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動牀上,果果頭上纏着一層厚重的紗布,血在紗布上暈開,猩紅刺目。一張小臉和牀單連成同一種顏色,慘白駭人,臉頰上還散落着乾涸的血跡。
馮甜的眼淚瞬間決堤,隨着移動牀跑的時候,淚水一滴滴落在果果的臉頰還有身上,抓着被子的手已經在猛烈的顫抖着,我眼眶泛紅,緊緊抓住她的手,試圖給她一點點的勇氣。
病房中,她小心翼翼的握着果果包紮好的手,不停地抽泣着。
“連加護病房都沒進,最遲明天早上就會醒。”
她已經保持雕塑姿勢已經兩個多小時了,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流,再這樣下去估計得腫成個核桃,我心疼果果,也心疼她。
“宋小溪!你孕傻了嗎!”
馮甜猛地回頭狠狠瞪我一眼,經我的語言刺激,她的手緊攥下果果的手,牀上處在昏迷中的果果,雙眉緊蹙起來,蒼白的脣呻吟一聲,馮甜低咒聲,心疼的自責起來。
我揉了揉眉心,打了下嘴巴,有我這樣安慰人的嗎?我踮腳擔心的看着面色已經恢復正常的果果,愧疚才少幾分。
“怎麼了?”
江墨言推門而進,見我緊蹙雙眉,一臉懊惱的模樣,手輕搭在我的肩頭,請問出聲,我對他比劃了一個閉嘴的動作。
江墨言輕笑着,眼中多了幾分寵溺,“又說錯話了?”
我如個做錯事的孩子般點了點頭,“顧炎怎麼樣了?你們談的怎麼樣了?”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馮甜聽到。
“抽了一千毫升的血,你覺得會那麼快醒嗎?”
四百毫升已經是人的獻血極限,他抽了一千毫升,估計明天早上醒來就已經算顧炎的意志力堅強了。
余光中瞥見馮甜的身子明顯一僵,眉眼多了些擔心,她擡頭看向江墨言,脣輕動,並未發出聲音。
“走了。”江墨言環住我的腰,“我幫他們找了兩個護工,會照顧好他們,我們回去吧。”
我抵抗力不是很好,江墨言一直很排斥我在醫院中多待,今天不是情況特殊,他肯定不會容許我在這裡待上三四個小時。
溫城環河靠海,冬天的風一直比別處要冷上大上很多。一出大廳,一陣冷風襲來,我不禁縮了縮脖子,雙手環住肩頭。
身上被罩上件帶着餘溫的風衣,兩個人無需矯情推辭,我雙手拉着衣襟。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風大卷着塵土迷人眼睛,江墨言將我推回大廳門後。
站了一下午,雙腿有些難受,我輕倚在玻璃門上,目送着他頎長的身影離開。
麥加已經提前把安晴兒接走,無意中聽安晴兒提起,江榆林也回了溫城,我不知道江墨言知不知道這件事情,更不知道以前就父子感情不深的兩個人有沒有見過面。
不過,這些瑣碎的小事,我也只是偶爾沒事的時候尋思下,從不放在心上。
“小溪······”
聞言,我身子習慣性的一僵,慕北川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或許是因爲冷,他穿了一件厚重的黑色風衣,還帶了一頂帽子,蒼白的臉色帶着些許蠟黃,一看就帶着股病態的虛弱。
他目光落在我的小腹上,我警惕的捂住腹部,防備的看着他,他嘴角輕勾。
“我以爲你對我已經沒了防備,看來我還是錯了。”
他慢慢推動輪椅,錯身之際,他身上沒了曾經的讓我厭惡的古龍水味道,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藥香,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我有些心酸。
“你來看病?”
