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暖陽初升,天氣晴好。昨天晚上陪我媽談了好久,直到下半夜才睡,我依舊精神奕奕,今天是我哥二審開庭的日子,跟公司請了假,畫了個淡妝,幫丫丫穿戴整?,想到之前在法院門前發生不愉快的事情,我先將丫丫送去了學校,又回來接我爸媽。
我爸攙扶着我媽,這些日子的相處,我爸跟我媽交流甚少。但日常照顧上還是挺周到的。
對於他們兩個人的未來。我也是處在矛盾中,養母對我做的一切我都銘記心間,可我又想看到已經年近暮年的父母可以幸福。
心中輕嘆聲,我緩步跟在兩人身後,看着他們日漸蒼老的背影。幸福是什麼?或許對他們來說,兒女在身邊,他們像現在這般,就已經很幸福了,我畢竟不知他們心中所想,這些事情想的再多也是白瞎。
法院外,早早得到消息的媒體已經守候門前,一雙雙賊亮的眼睛在捕捉可以挖掘猛料的對象,我有些擔心的看向後座位上的母親,她身體一直未痊癒,我怕這些口無遮攔的記者會刺激到她。
“媽,我們等一會再下去吧。”
“也好。”我媽的一輩子經過大風大浪,她懂得審時度勢,我坐在車中看着往來的車輛。慕北川的車子跟雲鵠的車一前一後駛了過來,我的臉色瞬間冷凝。
慕北川的車子一停穩。他就闊步向我這邊走了過來,我猛然攥緊方向盤。也不過是數秒後,恢復常態。
“怎麼不下來?”修長的手指輕釦幾下車窗,譏誚勾脣,眸子中再也看不到之前的憂鬱取而代之的是讓人厭惡到骨子裡的惡毒跟陰冷。
我覺得跟他沒什麼好說的,倚在駕駛座上,目視前方,視他如空氣。
“北川,我們走吧,耿澤是我們的老友,那麼長時間不見,我們得找個距離他近一點的地方坐下才是。”
妝容濃重的孔書彤,身穿淺藍色束腰短裙,外面罩着件小皮草,風情萬種的扭着纖腰走了過來,挽住他的胳膊,紅色的指甲在陽光下閃耀着如血的光亮。
多看一眼我都覺得噁心,我爸認出她是之前照片上的女人,臉上卻是感激還有愧疚,慌忙要放下車窗。
“我哥認識你們這樣的朋友真的是三生有幸。”我按住總開關,阻止他的動作,放下我身邊的車窗,冷眼看着外面粘糊在一起的兩人,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覺得也是。”臉皮厚道無法用尺子丈量的慕北川完全都不把我的嘲諷當做一回事,竟然恬不知恥的接了下句。
雲鵠走了過來,冷冷掃了他一眼,慕北川嘴角嘲諷更濃,與他錯身之際,故意用肩膀碰了他一下,雲鵠倒是大氣的很,沒有跟他計較,對我溫和笑了笑,示意我打開車門。
“稍等。”我關上車窗,回身看向正緊蹙雙眉,眉眼皆染上點點怒意的父親。
“爸,不是我忘恩負義不知恩圖報,前提是這個‘恩’必須存在,我不知道當時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況,但我敢肯定的告訴你,我哥入獄她絕對脫不了關係,就算是她後來被強姦也是她咎由自取,你無需放在心上。”
“可畢竟人家”
“爸,這是她自導自演的一齣戲,只是她這個演員太盡責,力求逼真親自上陣。”
芳華會倒,我哥會入獄,皆是因她孔書彤,她不管經受過什麼都是她活該!
