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永遠離去

“慢點。”我步伐太快,踩在樓梯上發出咚咚聲響,江墨言聽到動靜慌忙從廚房中走出來,迎了上來。“怎麼了。這般着急?”

“我······他······”我指了指後面公寓方向,又尋思着江墨言不知道慕北川住在後面,我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江墨言一雙犀眸緊緊鎖在我的臉上,我有些心虛的垂下眼瞼,過了會兒擡起頭,對他輕笑聲,“外面下雪了。我出去看看。”

“你也知道下雪了。”江墨言的目光看向我在寬鬆上衣下看不出絲毫懷孕跡象的小腹,心中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是清楚。

“我會很小心,我餓了,你趕緊去做飯。”我極力鎮定,推了推面前高大的身子。

江墨言攥住我的手蹙眉不動,“很餓的話,我先幫你下碗麪。吃完,我們一起出去。”

“哎呀。我又不是剛學走路的孩子,哪有那麼容易摔倒,我就出去看一下,五分鐘,馬上回來。”總覺得慕北川出事了,他最後離去的背影在我的腦海中烙下烙下深深印記,時不時觸動我那顆堅硬卻偶爾小矯情的心,有些焦急,語氣也自然自然帶上些不耐。

我一直把他推進廚房。故意拉下臉,像個萬惡的地主婆般頤氣指使,“快點做飯,我馬上回來要吃飯!”

江墨言還欲開口,砂鍋中的湯開始上漲,聽到水落在竈上噗呲噗呲的聲音,他慌忙回身過關上火,收拾殘局。

看着他手忙腳亂的模樣,我幸災樂禍的笑着向外走去,外面雪很大,從溫暖的客廳中出來,冷風直直向脖頸中鑽去,冷冷刮過皮膚,寒意直達心底,怕江墨言聽到我打噴嚏。我慌忙捂住嘴,把拉鍊一拉到頂,帶上羽絨服上面的帽子,雙手環住身子向院落外走去。

雪變成鵝毛般,隨風飄忽不定的亂颳着,落在我裸露在外的臉上,有時候很想讓江墨言帶着我離開溫城,尋一處沒有寒冷的地兒生活,只是父母已經年邁,我無法割捨,就算以後孩子生下來,出去走走的話,我也不會長時間在外面逗留。

雪落在路上瞬間化成水,我不敢走的太快,遠遠的看着慕北川公寓門前停着幾輛車子,敞開的客廳中有一些人,耳邊隨風傳來幾聲不真切的爭吵聲。

走近些,我依稀認出裡面慕北海和慕北洋來,我雙眉緊緊蹙起。

慕家在兩年前經過慕北川的折騰,早已經落敗,我偶爾聽錢回八卦,從前慕家的人都變成了一個個爲生計奔波的市井小民,慕北洋跟慕北海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不想出去看人臉色討生活,但迫於生活所逼,他們也只能出去找工作,一般像這種高學歷的落魄少爺,一般都看不上別人給他提供的職位,再加上他們從前他們長期盤踞在溫城,得罪的不在少數,隨話說牆倒衆人推,肯定會在他們落魄的時候給予打壓,找不到理想中的好工作再加上加上他們還要時不時忍受別人的冷嘲熱諷,他們對慕北川的恨可想而知,今天會出現在這裡,着實是讓我有些意外。

靠近敞開的鐵門他們的爭吵聲就越發清晰,我蹙眉站在原處,動了動帽子,屏住呼吸聽着他們爭吵的內容。

一字字一句句交錯着傳來,從這些零散的話語中,我聽出了事情的梗概。

如我所想,慕北川這次回來是身患重病,人一旦瀕臨死亡,總是會想起以前自己做的很多錯事,他出於愧疚把慕家的人都聚到一起,準備給他們一些錢作爲補償,只是消息不知怎的被一直撫養小小的孔書彤的家人知道,他們後腳也趕了過來。估撲每亡。

這不,兩家人因爲財產的問題,開始爭執不休,鬧得不可開交。

冷,一股寒徹骨髓的悲涼從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寒顫,我替慕北川感到悲哀,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失去了事業,衆叛親離,如今快要死了,想要贖罪卻沒有一個人去關心他的生死,只在乎他的錢。

