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都是客,加上今天是兜兜的生日,葉楠就算是不希望傅薄笙出現在這裡,但也不會如實說出口。
葉楠搖搖頭,“只是有些意外,兜兜沒跟我提起過。”
說話間,今天的小主人翁已經從裡面跑出來了,卻是紅着眼眶,悶頭跑到葉楠身前,張開雙臂緊緊地抱着她。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葉楠詫異地看着他,這小傢伙剛剛還在裡面像個大人似的招呼着自己的同學。
可眼下這模樣……
傅薄笙也放下了手中的禮物,蹲在一旁,溫聲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兜兜抱着葉楠,頭也不肯擡,只是不停地搖着頭,葉楠感覺到身邊被他抱着的這一塊衣服已經被浸溼了,秀眉緊緊地皺了起來,“兜兜,你說過,你不會瞞着媽媽的。你想讓媽媽擔心嗎?”
他的聲音悶悶的,“我想爸爸。”
剛剛在宴會廳裡,他和同學玩時,大家各自說起了自己生日時的一些事情,說爸爸媽媽會送給自己什麼生日禮物,會說爸爸媽媽會對他說什麼樣的生日祝福,種種……
兜兜安靜地站在邊上聽着他們的描述,起先還能強忍着,可等他們問道,“浩然,你爸爸呢?爲什麼我們只看到了你媽媽啊,你爸爸不來了嗎?”
所有的堅強與隱忍,在這瞬間,功虧一簣。
而他說的這一句話,更像是一陣驚雷敲擊在葉楠的心頭。安致澤去世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兜兜一直表現的很懂事,在起初的那幾天,反倒是他在身邊安慰着自己。
他的懂事,超出了同齡人,甚至都讓葉楠忘記了,他也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啊。
一個八歲的孩子,突然失去了他以前最愛的爸爸,怎麼會不傷心,會不想他?
葉楠摸了摸他的頭髮,聲音有些哽咽,一肚子的話想說,卻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了。
傅薄笙看了一眼愣住的葉楠,收回了目光,神色微微有些黯然,他的手輕輕地拍了一下兜兜的肩膀,“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們應該開開心心的不是嗎?我給你買了生日禮物,是你最喜歡的,你要看看嗎?”
話落,兜兜擡起了頭,一雙眼睛已經哭紅了,擡起手在臉上擦了又擦,“禮物再好,也沒有爸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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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像是久蓄開閘的水一樣,不停地往外冒,越流越兇,聲音也越來越大。
葉楠拿着紙巾,心疼地看着他,幫他擦眼淚,想勸慰他,可是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無論她說什麼,安致澤永遠都回不來了。
傅薄笙看到她微微泛紅的眼睛,心裡有些酸酸的。
酒店的服務員上菜經過三人身邊,多多少少都看了他們幾眼。
傅薄笙見他聲音越哭越響,嗓子都有些沙啞了,可剛剛的禮物攻略對他一點都不管用,沉吟了一會兒,低聲道:“兜兜,我當你的爸爸,好嗎?”
話剛說完,葉楠皺了皺眉,側顏看他,瞪大了眼睛,“傅薄笙,你跟孩子亂說什麼呢?”
兜兜的哭聲也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戛然而止了,抽噎着,“媽媽,真的嗎?”
葉楠搖搖頭,拿出紙巾擦了擦兜兜的眼淚,“叔叔是爲了讓你別哭了才故意說的,你看看你,都哭成小花貓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看,裡面有這麼多你的同學在等着你,不管有什麼傷心的事情,我們都應該先忍着,對不對?我們兜兜已經八歲了,是個小男子漢了。”
“葉楠。”傅薄笙剛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葉楠側眸看了他一眼,聲音不復剛纔的溫柔,冷漠了幾分,“傅薄笙,謝謝你送給兜兜的禮物,麻煩你進去就座,以後這些話我不希望你再亂說,他們還不會分真話和假話,兜兜會當真的。”
***
葉楠坐在牀邊,看着已經睡着的兜兜,小臉上依舊帶着淚痕,睡覺前他又說起,以前安致澤很喜歡給他說睡前故事,說着說着,又是悶聲哭了起來。
哭到累了,這才睡着了。
葉楠把他踹出的腳放回被子裡,起身走到窗邊,沉沉地嘆了口氣,安致澤去世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兜兜哭得再傷心,她也無能爲力,只能讓他慢慢走出傷痛。
