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信……但現在都這樣了,我有必要騙你嗎?今天的手術還不知道我能不能再醒來,你媽媽那時候……確實是有了一些知覺,我在她牀邊說了很多話,都是一些……積壓在我心裡好多年的埋怨憎恨,大概是我說要把所有的恨報復在你身上,她才被刺激了,然後就……”
眼淚從她眼角滑下裴母閉上雙目,“真的是意外,我沒想過要殺人!我就算在壞,在恨她,我也不敢啊,而且……敬堯他爸知道,一定不會原諒我的,我不敢那麼做。”
“是嗎?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但我媽也是因你而死的吧?還有欣欣,我的女兒!你竟然跟倪朵合夥,找人販子把她抓走!唐琳!你何止是惡毒!”
想起欣欣現在的狀況,我就悲憤難平,她以爲說出這些,就能證明她無辜嗎?
“對不起……我也是太害怕了。”
裴母嗚咽的痛哭出來,忽然像是想到什麼,很激動的說,“告訴敬堯,倪朵那個女人太可怕了!她很危險!她結過婚你知不知道!還有一個女兒!她跟別人合夥,把自己的前夫給殺了!”
“你在說什麼?”
我嚇了一跳,甚至懷疑裴母是不是傷的太嚴重,產生了幻覺和臆想。
“是……”裴母還要說話,忽然眉頭狠狠一皺,按住頭面露痛苦。
我趕緊走過去,“你怎麼了?”
她疼的說不出話,我也慌了,立刻按鈴叫來醫生,一邊打電話給裴敬堯,等他們趕過來時,裴母已經被醫生送進手術室了。
我們站在手術室外誰也沒有說話,而我腦子裡還在想着裴母的話。
倪朵殺人了……還有一個女兒……這可能嗎?
一擡頭我注意到裴敬堯深鎖眉頭,擔心的表情,再看裴父同樣焦灼不安的樣子,抿了抿脣。
裴母本來就受創嚴重,昏迷四天才醒過來,顱內血塊又壓迫着主要腦神經,要不然也不會在她身體還沒康復,就急着做手術。
開顱手術啊,風險之大可想而知,正如裴母所說,她能不能醒來,還真是一個未知數。
我咬了咬脣,看了眼乖乖被裴父牽着站在他身邊的欣欣,還是拉了拉裴敬堯的胳膊,示意他跟我走到一邊去。
雖然不明所以,但他還是跟着我走遠了一些,低聲道,“什麼事不能當着爸的面說?是我媽剛剛說了什麼過分的話?”
我搖頭,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爲我不能確定裴母說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畢竟殺人這種事……也太匪夷所思了,輕易我也不敢說出口,可如果裴母就是因爲撞見了倪朵的這個秘密而被她痛下殺手,導致現在的危險呢?
“到底怎麼了?”裴敬堯心裡本來就不安,看我吞吞吐吐,更加煩躁了,抓住我的胳膊搖晃了一下我。
“是……是剛剛你媽告訴我的,她說……她說倪朵結過婚,有個女兒,她……她把她前夫殺了,跟別人一起,可能你媽就是因爲這樣,才被倪朵……”
我磕磕巴巴的說着,自己都覺得害怕。
裴敬堯震驚了一下,露出一副忽地想到什麼的表情,然後掏出手機就打電話,但是電話一直沒接通,然後他換了個號碼繼續打。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有些害怕的問,“怎麼了?”
“我在證實你說的話!”他說了句我聽不懂的,正好這時電話通了,立刻道,“徐秘書,安德烈電話怎麼打不通?他人在哪裡?我有急事找他!”
那頭的人也不知道說了什麼,裴敬堯的臉色倏地就陰沉下去,“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確定是意外事故?肇事者找到了嗎?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裴敬堯半天沒有說話,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我剛要問他,他便先對我開了口。
“如果說倪朵的前夫,那我們應該都認識。”
“我也認識?”我感到詫異,卻想不到會是誰。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我,眉宇間隱隱多了一絲戾氣,“安德烈一個星期前車禍意外,沒搶救過來!”
一開始我並沒反應過來,可很快我就似有所悟了,震驚的幾乎大叫,“他是倪朵的前夫?那Aadi豈不是他們的女兒?”
這簡直出乎我的意料!等等,安德烈車禍,沒搶救過來?死了?是倪朵……
我驚訝的捂住嘴,不可置信,她怎麼能做出這麼瘋狂的事?