這是他的家務事,我沒有權利過問。只是我很想見他一面,擡了擡腳又收了回去,覺得他們這些人在這裡,我進去有些不合適,踏着地上依稀堆積的雪,轉身進了公寓。

我低着頭,思索着心事,不期然裝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江墨言只是輕蹙下眉,撣了撣我帽子上的雪花,擁着我進了客廳。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熱騰騰的飯菜,我沉默着在餐桌前坐下,心不在焉的撥弄着米粒。

“不是餓了嗎?多吃些。”江墨言夾了塊木耳放進我的碗中,我有些憤恨的戳了戳,我對黑木耳討厭的緊,江墨言這明顯就是故意的。

“慕北川住在我們後面的公寓中。”

聞言,江墨言優雅的吃飯動作硬生生的頓住,臉色瞬間黑了下來,瀲灩的眸子肆虐的寒意席捲而來,攥着筷子的手逐漸用力,用力之大,好似要將手中的筷子折斷一般。

“我也是前兩天知道的。不過,你也不用反應這般大,我剛剛得知他身體出現了問題,或許活不久了吧。”

如若不是病入膏肓,清楚知道慕北川性格的慕家人不會那麼明目張膽在公寓中吵鬧,腦中不管好的壞的過往不停從腦中掠過,口中的飯菜莫名有些食不知味。

“他或許在騙你博取同情呢?”江墨言放下手中的碗筷,深沉的眸子情緒複雜。

“我覺得不可能,他就算是要騙我也不可能逼真讓慕家跟孔家人演戲給我看吧。”

再說,他怎麼知道我會注意到公寓公寓發生的事情而好奇過去查看呢。倘若真如江墨言說的那般,慕北川的心思完全是可以不能用人類來形容了。

江墨言低眉沉默,涼薄的脣輕抿。

“這對於我們來說是件好事,他死了我們也不用擔心以後他會出現糾纏我們了。”片刻之後,江墨言端起碗筷開始吃了起來,他敲了下我的碗,“好好吃飯,你不吃你肚子裡的也該要吃了。”

“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憐。”我塞了一塊魚肉在嘴中,“剛剛聽到了小小的哭聲,想想七歲的孩子跟丫丫一般年紀,經歷的事情卻比丫丫要悲慘很多。”我手撫上小腹,不斷的摩挲着,自己的孩子如若自己不心疼,別人又怎會珍惜半分呢。

“世界上悲慘的人那麼多,你也沒工夫憐憫過來。”江墨言見我吃飯很慢,索性坐到我的身邊,向我的嘴中塞着飯菜,撐的我兩個腮幫子??的。

“江墨言你要噎死我呢!”我含糊不清的說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把臉轉到一邊,避開他的再次餵食。

“這是你在我面前想別的男人的懲罰!”江墨言舀了一勺子湯放在我的嘴邊,“喝了。”

不跟他計較,我奪過他手中的碗,自己快速吃了起來。

“累了,我先上樓睡了。”心情不佳,我嚥下最後一口飯菜悶悶上了樓。

“想去見他的話,待會等那些人走了,我帶你一起去。”

收拾桌子的江墨言緩緩開口,我原地駐足,挑眉回頭。

“江墨言說實話,是你自己想去看看他吧。”

江墨言跟慕北川相識那麼多年,應該這樣說,在彼此的記憶中,對方都佔據着不可磨滅的一席之地,在生死離別之際,他們彼此之間應該會有很多的心生吐露。

“我是爲了滿足你時不時氾濫的同情心。不然,這輩子我都不想再去看一個恨不得抽筋扒骨的仇人!”江墨言給了我一個你做夢呢的眼神,端着盤子進了廚房。

我撇撇嘴,江墨言有時跟顧炎有些相像死鴨子嘴硬。上了二樓,鬼使神差改變方向來到陽臺,意料之外,我竟然在這裡見到面色面如枯槁的慕北川,;臉色蠟黃,混混沌沌的眼中無神,脣也透漏着紫色,見到我時,他低下頭,擡了擡無力的手,乾裂的脣輕動,他身後我見過幾次的男人看了我一眼,附過耳朵。輕點下頭,推動輪椅。

“慕北川你······”

“老闆說他以後不會出現在這裡,這是最後一次。”推動輪椅的人回頭對我點了下頭,關閉身邊的玻璃窗,不大的悶響過後,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雪花迷濛的視線中。