他手上停下動作,側身回我一微笑。
“冬天了,很多時候會有些頭疼腦熱的。醫院病菌多,你懷着孕,早些離開吧。”
“好。”
他側臉消瘦,下巴上冒着些許鬍渣,這樣的他頹廢中卻帶着一股讓人很想親近的溫和,但心中的芥蒂已經堅硬成成牆根本無法釋懷。他沉默未離去,我亦不去看他,靜靜等着江墨言的到來。
車子進入視線,我對他輕點下頭,向外走去,胳膊被一隻大手抓住,我輕掙了下,見我眼中閃過戒備,他無奈鬆開手來。
“我只是想跟你說句話,沒別的意思。”
“你······你說。”
心知他對我不會有惡意,我還是向後退了退,他自嘲垂下眼瞼,斂去眼中情緒。
“以後有空可不可以幫我去看看小小。”琥珀色的眸子中多了幾分憂鬱和懇求,帶着皮手套的手好似怕我拒絕般在輪椅把手上摩挲着。
“我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再者她在我的心中也算是過往一段痛苦的回憶,看着她,我就想到曾經我們過往的種種。對不起我沒有海納百川的胸懷,更沒有受虐傾向,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江墨言已經來到我的身邊,緊緊將我攬在懷中,半眯着眼睛審視着面前的慕北川,用眼神詢問我他有沒有對我怎樣,我對他輕搖下頭,視線再次投向眼中泛起波瀾的慕北川。
“想念她,你可以完全把她接回來,畢竟孩子還是在父母身邊生活會好些。”
語落,不等他再說話,我跟江墨言並肩而走,上車時,我瞥見慕北川在大廳門口的位置一直未動,看他如此,我心中五味陳雜。
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傷害都能值得原諒。最起碼他對我的傷害就不行!即便是他救過我,也抹煞不了他對我,對我家人的傷害!
“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奇峰前幾天把慕北川這兩年的經歷傳給了我。”
江墨言瞥了眼後視鏡,自從懷孕以後,他就禁止我坐在副駕駛上,即便是坐在後座位上,他還是會親自幫我席上安全帶。
每次見到他這般,我都很想問一句“你是緊張孩子,還是緊張我呢?”
總覺得這句話根本就是無理取鬧,每次話到嘴邊,最後還是嚥了回去。
江墨言用他磁性的聲音言簡意賅的敘述着慕北川的過往。
兩年前,他同江墨言一起墜入海中雙腿撞在了岩石上,被海浪衝擊到海岸被當地的漁民救起,當時痕跡被大海沖刷,加上當時救慕北川的漁民獨居在僻靜的山林中,搜尋的人漏掉了這個重要線索,漁民沒錢幫慕北川醫治,當時慕北川也沒有活下去的慾望,眼睜睜的任由一雙腿殘廢了,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麼,亦或者是老漁民的去世讓一直受到他照顧的慕北川心生愧疚,萌生了活下去的意念,他在半年後走出大山,憑藉着他的頭腦在網上創建了一個遊戲公司,發展到今天規模已經不可小覷。
公司剛剛盈利的時候他就去了愛爾蘭定居,兩個多月前不知道因何原因,他賣掉盈利可觀的公司突然回國,江墨言一度以爲他又存了壞心思,只是查來查去,他一直深居簡出,接觸的人也只有他的司機,女傭,沒有任何異動。
聽完,我思緒百轉,腦中浮現他枯黃的病容,我雙眉緊蹙。
“他會不會生病了?”
“只要他不打擾我們的生活,怎樣都跟我們無關。”江墨言語氣淡漠,帶着我駛向郊區的小公寓,住樓有樓梯,江墨言怕我出意外,帶着我搬回到兩年多沒有人住的的地方。
小小的地方,充滿着以前美好的回憶,回到這裡我的心情還是蠻激動的。
只是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餐,我到二樓的陽臺上曬太陽的時候,卻碰到了一件心情不美好的事情。
我的正對面竟然出現慕北川的身影,他正坐在對面公寓的陽臺上看報紙,身穿家居服的他身上散落着晃眼的暖陽,見到我放下報紙對我輕笑着,我臉上的表情微微僵硬。
“你住在這裡?”
