔你,就是我們的不是了。反正日子還長,以後多親多近!你就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