我輕嘆聲,輕倚在冰冷的厚重玻璃窗上面,往事已矣,我對慕北川的恨好似在這一刻埋葬在漫漫的大雪中,消失無痕。

聽到腳步聲,我回身看了眼空空蕩蕩的陽臺,向臥室走去。

江墨言英眉輕擰下,上前扯了扯我日漸胖起來的臉頰。

“孕婦必須保持好心情。不然,生出啦的孩子多愁善感。”

“多愁善感沒什麼不好。”我拍掉他的手,“去看看那些人走了沒有。”總覺得慕北川生命好似隨時都可以終結,看他這一輩子太過可憐,我想在他臨走的時候告訴他,我已經不再恨他了,或許這樣他能走的安心些。

“不去。”江墨言回答乾脆利落,“我怎麼就覺得你那麼關心他呢?”語氣中醋意翻騰,不顧我的反抗將我強行推進房間。

“江墨言不要鬧了,這跟關心沒有關係。他之前說來這裡是因爲要贖罪,可想而知,他最後的心願是讓我原諒他,我不想等老的時候,回想起現在的事情心中有遺憾。我們現在那麼幸福,該放下的就放下吧。”我表情認真的看着江墨言,見他站在原地未動,我輕輕推了他幾下,“去看看嘛,就當是做件好事爲我們的孩子積德了。”

“你啊,自從懷了孩子,心又開始變得跟以前一樣軟。”江墨言用力捏了捏我的鼻子,“要我說,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讓他死不瞑目!”

江墨言雖然說的咬牙切?,但還是把我扶在牀邊坐下,“等着。”

他匆匆去匆匆來,進入臥室的時候,精神的直髮上面掛着點點晶瑩,臉上也掛着些水珠,一進門他二話沒說從衣櫥中拿出件厚重的風衣披在我的身上。

“雪又大了些,外面挺冷。”

一出門,一陣冷風灌了過來,夾雜着雪花拍打在我的臉上,帶來一陣冰冷疼痛,我快速將臉埋在江墨言的身前,怕我跌倒,江墨言打橫將我抱了起來,耳邊傳來踩在雪上發出吱吱的聲音,我稍微側了下頭。

入目白茫茫一片,刺骨的寒風裹挾這鵝毛般的雪片在染上玄色的天空中飛舞着,生老病死,傷離別,本就是人生不可或缺的經歷,可在我看來每一經歷一次,我就好似會老上些許般。

鐵門牆上落滿雪花,離去的車轍被白的刺目的雪花填滿,亮着微弱的燈光的公寓在黑夜中散發出一股淒涼來。

我擡手按了幾下門鈴,公寓中遲遲沒有人出來,我蹙眉又按了幾下,這次比剛纔多了幾分急切,好似我再不趕快些,我就趕不上跟他道別一般。

門鈴聲剛剛落下,客廳的門打開,一直照顧慕北川的男人疾步走了出來。

“你們找誰?”他語氣透漏出一股不善,“如果是老闆親人的話你們可以回去了,老闆已經休息了,等改天再來吧。”

“我們是他的······朋友。”我從江墨言的懷中探出頭來,思索下還是用朋友來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

“你們請進。”看清楚我的臉時,他眼中透漏出驚訝和欣喜,緊繃的臉色緩了緩,慌忙幫我們打開鐵門。

江墨言一直沉默也不跟他寒暄,讓我把臉躲進他的懷中,闊步向客廳中走去。

客廳中,暖氣正足,壁爐中的柴火燃燒正旺,驅散身邊的寒氣,渾身被一股暖意包裹住。

江墨言把我放在地上,我簡單環視下客廳,目光落在安靜的坐在壁爐前的江墨言,金黃中透漏出紅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的,讓他的臉色好看了些,他一直閉着眼睛,好似熟睡過去般。

“我是老闆的助李昂,你們先坐下等一會,這兩天老闆一直忍着病痛的折磨連一個好覺都沒有睡過。”他歉意的對我們鞠個躬,“你們要喝什麼?咖啡還是清茶?”

“不用了。”江墨言雙腿交疊,半倚在沙發上,銳利的視線落在安靜的坐在輪椅上的慕北川。

“他得了什麼病?”

