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房間
晉王在房間裡突然發難,打傷看護自己的侍衛和御醫,真要衝出去的時候,卻迎面遇上趕來的頂爺和柳承萱。
“王爺,住手。”
“你來了,太好了,快和我一起去救止語。”
“冷靜點,現在北山上的火勢正是猛烈,根本靠近不得。”頂爺拉住晉王。
晉王反手掙開頂爺,一把揪住頂爺的衣襟,“你什麼意思?難道你要本王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什麼也不做?你以爲本王是你嗎?”
晉王一拳就打在頂爺的下顎,“當年止語那麼信任你,她眼巴巴的沒有等來你,等來的是滅她滿門的劊子手。”晉王把頂爺打退到牆邊,跟着又是一記重拳打在他面頰上,“我好不容易保住止語的命,我發過誓這輩子要永遠守護她。現在她有危險,你竟然來阻止我救她。”
晉王已經失去了理智,將頂爺當成了發泄的對象,一拳比一拳重。柳承萱眼見師父完全沒有還手的意思,急的也顧不得尊卑犯上,三步並作兩步搶上前來,擋在頂爺身前將晉王的拳頭打偏,還順帶將晉王打翻在地。
“你是什麼人?竟敢對本王動手?”晉王爬起來就要還手。
“住手,都住手。”頂爺這才急眼了,“你不能動她,王爺,你給我冷靜點。”
頂爺狠狠的給了晉王一個巴掌,這纔算把晉王從歇斯底里的狀態拉了回來。晉王難以置信的看着頂爺,想不到他竟然會爲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和自己動起手來。
“王爺,清醒了嗎?我違抗王命出現在這裡,你以爲我是爲了誰?”
“整座山都燒起來了,止語如果在山上……”晉王哽咽起來,說不下去了。
“你聽我說,剛纔我來這裡的時候,聽說耶律贏風已經帶着人下山了,他們在山上的時候也沒有見到止語他們衝出來。或許止語他們另有逃生之路,我們現在下結論爲時過早。”
“耶律贏風,我要殺了他。”
“你殺了他也於事無補。遼人初來乍到不可能知道北山的秘密,我們中間有內奸。”
頂爺的話如醍醐灌頂,澆醒了晉王。
“北山是火油之山的秘密的確不爲外人所知。耶律贏風更加不可能知道。”
“你也不要誤會國主,如果真的是聖意,何必大費周章,假手於人。最重要的是國主對你的兄弟之情,若他事先知情,絕不會允准止語上山。”
“那會是誰?”
“火油之山?”柳承萱也是第一次聽到北山的秘密,事先並不知情。
晉王情緒平穩了下來,開始解釋火油之山的來歷,“四十年前,金陵發生過一場可怕的瘟疫,當時感染的人數之多,前所未有。眼看沒有解救的方式,而感染的人數與日俱增,甚至危及到了皇城。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父皇下旨要將所有發生瘟疫的地方和病人們都付之一炬,徹底斷絕疫情。於是朝廷準備了大量的火油,可就在執行之前,治療瘟疫的方子終於出現了,瘟疫開始被控制住,病人們也漸漸的好轉康復。於是父皇就秘密將所有的火油都埋在了皇家校場的北山中。”
“所以北山是火油之山的秘密除了皇室還有幾個重臣知道,根本不可能外傳。”
“不能讓百姓知道朝廷曾經打算放棄他們,將他們統統燒死?”柳承萱想到如果藥方沒有出現的話,金陵百姓的下場,不禁心生寒意。
“不錯。如果沒有人出賣這個秘密給耶律贏風,他怎麼敢在我唐朝境內縱火?很明顯他知道朝廷爲了掩蓋這個秘密不會將此事宣揚,更不會將他降罪,最多就是申斥幾句,逐出境外。”頂爺心裡冒火,卻也無可奈何。“但是我們不應該這麼早就放棄希望。這場火雖然燒的猛烈,但是沒有人聽到呼救的聲音,你不覺得有蹊蹺嗎?”