如果我沒記錯這裡以前住的是一對四五十歲的中年夫婦,前幾天我還見到過他們。
“剛搬過來。”
如果說是巧合根本就不可能,我臉上的笑容驟然收了起來,深深吸了口氣,看向依舊笑的如沐春風的男人。
“慕北川你爲什麼要回來?”爲了能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我刻意向他對面走了走,“不要保持沉默,或者是敷衍我!”
他從回來就給我打了一個電話,隨我去了隆城,救了我,現在又搬到離我住的地方那麼近,要說他不是因爲我,我死都不會相信。
害怕之前的種種重演,我心中不安的同時,怒火也因爲他臉上始終保持的溫和笑容潑了桶油,一直灼燒到眼睛,頃刻之間幾乎要發展成燎原之勢。
“我說過我是爲贖罪而來,現在的我已經看淡一切,不會再重蹈之前的覆轍,倘若你覺得我的存在讓你感到不適,你大可以忽視掉我,我也會盡量減少出現在你面前的次數。”
語落,他緩緩轉身,耳邊傳來輪椅碾壓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他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我的視線中。那一刻,我的心中竟然莫名有些心疼他清瘦淒涼模樣,我甩了甩頭,揮掉這個本不該有的想法。
陽光暖暖,我就那樣定定的站在原地,不知道過了多久,許久都沒有見到我下去的江墨言找上樓來,見我看着對面的公寓出神,他順着我的視線看去,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探究的看向我。
我對他輕扯下嘴角,“好幾天都沒有看到對面的夫婦了,看樣子是出門了。”不想給江墨言平添煩惱,又可能是因爲他最後留給我的背影,讓我感受到悲涼和可憐,我鬼使神差的瞞下慕北川住那棟公寓中的事情。
“看來我是讓你感到無聊了,這樣一點小事竟然會讓你思考一個多小時。”江墨言心疼的蹲下身子,揉捏着我的雙腿,自從懷孕,我的腿就有些莫名的水腫,特別是站的時間長了,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會抽筋,江墨言每天用空的時候都會給我揉一揉。
察覺到腿不舒服,我在陽臺上的搖椅上坐下,享受着江墨言無微不至的服務。
“果果醒了嗎?”昨天醫生說沒有大礙,我今天還是
想去看看,又怕江墨言用孕婦不能常去醫院的理由拒絕我,我從早上到糾結到現在,還未跟他開口。
“醒了,剛剛馮甜給我打電話讓我務必過去一趟。不知道是不是顧炎又弄出什麼幺蛾子來了。”江墨言提到顧炎臉上多了些無奈,“認定了就一追到底,折騰了那麼多年,一直停留在原地,還真是讓人糟心的。”
這是江墨言第一次在顧炎背後談論他們的事情,想必也是被他們的事情給攪得有些頭疼吧。
“如果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想法,那麼世界就單調了。”我的目光掃了眼空空洞洞的陽臺,就比如他,無怨無悔愛了那麼多年,到頭來留下的是恨,是罪孽,還有一個失去父母照顧的可憐孩子。
飄散着消毒水的醫院中,每一次踏進這裡,我都會不由自主的擡頭看下碩大的緣起兩個字,往事更會不期在腦海中浮現,我有時候會覺得不過三十來歲的我竟然像個滄桑的老人,還沒有老就開始不停的悼念起從前來。
果果所在的病房中,臉色慘白如紙的顧炎也在,只見他定定坐在果果的牀前,我問了下馮甜才知果果一直還未醒來,在顧炎的強逼下,醫生給他仔細檢查一遍身體得出結論,他身體沒有任何異常,之所以不醒,或許是自己不想醒來。