“老闆的腿受傷前期沒有得到很好治療,一直在惡化,已經是骨癌晚期了,現在他已經放棄治療,說白了就是在等死。”

“他之前沒治療嗎?”如果再最之前他把雙腿截肢,或許還會有救。

“老闆第一次進醫院檢查得到的結果就是骨癌中期,那時候癌細胞已經在他身上擴散開來,他做了化療,沒什麼太大的效果。”

聞言,我目光落在他的帽子上面,怪不得第一次見他,他就一直帶着一頂帽子。

“他的手?”既然帶着帽子是爲了遮掩因化療而脫落的頭髮,那麼他手上的皮手套應該也有說法。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從未見到過他脫過手套。”

李昂搖搖頭,談話間,慕北川的頭輕輕動了下後,整張臉痛苦的皺在一起,我知道他應該是病痛在作怪,李昂聞言三步並作兩步端起桌上的杯子,拿起藥來到他的身邊,快速將藥放在他的嘴邊,被疼痛折磨的呻吟出聲的慕北川眼睛未全睜開,就這李昂遞過去的水把藥吞嚥下去。

“老闆,要不要吃點東西。”

李昂在我的眼中是個盡職的員工,最起碼比慕北川那些只在乎着他錢的親人好的多。

慕北川輕搖下頭,剛欲再次閉上眼睛,餘光瞥見坐在沙發上的我們,他眼睛驀地睜大,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

“他們來看你,見你睡得熟,就沒有教你。”

慕北川輕點下頭,緩緩的擡起無力的手對着李昂揮了下,李昂會意退出客廳。

“你們還能來看我,真好。”

他的聲音太過虛弱,如若不是房間除了炭火發出輕微的噼裡啪啦的聲音再無其他外,我們根本就聽不見。

想着前幾天在醫院中見到他的時候,他看上去雖然有些病態不假,整個精神狀態還是不錯的,沒想到只是短短一些日子,他的身體就已經這般不堪了。

“我沒那麼好心,聽說你生病了,我來看你死了沒有。”江墨言臉上的表情無異,黑眸更是沒有一絲波瀾,好似對面的慕北川就是一個陌生人般。

慕北川苦笑下,“你能這麼所,就已經說明,在你的心裡已經對我當初做的混蛋事情釋懷了。”這句話說的有些長,他有些微喘,我起身幫他倒了杯水遞了過去。

“爲什麼要放棄治療?”

直到現在江墨言還是怕他會傷害我,見我靠近慕北川急忙跟了上來,將我攬在他的懷中,我能察覺到他內心的緊張。

慕北川接過水輕抿口,嘴邊滿是苦澀的笑。

“當年做了那麼多的錯事,罪孽深重,每當被病痛折磨的睡不着覺的時候,他們的臉孔就會出現在我的面前,愧疚罪惡加上病痛已經將我折磨的心力交瘁,我不想再這般的活着,死了也算是一種解脫了。”

他說的很慢很慢,慢到我以爲他隨時都會斷片,慶幸的是,他的意志力很堅強。語落,胸前劇烈的起伏着,從未想過他會這般虛弱,我心中五味陳雜。

“活着總比死了好,小小今天哭的挺可憐的。”他的身體已經如此,我說這些也不能產生讓他生還的奇蹟了。

慕北川輕闔上眼睛沒有說話,看樣子他的心中也是很不捨吧。

炭火逐漸變得有些微弱,我過去添了添了些炭在裡面。

“慕北川還是去醫院吧,就算是你的病無法根治,總會減少些疼痛的。”骨癌晚期我至今還沒有聽過有生還的案例,只是就算是這樣,我覺得他在醫院也比在家裡等死的好。

“看着你們過得挺好,我心中愧疚就少了些,小小已經有人照顧,世界上已經沒有太多的東西讓我留戀的了,就讓我病痛這麼折磨我,讓我減少些罪孽吧。”

慕北川始終都沒有再睜開眼睛,“你們走後,幫我把門關上,謝謝。”

輕飄飄的聲音在客廳中消失不見,我站在他的身後,心傳來一陣鈍痛,世界上的事情往往都是這樣,當你迷途知返,恍然大悟的時候,往往都是生命走向終點的時候。

“慕北川我已經不再恨你,或許因爲你的存在,我才能跟江墨言歷經重重磨難後才越發的珍惜對方。”

慕北川嘴角更添抹苦澀,“墨言,對不起。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沒覺得什麼,直到兩年前墜海的那一剎那,我好羨慕你,羨慕你能得到一個真心真意愛你的女人。我爲愛情執着一生,最終得到的除了利用還是利用。”兩行悔恨的淚水滑過他的臉龐,“這兩年我想了太多太過,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或許還是會愛上書彤。但我絕對不會像從前那般偏執,爲了得到她的愛,可以違背倫理道德,什麼壞事都可以做。”