“我們該怎麼做?”晉王聽完頂爺的話,心中又有了希望。
“等。”頂爺沉下一口氣,“天亮後火勢必然減弱,我們再上山救人。”
北山之巔
第二日清晨,暴雨。北山上原本已經呈疲態的火勢很快被澆滅,晉王帶着頂爺,柳承萱等人遠遠甩開其他人,冒雨登上北山山頂尋人,可惜一無所獲。
“頂天,你不是說沒有聽到呼救聲,就還有一線希望。你看看,北山已經是一片焦土,止語她們還能有活路嗎?”晉王怒氣衝衝的就往山下而去。
頂爺慌忙擋住去路,“你要幹什麼?”
“我殺了耶律贏風,你給我讓開。”晉王已經聽不進任何人的進言,整個人進入癲狂狀態。
頂爺暗叫不好,“王爺,如果你再不控制你的情緒,很容易走火入魔。王爺,清醒一點,快點醒過來。”
晉王無視頂爺的呼喚,出手就打向頂爺的面門。頂爺堪堪避過晉王一掌,隨後又被他的手肘擊中胸口,被震倒在地。頂爺剛想爬起身,卻感到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柳承萱大驚,慌忙上前出掌震退仍想靠近頂爺的晉王。
“王爺,你瘋了,竟然對我師父下這麼重的手。”柳承萱怒斥晉王,毫無畏懼之色。
“放肆,不得對晉王無理。”頂爺勉強壓住體內翻涌的血氣,出言制止。
晉王似乎也覺得自己出手過重,對好友有愧,“你沒事吧?”
“沒事,王爺沒事吧?”
“我?”
“王爺剛纔血氣倒貫,處於走火入魔的邊緣。還好,還好你打了我這一拳,卸去了些戾氣。”
晉王聞言,跌坐在地,兩行清淚留了下來。“我們是不是真的失去止語了?”
頂爺由柳承萱攙扶着跪倒在晉王身旁,“十六年前,我沒有能及時趕回阻止風家一門的慘禍,成了我一生追悔莫及的憾事。我與止語從此天涯陌路,那個時候我以爲自己已經失去止語了。這次回到金陵能再見到你和止語,我以爲上天對我不薄,還能讓我們三人在有生之年重逢。沒想到,這次我還是來遲了。”頂爺說到這裡已經淚流滿面,哽咽難言。
“是我的錯,我根本不應該帶她回金陵。是我太自負,以爲自己能保護她。” 晉王哭的像一個孩子。
“這次北山的事情,我事前居然完全沒有收到風。如果我早一天查到,說不定就能阻止。”
“我還妄想能給風家平反,爲止語討回一個公道。這樣她就能打開心扉,接受我。我還有好多話沒有說呢。”
“我也還有好多話沒有講出來。”
“柴叔達,你不會真的死了吧,我也還有好多話沒有告訴你呢。”柳承萱看着師傅和晉王抱頭痛哭,想到柴叔達也已經葬身北山,剛想仰天痛哭,突然聽到附近有人在竊竊私語。
“哭成這樣,要不要出去勸慰一下?”
“再聽一會。”
“已經聽很久了,該說的都說了。”
“不是才說,還有好多話沒說嗎?”
“你怎麼這麼八卦?”
“你不也在聽嘛”
“風姑娘,要不你說吧,現在出去還是再讓他們哭一會。”
“我哪知道?”
“他們不是在哭你嗎?”
“都哭成這樣了,話也說的差不多了,要不還是出去吧。”
“你心裡都樂開花了吧?”
“說什麼呢?”
“別不承認了,他們倆你喜歡哪個啊?”
柳承萱越聽越清楚,聲音竟然是從地下傳出來的,可是這怎麼可能?
“煉獄流星。”柳承萱運起內力,一拳捶向腳下的泥土地。
三人所處的泥土地已經被烈火燒了一夜,再也吃不住柳承萱這一記貫注內力的拳頭,轟隆一聲,頃刻間陷了下去。反倒是把晉王和頂爺嚇了一跳,更讓他們吃驚的是地下傳來接二連三的驚叫聲。
“地下有人?”晉王和頂爺吃驚不已。
地面上陷下去一個規模不小的大坑,等到煙塵散盡,裡面陸續爬出來幾個灰頭土臉的人來。
“柴叔達!”
“止語!”