聽到這話,我的雙眉直接緊擰成川,我只聽說過,成年人受到了打擊,一心尋死,自殺未果後,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想成假睡的現象,也就是俗稱的昏迷。沒想到果果小小年紀,竟然也會有這樣難以理解的心裡。前後尋死下,果果這樣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他從小就是自閉症患者。
“或許是醫生聳人聽聞了,果果也只是身體虛弱,再過些時間應該會轉醒的。”我輕拍了拍馮甜的肩膀,牀頭上的飯菜未動,他們都在爲果果擔心的沒有食慾。
“這兩天,你終於說句不鬧心的話了,可我卻覺得醫生的話在理。”馮甜的眼睛紅紅的看樣子沒少哭,她撫摸着果果慘白的小臉,“我以爲自己給了他全部的愛,就能融化在他周圍的堅冰,總有一天他會勇敢的跨出他的世界。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有些事情不是我努力就行的,我現在對果果真是束手無策了。”
馮甜趴果果的牀邊哭了起來,顧炎心疼的看着她。
“我會陪着你想辦法讓果果醒來,你不要難過了。”
“滾!顧炎你給我滾出去,不要以爲你給他抽了點血,你就指望我對你感激涕零,你這個一點都沒有盡到父親責任的人,有什麼資格在我的面前說這些,你給我出去!”
馮甜心中難受,對着顧炎吼了起來,抓緊他的衣襟,憤怒的扯着他向病房外走去,“你給我滾出去,病殃殃的看着我心中發堵!”
抽了那麼多血的顧炎那裡受得了她這般推搡,直接跌倒在地,他的身子很高,倒地時,發出一聲沉悶聲響,路過的人都紛紛看向這邊,不少人駐足圍觀。
“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心裡好受些,你可你儘管的罵我打我。”身子虛弱,顧炎爬了幾下沒有站起身,轉了下身子,雙手撐在遞上,半撐起上半身仰視的馮甜。
見人越圍越多,我想上前去勸勸兩個人,江墨言攥住我的手腕,對我搖搖頭,低頭貼近我的耳邊。
“一般都是當局之謎,旁觀者清,你怎麼就看不透呢。有些事情他們自己看清了,總比我們這些旁觀者去幫他們點清楚來的印象深刻。”
江墨言的嘴角掛着老狐狸版的微笑,攬着我的肩膀,退去人羣。
“喂,我們這樣離開是不是不太好。”我停留在原地,不願離開,昨天馮甜纔好不容易跟我說,她捨不得折騰顧炎,今天果果又鬧這麼一出,好好地一出破鏡重圓就這麼變成了相愛相殺!
“我哪有要離開,只是覺得這裡人多會擠到你,我們向後退退。”江墨言被我拿掉的手改變方向在我剪成其二短髮的頭上輕柔幾下,“你無聊的都能呆看一個空房子一個多小時,現在有免費的真人愛情大戲上演,怎麼好錯過呢。”
“江墨言正在受苦的是你的表弟哎,你這人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還真人版!江墨言你還真敢說!如果顧炎知道江墨言竟然這般想,這二十四孝弟弟絕對會會不會直接從地上跳起來,狠狠給他一拳呢!
“我這也是爲了他好。馮甜委屈了那麼多年,心中的那團怨恨可想而知,倘若就這般跟顧炎和好了,這團埋藏在心底的怨恨,最終還是會在他們兩人之間引起一場戰爭。與其等到日後,還不如趁現在來個大爆發,永遠消除隱患。”
“聽你這麼一說,也不是沒有道理。”
站在人羣之外,我的目光一直黏在兩人身上,只見馮甜用力踢了下半躺在地上的顧炎。
“看見你我就難受,你趕緊給我滾!”