他帶着皮手套的手,緩緩收緊,喉結不斷的滾動着,“如果當真可以重活一世,我會在你傷害小溪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將她護在臂彎中,或許能擁有她的就不是你了。”

“慕北川到現在你還沒死心呢!”江墨言聞言,臉色黑的幾乎都能滴出墨來。

“死心了,早就在三年前,死心了。不然,我也不會跟你們說這些,可能早早的在見到你們第一面的時候,我就會要了她的命,讓她陪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了。”

“你倒是挺誠實!”縱然慕北川說的是可能,江墨言的臉色也瞬間難看起來,他疾步向慕北川走了過去,我慌忙攔在他的面前。

“他只是這樣隨口一說,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跟他計較這麼多幹什麼。”

江墨言激動地情緒在我的安撫下一點點平復下去。

“我們回家。”他靜靜的抓住我的手,好似生怕慕北川會突然從輪椅上起來要了我的命一般。

“家,我曾經最嚮往的地方,終其一生我也沒有能擁有一個屬於我的家,再見了。”語落,慕北川猛烈的咳嗽起來,臉色慘白一片,我欲上前卻被江墨言扯住。

李昂慌忙進了客廳,幫他順了順氣。

“慕北川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就算是這樣那些你曾經害死的人也不會活過來。既然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就對自己好些,走的安心些吧。”

不忍心再去看他被病魔折騰的毫無血色的面孔,我拉着江墨言的手向外面走去。

“謝謝你原諒了我。”

我腳步未停,外面風雪依舊,剛出客廳,我渾身打了一個寒顫,鼻間因房間太過溫暖而滲出的汗水在那一刻消失無蹤。江墨言依舊如來時那般將我抱進懷中,直到回到家中,我都未再說一句話。

當天晚上,我懷孕後第一次失眠,不敢亂動,生怕打擾到江墨言,即便是這般,他還是發現我的不對勁。

“人都有死的那一天,他只不過比我們早了些而已。”江墨言擁着我,雙手在我的肚子上輕輕摩挲着,“情緒波動太大,對他不好。乖,聽我的話,閉上眼睛,放緩呼吸,放空腦中的東西,一會就可以睡着了。”在江墨言磁性聲音的安撫下,我深吸口氣緩緩吐出,伴着他好似搖籃曲的輕哼聲,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翌日,天還剛矇矇亮,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睡的不是很沉,我皺着臉不悅的嚶嚀聲,江墨言輕拍下我的背。

外面的嘈雜聲在寂靜的早上格外刺耳,並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我突然一個激靈坐起身,嚇了正在安撫我的江墨言一跳。

“怎麼了?”

“會不會是慕北川出事了?”昨天晚上夢中他一直對着我揮着手,我喚了他幾聲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叫不出聲來。他站在遠處看了我半響,緩緩轉身離我而去,我動了動腿欲去追他,可偏偏腿也不聽使喚,就那般硬生生的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半分,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總說夢是與現實相反的,可是昨天晚上的夢卻是那般的真實,讓我傻傻的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

江墨言搖頭表示不知,他默默起身穿衣。

“你再躺一會,不要出去,我一會回來。”江墨言不放心的叮囑句,我信誓旦旦的點點頭。

我擡頭看向窗外,雪已經停了,灰白中透漏着刺目的白色,看樣子昨天晚上的雪應該是下了一夜。

我手不自覺的撫上小腹,雪大路滑,我是斷不會拿着肚子裡的孩子開玩笑的。

很久沒有聽到房門聲音,我掀被起身,客廳中空無一人,我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髮,在客廳中踱着步子。

“怎麼樣?”穩健的腳步聲傳來,我焦急的來到門前,正好與推門而進的江墨言遇個正着。

“他走了。”江墨言看了我有半分鐘,薄脣輕啓,“李昂說他是在昨天下半夜的時候離開的,走的時候很安詳,臉上一直掛着淡淡的笑容。”

江墨言輕擁我入懷,“答應我,不要爲了不值得的人傷心,我會心疼的。”

“你是心疼孩子,還是心疼我呢!”

在他還帶着冷氣的懷抱中,我慢慢消化掉,他話中的意思,傷心之餘還竟然還有些鬆了口氣。想着他昨天晚上痛苦的模樣,或者離開,對他而言是一種解脫吧。

“你覺得呢!”江墨言猛然將我推離他的懷抱,惡狠狠的看着我的同時,用力擠壓我的臉頰,“宋小溪,你是不是專門氣我呢!”