柳承萱欣喜若狂的撲向第一個爬出大坑的人,很不幸,用力過猛,直接把他又撲進了大坑裡。
跟着出現的是馮玉兒,風止語,左迦明王還有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藍姬。
晉王和頂爺從地上跳了起來,奔向風止語,一人扯着止語一隻袖子。
“止語,你沒有死啊。”
“止語,你沒事啊,連傷都沒有,太好了。”
“你嚇死我了。”
“沒事太好了,沒事太好了。”
晉王忙不迭的給止語將身上的塵土撣去,頂爺也給她整理頭上的碎石子,風止語看着這兩個兒時的夥伴,這一刻終於忘卻了身份的枷鎖,展露出久違的笑容。
“好了,好了,我自己來得了,你們啊,一把年紀了,講話怎麼還這麼肉麻?”
“啊?你都聽見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聽的?”
“都聽見了,都聽見了。男子漢大丈夫,哭成樣了,至於嗎?”
“他先哭的。”
“你說什麼呢?你哭的不是更大聲。”
而在大坑裡,柴叔達讓柳承萱直接給撲倒在地,腦袋結結實實的撞在碎石塊上,疼的他齜牙咧嘴的。倒是柳承萱死抱着他不放,他火氣上來,猛的把她扯起來就要發作。沒想到當他將柳承萱扯起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張淚流滿面卻笑意盈然的臉。柴叔達愣住了,“你怎麼了?又哭又笑的?”
柳承萱突然一把抱住他,“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說完便嚎啕大哭起來。
柴叔達心一軟,輕輕的拍着她的背脊,安慰道,“好了,好了。這不是見着了,我沒事啊,大家都沒事啊。哭這麼大聲,我耳朵要聾了。哎呀,抱太緊,你要勒死我了。哎呀,別亂摸,我剛剛撞出個大包,疼,疼,疼,疼。哎呀,又快勒死人了,沒氣了。救命。”
這邊坑下兩人哇哇亂叫,坑上的三個人也不消停,晉王和頂爺你一句我一句的爭的不相上下,風止語夾在中間苦不堪言。左迦明王和馮玉兒左看看右看看,還是決定明哲保身,和藍姬一塊避到一旁。這北山之巔有多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南山觀戰臺
見到左伽明王四人安然無恙的下山,有人歡喜有人愁。耶律贏風等人面無表情的和劉繼元他們坐在一起,馮延巳和韓熙載略顯疲態,看上去不是很有精神。反而是太子情緒最高,由他提出的比試原本以爲惹出了天大的禍事,令到龍顏震怒,沒想到現在所有人都平安歸來,唯獨就是燒掉了一個北山。果不其然,國主對於北山被燒並沒有降罪於任何一人,只是呵斥了遼人幾句。由北漢少主出面打了打圓場,也就不再深究下去。只不過這場比試,究竟誰勝誰敗總要有個說法。
“約定好的是要能奪得對方的旗幟者勝,可左迦明王和耶律將軍都沒有能從對方手中奪取令旗。這樣看來似乎是個平局。”馮延巳打起精神向國主稟明現狀。
“誰說是平局?”突然觀戰臺上有人說話,聲音極具穿透力。大家正四處張望想找出是誰這麼大膽,在國主還沒有開口之時就敢胡言亂語。
“大周石守信,參見國主。”這時從觀戰臺下走上來一人,二話不說先給唐主行了一個禮。“我家侯爺在西河練兵,分身乏術,於是派我前來參加百花宴爲唐主助威。沒想到大雨擋車,遲了兩日,還請唐主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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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玉兒和柴叔達都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和義父重逢的場景,沒想到就這樣毫無預警的發生了。石守信的樣貌和義父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一個是古人裝扮,另一個是現代時裝。石守信看上去比義父更加器宇軒昂,畢竟他現在是都虞候趙匡胤手下第一大將,身份尊貴,武功非凡。馮玉兒回過神來,偷看了一眼左迦明王,後者表面沒有反應,眼神中卻是充滿了疑慮。
“石守信出現在這裡,左迦明王並不知道。”馮玉兒心下明白。
石守信的突然出現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唐主也感到很突然。原本大周傳來的消息是都虞候趙匡胤會前來參加百花宴,沒想到他本人沒有出現,而是派來了手下第一猛將石守信。而石守信竟然遲到了兩天之久,雖然他的說辭無懈可擊,但是輕視李唐之心,是昭然若揭。