“好了,小溪都這樣說了,你也別多想了。”
對於我媽全身心的信任,我心中好受了些。
開庭的時間快到了,記者也已經按秩序進了庭審現場,我扶着我媽緩步走向入口。
被我握住磨人的手微微顫抖,好久沒有出現在這樣大庭廣衆下的母親,已經有些不適應站在閃耀的鎂光燈下。
“有我在,沒事的。”我給她一個安定的微笑。
我媽點了點頭,畢竟是混跡溫城上層社會多年的女強人,就算是臉色蒼白,身子消瘦的不成樣子,她依舊能挺直脊背,邁出最優雅的步調。
我脣角勾出得體的笑容跟她在衆人的注目禮下走向前排的空位,畢竟這裡是莊嚴的庭審現現場,記者不會做出出格的舉動。
庭審開始,我哥被帶上被告席,近一個多月沒見,我哥的臉色好了不少,但依舊蠟黃,精神還算可以,我媽心疼的老淚縱橫。
庭審莊嚴繁瑣,一審時咬定是我哥親自簽字副院長和盤托出了他被人利用家人威脅,比他做僞證的種種,加之他的家人上庭作證,江墨言請的律師是溫城律師界的金牌律師金奎,列出種種疑點。
“首先,證人證詞上面有漏洞,他們說芳華一直是以假藥牟利,可衛生局每年都有檢查,沒有發現任何漏洞。不用我說,大家都知道在芳華未出事之前在溫城的口碑怎樣。我這裡有一份厚厚的記錄,芳華從一個小小的診所發展到現在的規模,醫療事故總共五起,整整三十六年的時間,五起醫療事故,這隻能說明,芳華在管理醫院的上絕對是嚴格的表率。”金奎稍頓下,將手中的磁盤遞給法警,“這是我們請警察還原的芳華出事前的監控錄像。”
主審官示意法警當場播放,畫面的背景是黑夜,當時醫院中燈光昏暗,時間上顯示是夜晚三點多鐘,正是人最疲勞困乏的時候,一輛載貨車急速駛進院子,從上面擡下一個受傷的男子,時間不長跟着一起進去的兩個人走了出來,四處張望下,向倉庫駛去。
監控畫面顯示車子在倉庫門前呆了近半個小時的時間。據看守倉庫的幾個人回憶,貨車出現的那天他記得非常清楚,他們聽到外面又聲響就派個人出去查看了下,隨後被一個迎面而來的男子碰了下,整個人就暈暈的回到值班室就昏睡過去,其他的幾個也是差不多的情況,等他們醒來的時候,沒有見到異常,也就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回想下倉庫的藥品應該是那個時候被換掉的。
審判過程冗長一直到晚上十點多才結束,並沒有當庭宣判,不過看情形,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我媽坐在原地一直等着,目光一直落在我哥消失的地方,直到法院開始清人,我扶起雙腿有些僵硬的母親,緩步出了門。
等候在外面的記者見到我們出來,蜂擁而至,不知道他們從哪裡挖掘到我的身世,連同我哥的二審的情況,一陣狂轟亂炸,我媽的臉色微白,我雙眉輕蹙下,雲鵠不着痕跡的擋在我們的身前,替我們擋住不斷閃爍的鎂光燈。
這時,嗅覺靈敏的記者,眼中亮光涌動,翻出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從我兩段失敗的婚姻引到了雲鵠身上。
雲鵠臉上笑意未減,眼中多了幾絲冷意,沒有回答記者的任何問題,一路護送着我們進了車子。
只是沒有挖掘到任何有用消息的記者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不依不撓的將車子團團圍住,我只好熄了火,無奈坐在車中等待,就在我以爲會繼續這樣耗下去的時候,熟悉的邁巴赫駛進視線。
江墨言跟馮甜一前一後下車,一臉嬌笑的馮甜一下車就小鳥依人挽住江墨言的胳膊,臉上的笑容彷彿都能膩死人。
“叫你早一點來你偏不聽,你看庭審都結束了,真是可惜了,這可是近年來溫城最大的暗自呢!”馮甜抱怨一聲。
江墨言對她輕輕一笑,颳了下他的?子,眉眼低垂,我看不清他臉上此時的表情,但這一幕卻刺痛了我的眼睛。心也傳來絲絲疼痛,快速別過臉。
雲鵠叫了聲“江總。”圍在我車前的記者,好似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立刻一窩蜂涌了過去,見時機成熟,我立馬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反光鏡中,江墨言跟馮甜衆星捧月般被一羣人圍在中間,我媽叫了我一聲,我對她輕扯下嘴角。
“媽,我沒事,該忘得,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真能像你說的這樣,媽就放心了。”我媽眼中滿是心疼。
我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沒有再說話。心,傳來似有似無針扎似的疼痛,我打開車窗。暖風吹進來也刮不淡我心中的疼。
回到家中,丫丫已經睡着,小吳急忙幫我們熱了飯菜,我簡單吃了些,衝了杯安神的茶,就進了房間。
怕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我已經習慣了每晚一杯安神茶,它就像我的安眠藥,上了癮。團每匠扛。
翌日,報紙上鋪天蓋地的都是我哥昨天庭審的消息還有江墨言跟馮甜的報道。
我簡單的掃了眼後趁丫丫不注意,扔進了垃圾桶中,悶頭吃飯。
餐桌上,除了什麼都不知道的丫丫默默的吃着飯以外,其他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看向我,明白他們眼神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怎麼迴應,幫丫丫收拾下,載着她跟小吳出了門。
目送着丫丫進了學校,我調轉車頭。
“丫丫還不知道吧?”