“你放手!”被他這般擠壓着臉頰,我說話含糊不清,拍打下他已經放鬆力道的手,“我怎麼感覺你每次都在緊張孩子!”我癟癟嘴,每次安慰我也好,還是勸我吃不喜歡吃的東西也好,都是拿孩子當藉口,久而久之我就覺得,我就是因爲孩子才存在的。可能是因爲孕婦太過敏感才讓我生出這樣不可理喻的想法來吧。

“你以爲沒有你,我會在乎這傢伙!”江墨言憤恨的視線落在我的肚子上,仿若是在怨恨他這個罪魁禍首讓我誤會了他。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它。”我雙手捂住肚子,遮擋住他的視線。

江墨言睨了我一眼進了廚房,過了一會兒探出頭來。

“不要想着去後面的公寓看看,那邊現在亂的很,我怕會碰······”江墨言說到這裡時,想起剛纔我們兩人的談話,立刻止住話語,繼續做他的飯。

我撇撇嘴,上了樓,站在二樓陽臺上,看向還嘈雜的公寓,我都能想到慕家跟孔家人鬧得不可開交的場面了。

掃了眼陽臺上靜靜放在那裡的倚在,還有幾盆鮮綠的盆栽,它們新主人才照顧它們短短些日子就已經離去,不知道它們的新主人會不會留下她。

人有的時候往往只能猜到最表面的一些東西,就比如現在,我只能想象的出兩家人爲財產爭奪,卻做夢也沒有想到,李昂一句無心的簡單話語卻在十幾年後給我們家帶來怎樣的一場災難。

天氣一直未放晴,雪或大或小一直斷斷續續的下着,慕北川的葬禮極其簡單。那天江墨言只是帶着我遠遠地看着,並沒有去參加。

孔家人執意讓慕北川跟孔書彤的葬在一起,慕家人以他們兩人沒有登記結婚而阻止,本就因爲慕北川遺囑遺產分配不均而彼此互看不順眼的兩家人在葬禮上差點就動起手來。

最後還是李昂出面說了慕北川的臨終遺願,他不想跟任何人葬在一起,只想安安靜靜的佔據墓地的一小塊地方,安安靜靜的沉睡在大地之下。

有了慕北川臨終時的安排,兩家人總算是安生了些。

坐在車中,我的視線一直落在跪在地上小小身影上,她是那麼的安靜,不似前幾天我站在公寓前聽到的那般哭的撕心肺裂,好似劍拔弩張的兩家人的事情跟她沒有任何的關係,從她清秀的側顏上,我竟然看到了一股難得的少年老成。

我輕輕蹙眉,慕北川的離去應該會在她小小的心靈上再留下一筆不可磨滅的痕跡,希望她未來的生活可以平平安安,如慕北川設想的那般,平平淡淡就好。

只是上天總會出其意料的捉弄我們一番,你越是想讓它實現的事情,它往往都會逆其道而行。

我們跟慕北川的恩恩怨怨隨着他的離去徹底煙消雲散,我的心情利落了幾天,在江墨言殷勤賣力的開導和關懷下,我這個難伺候的孕婦終於恢復過來。

幾天以後,天氣終於放晴,江墨言給我搬了一個躺椅坐在客廳門前坐下,他則一個人在院中厚厚的積雪中忙活着,時間不長兩大兩小雪人就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江墨言你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些東西。”以爲他會把我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弄出來,是爲了給我驚醒,沒想到卻只是堆出四個簡單的雪人來。

“因爲是跟你在一起,不管是做什麼都覺得很有趣。”江墨言根本就沒有理會我的白眼,“雪景挺美,我很想跟你一場在雪地中舉行的婚禮,只是你太過懼怕寒冷,我捨不得把你放在冰山雪窟中,只能用這樣的辦法讓你想象下了。”

聞言,我噗嗤一笑,“江墨言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爲什麼你就單單糾結一個儀式呢?”