唐主心有不滿,卻也不敢發作。“所謂天有不測風雲,無妨。石將軍一路辛苦了,賜坐。”
石守信大喇喇坐下,“多謝國主。”
風止語從第一眼見到石守信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禁對他多看了幾眼。在場的大部分都是唐人,大家對來自大周的將軍都又畏又恨的,充滿了戒備心。當年周師大破唐兵於東㳍州,唐主聽說大周皇帝在長江岸邊,擔心他就此渡江南下,不得不委曲求全,割讓四州土地,以長江爲界線,請求大周皇帝息兵停戰。當時大周皇帝賜書信給唐主,稱“皇帝恭問江南國主”。從此江南全國歸附到大周朝廷之下,接受大周皇帝的庇佑。石守信身爲大周的使者,即使言行舉止上對唐主有所不恭,衆人卻也敢怒不敢言。
“石將軍剛纔之言,是何道理?莫非石將軍另有異議?”馮延巳待石守信坐定,方纔開口問道。
“哈哈哈,我是粗人,對什麼比試啊,規矩什麼的都不是很懂。不過我知道,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什麼打平手,那都是些沒出息的人想出來的。”石守信話語粗俗卻字字在理。
“可這比試之前早有約定,奪旗者勝。現在雙方都沒能奪到對方的旗幟,當爲平局。”馮延巳反駁的振振有詞。
“這奪旗者勝,是不是也可以反過來理解,守住了自己令旗的一方爲勝?”
“正是如此。”馮延巳莫名其妙,心下隱隱有些不安。
“好,既然如此,就讓他們雙方把令旗拿出來,讓大家驗一驗。”石守信得到肯定的答覆,就馬上轉向耶律贏風和左迦明王這邊,“來,你們兩位把手中的令旗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左迦明王從懷中拿出一面紅旗,緩緩展開,完好無損。反觀耶律贏風卻毫無動作,他面色鐵青的站了起來。
“我方藍旗在昨日混戰中不知所蹤。”此言一出,一片譁然。
“哈哈哈,你們看,勝負已分。守得令旗者勝,是他贏了。”石守信指向左迦明王。
馮延巳和韓熙載面面相覷,只得請示唐主。
“石將軍所言有理,耶律贏風連自家的令旗都守不住,的確是稍遜一籌。”晉王也開口了。唐主略一思索,衝馮延巳點了點頭。後者會意,即刻當衆宣佈。
“北山之戰,勝者爲左迦明王。”
石守信喜笑顏開,“哈哈哈,幹得好,贏的漂亮,這纔是我的兒子。”
此言一出,驚呆了現場所有的人。左迦明王身份成謎,在場的除了馮玉兒,柴叔達,藍姬之外,沒人知道他和大周將軍石守信的關係。真沒想到,名震天下的西域魔門教主竟然是石守信的兒子。更令人驚訝的是石守信竟然毫不顧忌的當場抖露出這個天大的秘密。
“石將軍,你的意思是,左迦明王是你的兒子?”唐主震驚之餘,仍不忘再求證。
“不錯,這孩子獨自遊歷江湖也有些時日了,我實在是想的慌。我早就聽說他來了唐國,可惜我一直軍務繁忙,沒有辦法前來探望。這不正好趁着百花宴,來看看我十幾年未見的兒子。哎呀,好,真的好,面對遼人的強攻,如泰山般巍然不動,始終立於不敗之地,有我的風範。好。”石守信誇起兒子真的是無所顧忌,完全不給耶律贏風面子,也無視唐國衆人異樣的情緒,他就差沒把左迦明王抱起來親了。
左迦明王現在的身份是唐國的客卿,和唐主有血盟之約,這是人所共知的。如今他的真實身份暴露,竟然是大周將軍的兒子,已經是觸犯了欺君之罪,按律當誅。眼看石守信在唐主面前如此的放肆,晉王忍不住放聲制止。
“石將軍,如果左迦明王是你的兒子,那你可知他現在已經歸順李唐,是我唐國的座上卿。”
“當然知道,江南國主果然好眼光,石天絕對是人中之龍,輔佐之才。國主,請放心,如果石天有什麼錯失,當罰則罰,無須顧忌。”石守信這番言論一出,唐主的面色也越發難看了。被他這麼一說,石天還何罪之有,簡直是紆尊降貴來輔佐李唐似的。而且當時的確是唐主主動要招攬左迦明王,人也是自己抓來的,事前沒有查清楚,如今再提被欺瞞身份一事,猶如自打嘴巴。石守信看似粗狂,實則心細如塵,城府頗深,在場所有人都被他牽着鼻子走。
柴叔達拉着馮玉兒耳語道,“義父好厲害,現在這個場子任他玩了。”
這時石守信走到左迦明王面前,“天兒,做得好,爹很高興。以後也要以這般謀略奇才輔佐國主,讓百姓安居樂業,重振江南富庶之鄉,也讓皇帝沒有後顧之憂。”
左迦明王只得點頭稱是。而端坐觀戰臺上首位的唐主這會兒臉都綠了。
綠竹林海
石守信站在竹林中,身邊還站着四個蒙面黑衣人。石天望着父親身後的黑衣人,默不做聲。
“怎麼?你不是應該有很多問題要問我嗎?”
