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把我放到車上的時候,我的腿麻纔好了點。
他繫好安全帶,剛要發動車子,扭頭看了我一眼,點火的動作一下子停了下來。
“繫上安全帶……”
我閉了閉眼伸手摸到了安全帶,我心裡本就難受,手上又沒有什麼力氣,我握着安全帶的一頭用力抽了幾下都沒抽出來,倒把自己心頭的怒火給點了起來。
我身子微微一偏,扯着安全帶的一頭幾乎是用盡了全力猛地往外一抽,砰地一聲,我的手背一下子砸到了中控臺上。
“你到底怎麼了?”江山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的手一下子被砸麻了,我咬牙忍過那一陣痛楚之後,擡眼看着江山,啞着聲音說道:“沒什麼……”
江山沉默了一下,緩緩放下我的手,傾了身子去拿我這邊的安全帶。
他人長得高大,半個身子傾過來的時候幾乎把我整個人都圈在了他和座椅中間。
我縮在座椅裡,紅着眼睛看着他的側臉,我們兩個人捱得如此之近,以致於僅就着窗外路燈的微光,我都能看清他垂下來的根根分明的長睫毛。
他的外套貼在我的胸前,洗衣液清香的味道絲絲縷縷地傳了過來。
我沉默地看着他,呼吸微微有些亂了起來。
他摸到安全帶之後,縮回身子去給我扣好,然後低頭看着我,嘴脣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手指猛地扯住了他的衣襟。
“江山……”我啞着嗓子叫着他的名字。
他的動作一頓,低頭看着我皺了皺眉:“怎麼……”
他的話音未落,我擡了身子猛地湊了過去,左手扶着車座後背,右手一下子圈住了他的脖子,嘴脣狠狠地湊了上去。
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驚慌起來,伸手扣上我的腰想要將我推下去,我手上一用力,咬着他的嘴脣急促地說道:“你是不是喜歡我?是不是?”
他臉上的表情一愣,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你……你到底怎麼了?”他的眼神有些微的驚慌,手上再次用力想要把我推開。
我瞪着他的眼睛,顫着聲音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到底是不是?”
我的話音未落,手上卻更加用力去抱他。
“何田田!你冷靜點!”
他臉色一變,抱着我的腰將我用力摔到了座椅上,低頭看着我的眼睛喘息着說道:“你冷靜點好嗎!”
我的背上一痛,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哭着喊道:“不好!不好!我沒法冷靜!我沒法冷靜!”
憋了一晚上的怒火瞬間被點燃。
我哭着喊道:“我那麼喜歡肖想!我整整暗戀了他五年!他唯一一次主動給我打電話竟然是想讓我捐骨髓救蘇妙!我怎麼冷靜!我怎麼冷靜!我又不是機器人!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我算什麼!蘇妙還沒有確診他竟然就打電話給我捐骨髓!他以爲我不疼嗎?他難道以爲我一點也不疼嗎……”
江山聽了我的話,臉上瞬間就變了色,他狠狠地盯着我,伸手用力拎着我的手臂冷聲問道:“他讓你捐你就捐?你答應他了?”
我淚眼模糊地看着他,心中卻疼得無以復加:“我不答應怎麼辦,我那麼喜歡他,他都主動給我打電話了,我怎麼能不答應他……”
“你有病吧!”他用力甩開了我的手,低着頭一臉怒意地看着我。
“他讓你捐你就捐?你是不是腦子不清楚?何田田,你是不是腦子不清楚?”
他的胸膛急促起伏着,伸手打着了火,踩着油門就衝了出去。
我伸手捂着臉,哭着說道:“他頭一次求我,找我幫忙,我能怎麼辦,我那麼喜歡他,喜歡了他五年,他開口了,我怎麼能拒絕他……江山……我真的……真的好難受……”
江山的臉色越發的沉鬱,他冷着臉扭頭掃了我一眼,沒有吭聲。
我咬了咬牙,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你根本沒喜歡過人,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我喜歡了他那麼久,若是他肯多看我一眼,我都覺得這一天過得好快好快……江山,真的,我真的好喜歡他,可是他卻從來就沒喜歡過我……可是我又能怎麼辦呢?”