自從懷孕就恢復多愁善感的我,生怕只要舉行婚禮就會帶來厄運,想着就這樣過去就算了,雖然人生中會有些缺憾,但是能遮掩幸福下去,我絕不會後悔半分。

“不僅是一個儀式的問題,我的目的是要讓整個溫城的人都看到你爲我披婚紗的時候,更希望能得到他們的祝福。”

最知道他的脾性,只要執拗起來,就算是磨破嘴皮子我也是改變不了他的想法,我半眯着眼睛,看着陽光下靜靜立在原地四個形狀各異的雪人身上。得到祝福也好,沒有也罷,反正這一輩子我都會跟他這樣一直走下去。

五個月後,緣起醫院。

我在一個星期前的就被比我還緊張的江墨言跟安晴兒一起勸說住進了醫院。

怕我會突然生產,兩個人一直輪流守在我的身邊,見到他們這般,我很是無語,生丫丫的時候情況比現在特殊的多,我都沒有向他們兩個這般害怕,更別說這個醫生說情況很好,胎盤已經成熟,倘若我要選擇剖腹產,可以馬上進行。

提心吊膽的江墨言跟安晴兒眼巴巴的看着我,希望我可以答應下來。我在他們懇求的目光下緩緩搖了搖頭,我曾經是個婦產科醫生,清楚的知道小孩子還是自然順產的好。

明知我肚中好不容易存活了八個月的孩子是不可能順產的,可我還是想任性一回,等着臨產的徵兆進來。

兩人說服不了我,也沒有勉強我,住在vip病房中,我閒來無聊的時候會偶爾出去跟別的產婦聊聊天,看着別人手忙腳亂的伺候孩子,我的心就不由自主的柔軟一片。

幾乎每次都跟我一起出去的江墨言,總是會在他們的身邊多看上幾眼。

“你是在偷師學藝?準備給小傢伙當奶爸?”江墨言不懂得時候還會上前虛心的詢問,每次見到他那般我都很想笑,誰能想到,塑陽高高在上的總裁,會去問別人,爲什麼孩子喝完奶以後要豎直抱上一會?你怎麼知道孩子尿了,該換尿布了?

不知這是如果傳出去,是不是會另很多人驚到了下巴。

“當奶爸有什麼不好的。”江墨言絲毫都不在意這個褒貶參半的詞語,他輕輕撫上我還算不是很大的肚子上。

“挺矛盾的,想要他快點出來,又不想看到你受罪。”

“你想那麼多幹什麼,順其自然就······”

腹部傳來一陣疼痛,我緊張的抱住肚子,佝僂着身子。

“是不是感覺到要生了?”江墨言緊張的抓住我的胳膊,在我的點頭下,快速的抱起我向產科跑去。

他面露着急,步子卻邁的很穩,沒有絲毫紊亂。

疼痛毫無預警來臨以後,疼痛就開始一陣接上一陣,疼得渾身都開始痙攣起來,我咬着牙緊緊抓住江墨言的衣服,額頭上的冷汗,不斷滑落。

江墨言焦急的同時額頭上也跟我一樣全是汗水,江墨言將我抱進手術室並沒有出去,醫生正在進行手術開始前的準備工作。

我手一直沒有從肚子上離開,一鬆開牙?,呻吟聲就那樣溢出口來。本文最快\無錯到

“再讓你折騰,出來後老子一定好好地教訓你。”見不得我受苦,江墨言惡狠狠的對着我肚子說了一聲,見到他這般,我身上的疼痛好似好上了些許。入目是曾經熟悉的手術室,心中的害怕一點點消失。

“你出去吧,我沒事,等一會孩子就會平安出生了。”陣痛越來越厲害,這是臨產的表現,我的身體特殊些,孩子呆在母體中的時間要比別的孩子少上些,這樣的陣痛表明可以順產。

順產對孩子好些,我想冒險試一下,看看能不能成功。萬一挑戰失敗,還得剖腹的話,讓他目睹整個生產的血腥過程,他心中肯定會難受不已。

“不行,上個孩子我沒有陪在你的身邊,這一個無論是我一定要從一開始到現在的生產都要陪着你。”

這裡本就是他的醫院,誰也不敢把他轟出術手術,只能任由他站在一旁。

順產並不順利,沒有打麻醉的我渾身如撕裂般的痛着,身下滾燙一片,我知道是羊水破了,我隨着醫生的知道,不斷一遍遍用力,可孩子好似盤踞在我的肚子中一般,怎麼也不願意出來。

嗓子有些嘶啞,我緊緊攥緊身下一次性中單,看見醫生和江墨言眼中的擔心,我告訴自己再堅持一會,倘若還生不出來,我就打消順產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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