“之前我總覺得好似被人監視一般,原來就是爹派來的人。”
“十幾年了,沒想到你重出江湖,第一件事不是來見爹,卻跑來江南輔佐李氏。爹想知道你的近況,還能怎麼辦呢?”
“我來到李唐之初,藏身於皇陵中養病,就在我身體快到極限的時候,遇到了馮玉兒和柴叔達。他們幫助我疏導了體內的幾股內力,救了我的性命。”
“你說什麼?你的病治好了嗎?”石守信難以置信,他拉起石天的手開始診脈。
“是,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氣息平穩流暢,你真的沒事了,太好了。”
“多虧了柴叔達和馮玉兒。也多虧了爹。”石天突然跪倒在地,“爹對石天有撫養之恩,如今更有救命之恩,請受孩兒三拜。”
石守信莫名其妙的受了石天三個響頭,慌忙把他從地上扶起來,“爹是很想救你,只是爹還沒有找出救你的方法,你的內傷就已經被治好了。你這是做什麼呢?”
石天擡起頭來,“現在說這個還爲時過早,不過我答應您,時機成熟我一定向您稟明一切。”
“話說回來,你是怎麼逃過北山大火的?”
“當我知道耶律贏風要來金陵的時候,就頒下了明王令,召集金陵城內和附近的教徒爲我所用。我的本意是要給耶律贏風一個下馬威,不料竟然發現耶律贏風似乎和太子府的人有聯繫。本來我以爲太子勾結遼人,所以在百花宴前就親自去了一趟太子府,一探虛實。結果我沒有找到太子叛國的證據,卻聽到了馮延巳和太子的對話。”
“原來你早就知道要在北山上重現左伽之亂的事情。”
“也知道了北山上的秘密。所以我派人乘夜上了北山,用了三天的時間將部分火油移走,挖出了藏身之所。原本我並沒有贏的可能,只是沒想到耶律贏風竟然會不見了自己的令旗。”
石守信笑了笑,從懷中扯出一面令旗,赫然就是耶律贏風的那面。
“原來是爹暗中相助。”
“我早就到了金陵,一直不出現就是爲了暗中助你一臂之力。在得到你安全下山的消息之後,耶律贏風的令旗就已經到了我的手上。如果你真的折在北山上,我也絕不會讓耶律活着走出金陵。”石守信面露殺氣,和剛纔在觀戰臺上判若兩人。
“爹你放心,就憑耶律贏風還奈何不了我。”
“既然你已經派人移走了北山部分的火油,爲什麼北山上的大火還會燒的那麼猛烈,這樣的火勢就算你們不在地面,躲在地下恐怕也難以倖免?”石守信疑惑道。
石天莞爾一笑,“事實上北山上的火勢並不如您看到的那般猛烈。”
“你是說?我們看到的都是幻術?”石守信驚愕不已。
“不錯。風姑娘利用大火施展了幻術,誤導了所有人。我們才得以逃生。”石天如實道來。
石守信在石天告退之後,仍久久無法平靜自己的心。
“風止語,士別三日,刮目相待。你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小丫頭了。”
“主公?”黑衣人問道。
“看來風止語是我們眼前最大的絆腳石,一日不除,難以心安啊。”
“主公的意思是?”