“能拖一天算一天吧。”這是我自私的想法。
辦公室中,依舊是一束桔梗花,我拿起來輕嗅了下,雙眉輕蹙,花兒再香,我仍舊是習慣不了這種味道,隨手放在一邊。
這次真的是死心了,我將所有的痛和傷心都深埋在心底,一心撲在我工作和家人身上。
我哥的二審結果以證據不足遲遲沒有結果。就在我的耐心就要耗盡時,那輛曾經出現在醫院中的貨車連同當時的四個人被找到,他們交代了整個作案過程,並說出有人給他們一大筆錢,讓他們這麼做的。
終於,半個月後,我哥被無罪釋放。不過鑑於醫療事故確實存在,我哥作爲醫院的法人代表難辭其咎,必須進行賠償安撫受害者的家人。
還記得那天我們去接我哥時,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
資產解凍,芳華的封條撕掉,對芳華感情深厚的醫生護士自動回來,幫忙打掃重整,我站在灰塵飛舞的大廳中,面前閃過我第一次跟秋霜踏進這裡時的場景。一晃五年的時間過去,涅槃重生的芳華我很期待而經歷過太過傷痛的我會不會與它一起涅槃呢?
我緊握住雙手。
會!絕對會!跳樑小醜的角色我做的太久,這一次,我一定要做一會涅槃重生的鳳凰!江墨言你執意把我留在塑陽兩年,那麼我一定要好好利用這難得的機會從一個職場菜鳥蛻變成商場的白骨精!
這一刻,我豁然開朗,不等江墨言找我,我獨自來到了溫城大學,進行了被我耽擱的mba課程。我很珍惜眼前的機會,努力汲取知識。在公司,我也放棄以前總呆在辦公室中的習慣,工作閒暇之餘,我會主動跟同事們交流,搞好關係。
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除了必要的見面,我基本上不出現在江墨言的視線中。
陸銘會偶爾帶着陸奇去我家,雲鵠則盡心扮演着大哥的角色,不越距也不疏離。
我哥抽空去了英國一趟,廖家人並沒有讓她將秋霜帶回,怕我媽擔心,我們不把這件事告訴她。
“廖家人是什麼意思?”這件事情不敢在家裡談,我中午抽空約了我哥到芳華不遠處的小飯館裡。
“他們的意思是我太弱,保護不了秋霜。特麼的,爲什麼以前不這麼說,一羣狗眼看人低的傢伙!”
我哥猛灌了杯烈酒,臉色他從蠟黃轉向蒼白的臉色漲紅一片。
“酒是穿腸毒藥,經歷了牢獄之災跟人生的大起大落,你應該知道生活就是踩高就低,如果你想肆意的活着就必須讓自己強大起來!而不是在這裡自怨自艾!”
我奪過他的酒杯,幫他到了一杯清茶。
“妹妹,你變了!”我哥愣怔半響,才驚詫出聲。360搜索mobe你說過,我信過
“人總是會變得。”我夾了一筷子魚香肉絲放在他面前的碟子中,“最近忙活醫院的事情又瘦了不少,多吃點。”
“妹妹”或許是被我的表現給徹底嚇到了,我哥看我的眼神特別陌生。
“我沒事,趕緊吃飯,下午我還得上班呢。”
四年前我改變的是表面,現在是骨子裡的,我覺得自己的血都在變冷,我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
“對不起,是哥沒用,沒有保護好你們。”我哥自責一聲。
“說什麼呢,沒有人生下來就要被保護,我倒覺得是我連累了你們,你慢慢吃,我得回公司了。”我擦了下嘴,拍了下他削弱的肩膀,起身離開。
在辦公室還剛剛坐下,我辦公室的門就被人叩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