“小美罵過我好多次了……可是江山,真的喜歡一個人,哪有那麼容易忘得了……江山……你不懂……你什麼都不懂……”
我斷斷續續地哭訴着我對肖想的感情,越愈到最後心就越痛起來,我活到這麼大從來沒有一件事情能夠堅持超過一年,除了喜歡肖想,除了資助孩子們。
可是我資助孩子們是因爲我完全把這件事情當成了一項工作去做,而喜歡肖想卻是我發自內心的一種本能。
幻想肖想在幹什麼,吃什麼,開不開心,有沒有認識新的朋友——這一切幾乎成了他出國兩年來,我每天臨睡前要做的事情。
我已經不自覺地把他當成了我的精神支柱一樣,儘管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就是這樣一根筋,就是把對他的喜歡已經深入到了我的骨髓裡。
到家的時候,我的嘴已經說得愈發的麻起來,聲音也啞得不成樣子。
江山整整一路上,都沒有管我,他就像空氣一樣坐在那裡,任我哭,任我喊,連管都不管我。
他將車穩穩地停在了我家的門口,伸手解了安全帶,然後二話不說下了車。
我低頭抽噎着,剛要解開安全帶,身側的車門卻被他猛地一下拉開。
“下車!”他皺眉看着我,伸手極粗魯地解開了我的安全帶,然後扯着我的胳膊將我一把扯了下來。
我嚇得一下子收了淚,身子一歪,一下子撞到了他的懷裡。
他伸手挽上了我的腰,一把將我抱了出來,然後擡了腳狠狠地將車門踹上。
我嚇得一哆嗦,擡頭看着他:“你幹什麼!”
他冷着臉抱着我就往臺階上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皺着眉頭低喝道:“輸密碼!”
我仰頭看着他,顫着聲音說道:“你不會小點聲說……”
他的臉上已經有些不耐煩,我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扭頭按了密碼。
進屋的時候,他冷着臉問道:“哪間是你的臥室……”
“樓上左邊第一間……”
我瞪着他的臉皺了皺眉,雖然我的情緒很低落,心裡面還是很難受,可是江山這樣對我說話,我難受的情緒立即轉爲氣憤。
這孩子又開始沒大沒小了?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擡腳抱着我就往樓上走,我的臥室門走的時候是半掩的,他抱着我直接一腳把門給踹開,砰的一聲,門砸到了牆上又彈了一下。
我嚇得臉色一下子變了,伸手揪着他的衣服,剛要喝問他爲什麼要踢門,卻驚覺他手臂一下子收緊,下一秒,我的身子被他狠狠地甩在了牀上。
我被他摔得眼前瞬間冒起金星,反應過來時,怒火一下子被點燃。
“江山!”我倒在被子裡氣急敗壞地叫着他的名字。
“你瘋了!你神精病啊!爲什麼要摔我!我……我是病人……”一說到病人這個詞,我的眼圈瞬間又紅了起來。
我一個女孩子,獨自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父母都不在身邊,一場不大不小的手術過去,身上本就難受,他又這樣粗魯,我的心裡瞬間感覺異常的無助又委曲。
他咬着牙,紅着眼睛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轉身就走,出門的時候,又是狠狠地把門給摔上。
我氣得抽了牀上的抱枕就狠狠地砸了過去,然後一頭倒進被子裡用力大哭起來。
這個小王八蛋!敢這樣對我!
樓裡本就很安靜,我扯着嗓子哭了半天,終於自覺也無趣起來,今天已經哭了幾個小時了,哭到現在也着實已經沒什麼意思。
心中的難受還在,可是人卻已經沒力氣再哭。
我漸漸收了聲,樓下卻傳來開門的聲音。
我瞬間睜開紅腫的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
那晚的陰影還在,別是有人闖進來了吧?
我正盯着門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的時候,江山拎着兩個保溫飯盒推門走了進來。
我一見是他,眼淚瞬間又漫了上來,我真是不爭氣,原本以爲他就這樣走了不管我了,可是再見他回來的時候,心裡面卻一下子放鬆下來。
我吸了吸鼻子,啞着聲音問他:“你不是走了嗎!你還來幹什麼……”
他沉着臉把飯盒放到一旁的牀頭櫃上:“誰說我走了,我不過是回去拿飯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飯盒打開。
一份排骨湯,一份紅豆粥和兩份炒清菜,都還冒着熱氣。
我一看,臉上一下子激動起來。
“是奶奶做的嗎?”我忙不迭地伸手去拿筷子。
他點了點頭,把粥端給了我。
我本來吃醫院的飯菜已經吃得受不了了,如今一見熱乎乎的排骨湯,再也顧不了別的,伸了筷子就夾了一大塊排骨。
他沉默了一下,起身進了浴室,再出來的時候,手裡握着一條熱毛巾。
“你把手和臉擦一下好嗎?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