“給侯爺傳信,事情在唐國有變,返程不得不耽擱下來。這信你親自去送,不得有誤。”
“是。”
綠竹林海
綠竹林海的庭院裡,柴叔達和柳承萱相對而坐,卻良久無言。
“你看了快半個時辰了,看夠了沒有?”柴叔達實在忍不住了,出聲道。“從我們脫險到現在,你就一直很奇怪。你到底怎麼了?”
“叔達,我糟糕了。”柳承萱語氣中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刁難,溫柔似水的態度讓柴叔達十分不自在。
“你平日不是連名帶姓叫我嗎?現在突然這樣,我真的太不習慣了。咱們能好好說話嗎?什麼糟糕了?”
“這些話我早就想和你說了,但是一直沒有機會。直到這次你遇險生還,我才更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你在山中生死未卜的時候,我也幾乎生不如死。在山頂見到你出現的那一刻,我也活了過來。”柳承萱深情的說道,“以後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開,就算是死,我們也要在一起。”
柴叔達目瞪口呆,愣在當場。“這是什麼情況?她是在向我表白嗎?死了,死了,死了,她可能愛上我了。”
柳承萱隔着桌子拉起柴叔達的手,“我受不了沒有你的日子,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
“完了,完了,她愛上我了。不是,愛上柴叔達了。”柴叔達腦子一片混亂,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表述。
“你,你,我,你對我?”柴叔達心亂則詞不達意,半天也說不出句囫圇話來。“哎呀,總之,我們倆是不可能的。”
柳承萱如遭雷擊一般,“你說什麼?你竟然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你,你聽我說,我當然喜歡你,但是那是姐妹之情,不是男女之情,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你一個大男人和我說姐妹之情,你讓我怎麼明白?”
“男人怎麼了?誰說男人和女人之間就只有男女之愛,就不能有姐妹之情。這種超越性別的友情甚至比男女之愛更加偉大,更加值得珍惜。你看我們就不要破壞它行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你可以做姐姐,我可以做妹妹啊。或者你想做妹妹,我可以當姐姐來保護你,這都沒有問題。”
“柴叔達,如果你要拒絕我,請你不要用這樣的理由來羞辱你自己。你寧願做女人也不願意愛我?”
“什麼叫寧願做?我本來就是。”
“什麼?”
“我是說,對你,我從來沒有男人對女人的非分之想,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待,當然我希望你也可以當我是哥哥或者姐姐,哎呀,隨便啦。總之你就是不能對我有那方面的想法就對了。我們倆要是在一起,那是虛的。虛的你懂嗎?”
柳承萱頭搖的像個撥浪鼓,柴叔達氣結,“就是,就是一男一女互相喜歡,那是實的。我們倆這種,就是虛的。”
“難道你不是男人?”
“表面上看起來我的確是個男人,貨真價實的男人。但是你千萬不要看我的表面,你要看到我的心,我這裡住着個女人。兩個女人在一起,那就是虛的,你明白了嗎?”
柳承萱似懂非懂的看着柴叔達,整個人都是懵的,眼淚突然就奪眶而出。
“如果你是因爲玉兒姐姐而拒絕我,我還尚且敬你情重。沒想到,你會想出這樣的理由,原來在你心中,我柳承萱是如此不堪,你寧願這樣羞辱自己也不願意接受我的一片真心。”
柳承萱一時難忍傷心難過,拂袖而去。柴叔達坐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恩,她糟糕了。”玉兒不知何時來到。
柴叔達回頭一看,“是我糟糕了吧?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你知道哥哥很開通的,都什麼時代了,這種事情太正常了,況且你現在是男兒身,我沒有任何理由反對你談戀愛。”
柴叔達白眼一翻,頭一偏,不想理會她。玉兒走過來,坐到叔達身邊。
“我們可能再也沒有辦法回去了。”玉兒壓低聲音。“這幾年在生理上也已經逐漸適應了現在的身體,你可以考慮是不是在心理上也徹底轉變過來。”
柴叔達盯着玉兒看了半響,“哥,你說真的?”
左迦明王適時推開院門,“這麼晚了,你們還沒有歇息?”
柴叔達湊近玉兒,低聲道,“試試?”
玉兒一點頭,柴叔達忙起身迎上左迦明王,“你來的正好,你來陪玉兒坐坐,我正好想去竹林裡挖些新鮮的竹筍。”
“大半夜的你去挖竹筍?”