人,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傷痛中才慢慢長大的。
只是對於他來說,這種傷痛來得太早了一些。
葉楠拉上窗簾,關了燈,回了臥室,卻是一夜難眠,兜兜想他的爸爸,她又何嘗不想念安致澤,一個像大哥一樣,在她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了她八年。
她們之間的關係,早已變成了親人。
第二天,葉楠剛到公司,就接到了安致輝的電話,說他晚上有些事情走不開,可與另外一個人約好了,要談之前競拍下來的那塊地皮的事情,便讓葉楠代他出席。
葉楠拒絕,讓他找別人,但一提到這,安致輝就又會提起安致澤。
經過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悲傷情緒再次被他挑起,葉楠揉了揉眉心,只得應了下來。
下班後,她按着安致輝發來的地址到了餐廳,對方已經到了,忙站起來,伸出手去,和她握手,“你是葉小姐吧?你叫我老鄭就可以了。”
葉楠淡笑頷首,淡淡一握就把手收了回來,“鄭總客氣了。”
“別站着了,趕緊坐。我隨便點了幾個菜,也不知道葉小姐喜歡吃什麼,你看下菜單,看看還有什麼想吃的。”
說話間,連連瞧了她好幾眼,那種熾熱的眼光讓葉楠很不舒服。
她本能地躲開對方的窺探,粗略地掃了一眼菜單就放了回去,“吃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接下去要談的這些事情。”
“是是是,不過事情再重要,也要先填飽肚子。”老鄭在她邊上坐下,搓了搓雙手,又把剛醒的紅酒往她杯子裡倒。
葉楠忙用手捂住杯口,“我今天身體不舒服,不喝酒。”
往常她肯定會喝上幾口,可是今天晚上老鄭眼裡那抹渴慕太過明顯,葉楠並不糊塗,在這種時候說什麼她也不會喝酒的。
老鄭也沒繼續勸說,放下醒酒杯,就站了起來,“那我去給葉小姐拿點開水進來。”
葉楠鬆了一口氣,心中想,會不會是她太敏感了一些?
老鄭很快就進來了,給她杯子裡倒了開水,葉楠道了謝,從包裡拿出計劃書,“安致輝說鄭總覺得這一份計劃書還有一些地方需要修改,不知道是哪些地方?”
“不着急,先墊點肚子,工作上的事情等會兒再說。”老鄭臉上的笑意越發熱情,邊說便伸手來拿計劃書,也不知道是刻意還是不小心,握住了葉楠手,她忙抽了回來,老鄭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對方畢竟是合作的夥伴,加上他也道歉了,葉楠雖然討厭這種觸碰,但也只能不自然地扯開一個笑來,拿起筷子,老鄭已經夾了一隻螃蟹放進她碗裡,“來,別客氣,葉小姐你很瘦,得多吃點。”
“夠了,鄭總,你也吃。”
期間,葉楠幾次開口想要談一談合作上的事情,老鄭都會避開這個話題,而他們坐着的兩張椅子之間的距離,也靠的越來越近。
葉楠已經好幾次把椅子往邊上挪了挪,看來,自己心中剛剛的猜測是真的。
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看來鄭總晚上沒有什麼心情談和安氏的合作,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了,改天再讓安致輝跟鄭總約個時間吧。”
說完,她站起來,鄭總沒說什麼,只是眼底帶着一絲玩味看着她。
葉楠知道,自己必須要儘快離開這裡,否則再待下去,指不定又要出什麼事情,只是她的眼皮怎麼越來越重,腦袋也昏昏沉沉的,即便知道這裡不是自己的房間,只是一個餐廳的包間,她竟然也有種直接躺在地上,好好睡一覺的衝動。
這種感覺,她太熟悉了。
每次她吃下安眠藥,就有這種衝動,只是沒有這麼明顯,看來自己剛剛吃下的劑量並不少。
***
傅薄笙坐在會議桌前,聽着手下員工們商討着下個季度公司的工作安排,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上次的項目被安氏搶走,眼下他們只能從一些小項目入手,雖小,但處理起來卻依舊是分外繁瑣。
“傅總,您覺得哪個計劃比較好?”
一道清麗的聲音拉回傅薄笙的思緒,他皺了皺眉,正準備開口回答,桌上的手機嗡嗡地振動了起來,看到葉楠的號碼,立馬接了起來,“葉楠。”
原本爭執不停的員工們馬上安靜了下來,大家不約而同地盯着傅薄笙,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傅薄笙的眉頭越皺越緊,面沉如水,帶着深深的怒意,“等我,我馬上過來!”
員工們就看着他倉皇離開,面面相覷,這會議到底是繼續還是終止?
傅薄笙只用了半個小時就趕到了酒店,不顧服務員的阻止衝進了包廂,可哪裡還有葉楠的身影?
她哪裡去了?
他抓住邊上的服務員,他臉都急紅了,頭上的汗水浸溼了頭髮,“這裡的人呢?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