半躺在地上的顧炎甩開護士的攙扶,艱難從地上爬起身,隨後撲通一聲跪在馮甜面前,膝蓋撞地的聲響傳來,我的心驀然一緊,緊緊攥緊江墨言的胳膊,這一下的疼痛肯定是我難以想象的。
周圍發出幾聲驚訝聲,隨後是一片唏噓,還有小聲的議論聲,只是兩個主角卻渾然不覺。
顧炎身子前傾下,拉住馮甜的手,接連說了很多個對不起,馮甜用力甩了幾下,顧炎的身子如若不是圍在周圍的人好心的扶了一下,肯定又會跌倒回去。
“你願意對我生氣,罵我打我,就說明你心裡還有我。”顧炎慘白的臉上漾出發自內心的笑容來,“小甜,我知道之前讓你受了太多的委屈,所以你儘管發泄,你心裡舒服了,請允許跟你一起喚醒我們的兒子好嗎?”顧炎和江墨言有些相似的桃花眼中已經淚水滿眶,舉起右手,“我顧炎對天起誓,從此以後如果再讓馮甜受到一點委屈,定會天打雷劈。”
顧炎的話語一落,周圍響起很多爲顧炎求情的聲音。
“一個男人能在大庭廣衆下給你跪下,還發這種毒誓已經給足了你面子,就算是有天大的仇恨也該了了。”
“就是啊,我看小夥子的心挺誠的,都有孩子了,爲了孩子想想,有些事情能過去的就讓她翻篇吧。”
“對啊,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
一般都是勸和不勸離,有一個人開口,很多人都開始附和着。
“男人的話能信,天上得下紅雨!”
馮甜在人們議論如潮的時候,砰地一聲甩上門,空留跪在地上不願起身的顧炎和一羣看熱鬧的人,有人上前將顧炎拉了起來,他出神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頹廢轉身離去。
“累了吧。”江墨言扶着我在椅子上坐下。
“還剛剛三個月,哪那麼容易累。”對於江墨言如此細緻入微的呵護,我心中甜膩膩的,“你不去安慰下他?”
“安慰什麼?”江墨言一挑眉不以爲然,繼續手上爲我按摩的動作,“其實今天馮甜給我打電話時候告訴我,讓我務必過來把顧炎弄回病房,醫生說他身體太過虛弱,受不了這般折騰。雖然原話不是這樣,但是大體弦外之音是這樣的。”
江墨言嘴角邪魅勾起,“不要擔心,剛剛馮甜或許也只是想讓他回去休息而已。”
聽江墨言這般說,我扯了扯他的耳朵。
“江墨言我突然覺得你好可怕。”
江墨言凝眉,疑惑的看着我,等着我接下來的話。
“顧炎可是跟你一起長大的人吧,你現在竟然不會告訴他馮甜的真正想法,你不是純粹的想折磨他嗎?不得不說你真的很冷血。”
“怕了?”江墨言一挑眉,“我對誰都可以冷血,唯獨對你冷不起來。”語落,不顧周圍人來人往將我抱了起來,“還是那句話,他們的事情交給他們自己解決,現在你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好好養胎,把我們的兒子生下來。”
聞言,我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誰不想,一兒一女湊成一個好字,可老天那會每次那麼隨人願。
“你怎麼就知道他是個兒子,萬一是個女兒呢?”