“半夜的新鮮,藍姬讓我給她準備的。明天下廚用。”柴叔達邊說邊走,腳下生風,話音未落就消失在院門外。
玉兒一招手,“明王,來這裡。”
左迦明王一頭霧水,“他怎麼了?”
“哎呀,還能有什麼?說到吃,還有誰能比叔達更積極。來,這裡坐。”玉兒往自己身邊一指,語氣溫柔的有些做作。
左迦明王更加不明白了,饒是他有驚豔之才,此刻也毫無用武之地。他根本不知道玉兒在幹嘛。
“你今晚有點不一樣。不是,是很不一樣。”
“我糟糕了。”
“誒?”
“這些話我早就想和你說了,但是一直沒有機會。直到這次你遇險生還,我才更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左迦明王驚的目瞪口呆,“你,你,你是在向我傾訴愛慕之情?”
“不錯。”玉兒爲了表現的更加真實,慢慢將身體靠近左迦明王。“我可以叫你石天嗎?”
“可,可,可以。”石天有些驚慌。
“其實我早就對你起了覬覦之心。”
“誒?”
“不是,我是說仰慕,仰慕之心。不知道你對我是什麼感覺?”玉兒越靠越近,石天只得越靠越後。
“坦,坦白說,玉兒姑娘才智無雙,石天對姑娘也是極爲欣賞,只是沒有宣之於口。沒,沒想到,玉兒姑娘你也有此想法。”
玉兒一愣,忙把身子縮回來,“你說什麼?”
石天一臉羞澀,“這世間真情難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兩情相悅更是難得。本來石天以爲世間已無可相配之人,直到玉兒姑娘的出現。”
玉兒腦子轟了一聲就懵了,柴叔達在院牆上趴着聽,用盡功力來憋着笑。
“真是沒想到,玉兒姑娘的大膽直接讓石天汗顏。”石天喜笑顏開。
“等等等等,你誤會了,我,我方纔說的話。”
“我明白的。”
“你明白?”
“玉兒你已經說的這麼清楚了,石天要是還裝糊塗,就等於輕視了玉兒。”
馮玉兒臉上一會紅一會白的,石天完全沒有感覺到玉兒的不適,反而越說越大膽。
“縱然我有驚世之才,沒有紅顏知己,也饒是寂寞的很。想我年少成名,卻身患奇症。世人只知仰慕於我,卻鮮少有人知道我的痛苦。當年若不是在古墓裡遇到你和叔達,我早已魂歸一處。救命之恩,當以涌泉相報。既然玉兒也與我同心,石天願意以身相許,照顧玉兒你一輩子。”
石天說到動情之處,就想去拉玉兒的手。馮玉兒驚恐不已,反手推開石天,撒腿就往後院跑去。石天呆立當場。
“怎,怎麼了?”石天想了想,不怒反笑,“想不到玉兒這樣的一代豪傑俠女也會害羞。剛纔我是不是太直接了?誒,不對啊,明明是她先主動的啊。還是古人說的有理,女人心海底針,琢磨不透。”
馮玉兒一口氣跑到後院廂房,沒一會兒工夫柴叔達就尾隨而至。
“哈哈哈哈,哥,怎麼樣?被男人表白什麼感覺?”
“豈有此理,我當他是生死過命的兄弟,他竟然對我有非分之想。簡直豈有此理。”
“好像是你先撩撥人家的。”
“你……”玉兒氣結,一時無語。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不過,你忘了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了嗎?”
“忘不了。怎麼可能忘記?”
“我們要找的人已經出現了,可是現在的情形,我們就算現身說明估計他也很難相信。”
“可以說明身份的資料都留在現代沒有帶來,我們卻無緣無故的上了別人的身。這樣的經歷本身就是科技和迷信互相矛盾,任誰也難以相信。雖然義父也不是普通人,可是他怎麼能想象到未來的自己會派我們倆回來助他做皇帝。”
“恩,畢竟這個時代的人還不能瞭解未來的科技。靈魂附體這事又太玄了點。”柴叔達撓了撓頭,“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現在的情況還不算太差。雖然我們不能和義父相認,但是我們有石天,經過了北山一戰,我們和石天已經是過命的交情。只要在石天身邊一天,我們總有機會接觸義父的。所謂日久見人心,只要接下來我們做的漂亮,你還怕義父將來不重用我們嗎?”