“女兒就女兒,只要是我們的孩子就成。”江墨言把我放下來,扳着我的肩膀,讓我正對着他,認認真真的看着我,“胡思亂想了吧,我對丫丫怎樣,你還不清楚嗎?我又迂腐,沒有重男輕女的概念。”
“我可記得有人說過,江家不稀罕女孩子。”我小聲嘀咕一聲,江墨言聽力很好,他捧起我的臉,“說出去的話我收不回來,我只能告訴你說出那句違心的話時,我心中不比你難受。”
江墨言心疼的將我擁在懷中,“對於以前的事情,我無法重返當時去改過,只能在這裡對你說聲對不起。我希望在未來的日子中你會在我的陪伴下忘記當初的疼痛,我覺得一個人記着就夠了。”
“好了,都過去了,我也只是隨口這麼一說。”當初的事情已經因爲他對我的柔情沖淡的差不多,我不會再去怪他,更不會因爲這跟他再心存芥蒂,破壞我們來之不易的幸福。
臨下樓時,想到那天在這裡碰到慕北川,我扯住他的胳膊。
“我想知道慕北川是不是真的得病了。”他這次回來肯定是因爲某種原因,我隱隱的覺得應該是他的身體。他現在住的跟我們那麼近,如果搞不清楚,我心中會很難受的。
“好。”江墨言沒有多問,他讓技術部那邊尋找慕北川的病歷,只是讓我意想不到的是,病歷上如他說的那般,只是拿了些感冒藥,我緊蹙雙眉,心中泛起狐疑,難道是我想錯了?
“這是我的醫院,他倘若真如你所想的患了絕症也不會來這裡看病的。”
江墨言擁着我離開醫院,一路上我都在尋思着慕北川的事情。
“在我的面前想着別的男人,你不覺得有些不合適嗎?”
江墨言回身可憐兮兮的看着我,“現在我可是除了你一個女人,連別的女人多看一眼都不曾,可你看看你,一會兒陸銘,一會兒慕
北川的,我現在已經要考慮着,是不是以後整天把你關在家中,好好地跟你培養下感情!”
江墨言說這話的時候,帶上幾分咬牙切齒,“對了,忘跟你說一件事情,陸銘讓我跟你說聲謝謝。”
“謝我什麼?”我一臉不解的看着臉上漾滿笑容的江墨言,見到他這幅模樣,我總覺得他好似一直正在搖曳這尾巴的老狐狸。
江墨言一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模樣,一言不發的開着車子。
“感謝我那麼狠心不給他打電話?”得不到江墨言的解釋,我搜腸刮肚的想着種種可能。
江墨言依舊不語,打開音樂,輕緩的胎教音樂緩緩流瀉而出。
“你再不說信不信我馬上給他打個電話!”
“他換了號碼,你想聯繫他也聯繫不上了。”江墨言笑的一臉欠揍,在我的憤怒的目光下才有所收斂,輕咳聲,正了正臉色,“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一個謝謝而已,或許他是謝謝你,能讓他在你身邊陪了兩年呢。總之一句話,他現在日子過得很平靜。”
或許是太過篤定江墨言不可能騙我,我也沒有細細再去品味他話中的意思,時間不長便把這件事情給忘了,等我有天明白過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江墨言這隻可惡的老狐狸,究竟幹了一件多麼令我憤怒的事情!
“你等一下,我馬上過去。”快要回到郊區公寓的時候,江墨言接到一個電話,回頭叮囑我坐穩了,便快速掉頭向機場一路疾馳。
“誰又要走?雲鵠?還是奇峰?”
不得不說雲鵠個夏珍的造人速度挺迅速,蜜月回來,夏珍就已經身懷有孕,錯過了那麼多年的他們好似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日子,雲鵠跟江墨言辭去了在塑陽的職務,準備帶着夏珍會香港,理解他的心情,江墨言並未挽留,給了他一筆不小的支票,不缺錢的雲鵠,沒有收。
“奇峰。”
我彆着臉看向起風的窗外,幾粒白色的細小的顆粒狀東西隨風飄進視線,落在窗上,很快消失不見。
“江墨言你看下雪了呢。”雪下得挺早,隨着一個個熟悉的人相繼離開,本就寒冷的冬天,多了幾分蒼涼和荒蕪。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他們離開並不代表以後永遠不見,心放寬一點。縱使他們都離開,不還有我陪在你的身邊嗎?”
看出來我的傷感,江墨言的溫言軟語便傳了過來。
“話雖如此,心還是挺難受的。”我低頭擺弄着手指,試圖可以轉移一些注意力,“奇峰他就不能不走嗎?時間是療傷的最好東西,我還沒有停過距離是療傷好藥呢。”
“當初你不也是離開這裡四年,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這些年他一直跟着我,好似已經忘了他還有自己的生活,趁着現在就讓他自由的出去走走吧。”
江墨言倒是看得開,我低着頭不再說話。
我們趕去機場的時候,已經快要到了檢票時間,一身深灰色休閒裝的奇峰,沒有我想象中爲情所困的憔悴,反而有些精神奕奕。
“什麼時候回來?”
“不一定,或許滿月酒我能趕得回來呢。”奇峰笑着擁抱了下江墨言,“先生,看着你跟她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我終於可以安心。在這裡我先說聲恭喜你喜得貴子,倘若我趕不回來,紅包以後再給補上。”
廣播中催促乘客檢票登機,兩人也並未再多少什麼,奇峰臨走的時候,江墨言塞給了他一張卡。
“拿着,不要推辭,這是你得的,路上用得着。”江墨言緊緊攥住他的手,黑眸中全是命令。
“先生······”
“要走就趕緊走,別在這裡磨磨蹭蹭的了。
江墨言臉色不耐對他擺了擺手,大抵心中也是不捨的吧。
望着奇峰離開的背影,我微笑着對他揮了揮手,未曾想到在同一天雲鵠也走了,看着天空中消失成一個小點的飛機,我的心情再也不美好起來,一路上都悶悶不樂的。
在家着實無聊的緊,又見過馮甜對顧炎發火的場面,我又想着顧炎曾經就是個噴火龍,生怕他哪根筋搭錯又開始火力全開,這幾天我總是讓江墨言帶着我去醫院,剛開始江墨言怎麼也不肯,只是耐不住我的撒嬌再加上使小性子,不忍我不高興,他還是應了下來。
這一次他也知道只要顧炎跟馮甜不和好,我絕對是沒有消停的那一天,爲了我肚子裡來之不易的孩子着想,他再也坐不住,從一個氣定閒遊的旁觀者一躍成爲一個恨不得馬上將兩個人綁在一塊的調解員。
果果沒醒,馮甜整日守在他的身邊,吃不好睡不好,真個人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顧炎的心疼可想而知,每天都會圍着馮甜辛勤的打轉,除了換回來幾個白眼,就是幾聲惡聲惡語。
顧炎也真是洗心革面,放下了他所有不值錢的尊嚴,把自己放進卑微的塵埃中,默默地付出,等待着他的愛情可以從卑微的塵埃中開出絢麗的幸福的花兒來。
病房中,砰的一聲,顧炎手中的保溫盒跌落在地,短短几天,我已經不知道馮甜是第幾次打翻吃飯的傢伙了。
顧炎沒有說話,默默叫來保潔將地上的飯菜打掃乾淨。不顧馮甜的冷眼,擰了個毛巾幫她擦拭着迸濺上飯菜汁的手,看到顧炎這般我感概良多,輕輕嘆了口氣。
坐在我旁邊的江墨言濃眉輕擰下,趁着顧炎再次下去買吃的空檔,問起馮甜來。
“他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你還不打算原諒他嗎?這樣下去,可真的是有些像他當初那般無理取鬧了。”江墨言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冷意和不悅。
“我也不想這樣,可是看到果果這樣,我心裡着急,抑鬱難舒,怒火全部就發在了他的身上。”馮甜倒是誠實,說出她的心理話來。
“果果會沒事的,醫生都說了,他醒來只是時間的問題,你們多陪陪他說說話,說不定,感受到你們的着急,他自然而然就醒了。”江墨言正在聯繫國外的專家,希望可以找出有效的辦法來幫助果果醒來。