“現在義父和我們都陷在唐國,義父可以名正言順的回去周朝。可我們和石天就沒那麼好走了,他和唐主有血盟,我們和他也有約定要保住晉王。”
“我們只要把晉王身邊的隱患全部除掉,再加上風止語在身邊,晉王絕對安全。”
“晉王最大的威脅來自太子,你的意思是要對太子動手?”
“北山一役,太子做的太明顯,失勢是必然的。你看看唐主對太子和晉王的態度。晉王衝撞之罪提都沒有提,而太子就被禁足懲罰。太子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讓唐主對晉王多了幾分憐惜,他必然對晉王恨之入骨。”
“那他就更有動機對晉王動手了。”
“按史書的記載,晉王是死在一個叫袁從範的人手上,幕後主使就是太子李弘翼,時間在公元958年。”
“今年是多少年?”
“世宗顯德五年。也就是會說,太子會在今年內動手。我們一方面要盯死袁從範,另一方面要想辦法廢太子,只有將太子扳倒,晉王才能高枕無憂。”
“不錯,不然誰知道會有多少個袁從範呢?太子有馮延巳和韓熙載兩個人扶持,要扳倒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我們沒有時間了,兩年之內一定要做成這件事。”
“兩年?”
“趙匡胤是公元960年登基。我們要趕在他登基之間,取信於義父,才能助義父取而代之。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馮玉兒說完不再言語,柴叔達默默的給她斟滿茶杯,遞了過去。
“怎麼了?”
“助義父登基之後呢?”
“誒?”
“我們將何去何從?”
“我也不知道。可既然來了,就要把義父交代的事情先完成了。至於我們自己,到時候再說吧。”
綠竹林海
第二天一早,馮玉兒和柴叔達剛走到前廳準備吃早飯,卻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同尋常。前廳不但有左迦明王和藍姬,還有四名黑衣人。柴叔達一眼就認出他們的穿着,正是那日遇見的魔門鬼探。
“我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左迦明王譴退了鬼探,這才擡眼朝玉兒這邊看了過來。
經過了昨晚的那出,玉兒和左迦明王再見難免有些尷尬,柴叔達只是一味忍笑,倒是藍姬不知頭尾,反而最是坦然。
“馮姑娘,柴公子,你們來了。”
“藍姬,今天早上吃什麼?”
“明王早上突然說想吃竹筍,我就熬了些竹筍粥。”
柴叔達又想笑,馮玉兒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嚇的他又把笑憋回去了。
“明王,你……”
“玉兒,你我何必再如此見外,喚我石天便可。”
柴叔達實在是忍不住了,馮玉兒狠狠的一腳踹了過去。她轉過身又惡狠狠的對石天吼道,“你給我好好說話。”
石天一臉愕然,馮玉兒毫不領情,靠近他耳邊說道:“昨天的事情誰也不準再提,否則……”
聽到玉兒兇橫的威脅,石天茫然不知所措,這要是換了別人敢這麼和左迦明王說話,腦袋都不知去向了。可偏偏是玉兒,石天只得點頭應承,不管發生什麼事先答應下來,至於原委可以日後再求證。
“剛纔那四位就是魔門鬼探嗎?”
“不錯,他們已經將人護送到金陵了。”
“什麼人?”
“蒙扎羅伊。”
馮玉兒和柴叔達都怔了怔,“黑降頭師,他到了?”
石天點了點頭,“只要見到他,就能找出當年的真相。運氣好,說不定我們能探到馮進的下落。”
“如果能找到馮進,當年的冤案就能昭雪了。只可惜,當今唐主在位一天,我們就不可能翻案。”
“要想保住晉王的性命,就一定要輔助他登上王位。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免於太子和馮延巳的毒手。”
聽完石天的話,馮玉兒和柴叔達交換了眼色。
“所以你想利用寧妃案來幫助晉王登基?”
“晉王對王位一點野心都沒有。他的心思,你我都看的明白。對一個沒有野心的晉王,我們怎能讓他突然興起奪嫡之念?”
“給他一個動機。一個爲心愛的女人恢復名節,昭雪冤屈的動機。”馮玉兒接道。
石天看着馮玉兒,滿眼掩飾不住的欣賞。“正是。”
“你打算怎麼做?”
“現在還言之過早,我們先去見一見蒙扎羅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