馮甜眼睛紅紅的沒有說話,“每個人都告訴我果果會醒,就連我做夢的時候都能感受到他睜開眼睛看着我,只是當我醒來的時候,他依舊緊閉着眼睛,每當這個時候,我都覺得特絕望,感覺爲什麼昏迷的不是我,這樣我就不用受到這樣的折磨了。”
“你傻啊,倘若是你昏迷了,沒人照顧的果果會怎樣不不會設想不到。現在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現在最重要一點就是怎樣想辦法讓果果醒來。”望着她乾裂的脣瓣,我起身幫她倒了杯水,“中國有很多例喚醒植物人·······”
我接下來的話,在她殺人的眼神下稍頓下。
“別瞪我,我是在給你想法子呢。”我安撫性的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這般激動,“果果雖然跟植物人有很大的差別,不過從本質上還是有些一樣的,你可以根據喚醒植物人的例子,在他的身邊講述些你們曾經的美好回憶,讓他感受到你對他的愛,讓他覺得有醒來的意義,或者你跟顧炎好好地在他面前上演幾處和好的溫馨畫面,他會醒來也說不定呢。反正現在還沒有特別有效的法子,你暫且試一試吧。”
“能有效嗎?”馮甜輕咬下脣,握着果果包裹着嶄新紗布的手。
“有沒有效,試過才知道。醫生不是說了嗎,果果這個狀態可能能聽到外界的聲音,你就別對顧炎那麼兇了。”
我也覺得凡是有個度纔好,如果真的過了,就適得其反了。顧炎有今天這個改變已經很在我的意料之中了。
馮甜點點頭算是接受了我的意見,江墨言臨走的時候跟顧炎交代了幾句。
他們兩人還當真沒有讓我們失望,當我們再次去看他們的時候,雖然馮甜還時不時對顧炎惡聲惡氣的,但總體狀態還是很好。
江墨言聯繫的專家在三天以後趕來,他們對這樣的病例有着長時間的研究,很快制定了最有效地方案,藥物刺激和親人的耐心陪伴,在專家的建議下,兩人每天都會用輪椅推着果果出去,除了醫院住院部的花園中,他們每次都會帶着他去一些人多的地方,比如大賣場或者是廣場之類的地方。
起初效果不算是多好,但是慢慢就有了起色,馮甜在一次幫他擦拭身體的時候,看到他輕蹙雙眉,身子也因爲外界的刺激而動了動,這樣的反應可把馮甜給高興壞了,連帶對顧炎的態度也轉好很多。
命運終究是眷顧從一出生就歷經磨難的孩子,經過一個多月的治療,他終於睜開了他沉重的眼皮,而且睜開眼睛的時候還給馮甜一個很大的驚喜,他很自然的叫了聲“媽媽”。中間沒有以前的那種好似很長時間沒有開口的艱難,隨意中讓人覺得他以前就是這般叫的。
馮甜激動地緊緊抱着他瘦小的身子,顧炎遲疑下才擡手將他們娘倆擁在懷中。
畫面透漏出雨後天晴的溫馨之感,我跟江墨言默默退出病房,把空間全部留給他們一家三口。
我知道顧炎跟馮甜還有一段磕磕絆絆的路要走,但只要兩個人中間還存在感情,就不會再掀起太大的波瀾,我覺得爲了果果,兩個人會拿捏好分寸。
壓在心中那麼多天的大石忽然落下,我心中輕鬆很多,臉上多了些笑意。
車窗外再次飄起雪花來,我不由感嘆今年的冬天,好似雪多了很多,打開窗戶,任由雪花飄落在我的手中,它很快融化,留下一股沁冷之感,只是我的心中卻暖洋一片。
車子在公寓門前停下,下車時,我看到有幾人匆忙向後面的公寓走去,一個半高的小身子擠在他們中間很是顯眼,我蹙眉垂下眼瞼,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不知不覺加快腳步,直接奔向二樓的陽臺。
只不過,從這個方向,只能看到二樓綽綽的人影,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些什麼,我有些矛盾着要不要到後面去一探究竟。遲疑下,還是快速下了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