“在她得到消息前,必須讓人先把她控制住!這件事,不管是我媽,還是欣欣,或者安德烈,都必須調查清楚!這個女人!”這一刻,裴敬堯的情緒幾乎要爆炸,眼裡的恨那麼深刻!
他正準備打電話找人安排下去,手術室的門打開了,裴父的腳步都踉蹌起來,第一時間拉着欣欣跑過去,“醫生,我老婆怎麼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搖搖頭,眼裡的抱歉和惋惜幾乎說明了一切。
裴父臉上的血色忽然褪了個乾淨,我們還沒反應,他眼睛一閉,竟然暈了過去!
裴敬堯叫了一聲立刻扶住他,不知道發生什麼的欣欣忽然大哭起來,害怕的尖叫,我顧不得其他立刻過去把她緊緊抱住,一邊安慰,一邊擔心的看着被醫生圍在中間的裴父。
好在很快在醫生的簡單措施下,裴父悠悠轉醒,然而整個人,卻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一樣。
渾濁悲傷的眼睛看向裴敬堯,笑了聲,“敬堯,你媽就這樣去了,她該埋怨我的吧。”
“不會的,爸,你要好好地,你不能在有事了!”
裴父不再說話,在裴敬堯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你們都走吧,我想進去看看她,跟她待一會兒。”
裴敬堯不放心,裴父卻已經推開他邁步走進手術室,門也被關上了。
我忍不住叫了一聲,“敬堯……”
他這才轉過頭看我,視線落在受驚的欣欣身上。
走來蹲下,朝我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還有你們要保護,別擔心我,別哭了。”
伸手抹掉欣欣的眼淚,把她抱進懷裡,埋首在欣欣的肩膀上,他半天都沒有說一句話,我知道,他現在的難過都是我曾經體會到的,沒人能比我更加的感同身受。
我伸出雙臂,將他抱住。
裴母的葬禮辦理完,裴父也把公司全部交給了裴敬堯,自己則去了國外度假,頤養天年。
等同於現在他要掌控兩家公司集團,他自己創辦的E.M和裴氏。
而至於倪朵……我們並沒有找到她,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跟她一起消失的還有賀裘年的大哥,賀裘年。
然而對於這件事,裴敬堯決心很大,不管過去多久,不管倪朵跑到哪裡,他都要找到他,警局那邊也立了案,會一直通緝尋找。
包括機場那邊的登記信息,只要她敢露面,就絕對逃不掉。
但如果一直找不到倪朵,我想裴敬堯心裡的這個結,恐怕也很難打開吧。
後來等事情都忙好後,我也去找過我爸,只是他一直都沒在出現過,那間房子也空了,他這次大概是真的走了,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在見到他。
子琛我們也想辦法找到了他真正的家人,把孩子送還回去,至於孩子有沒有智力問題,這個暫時也還不知道,畢竟也有了一些感情,以後我不能照顧他,所以留下了一筆錢,希望他們能好好善待他。
日子平淡中,也摻雜着酸甜苦辣,我最大的憂心,也就是欣欣了。
幼兒園也沒讓她上了,我每天在家陪着她,也會定期預約心理醫生,給欣欣做開導,漸漸也有了一些起色。
我想起跟她玩的比較好的陳子傑,或許讓他們小孩子之間在一起,能讓欣欣恢復的更快,於是我經常帶着欣欣去找陳子傑,漸漸的和盧思敏一家,也走動頻繁起來。
而這樣的效果,確實好很多,陳子傑雖然小小年紀,卻很懂察言觀色,欣欣對他也有了一絲依賴,很喜歡和他玩,也越來越開朗。
我想我最大的開心,應該就是看見她漸漸回到臉上的笑容,叫我媽媽了。
真希望她能早點康復。
兩年後。
帶着欣欣來到裴氏集團,直接到了裴敬堯的總裁辦,王譯光告訴我,裴敬堯正在接待貴客。
我說沒關係,就在辦公室等他就行。
秘書小姐給欣欣端來果汁,她很禮貌的道謝,等人走後,小聲的問我,“爸爸還要很久嗎?會不會遲到啊?”
今天盧思敏叫我們一家一起去自駕遊,去海邊玩,自己搭架子弄燒烤,她準備食材和其他材料,我們一家就直接去。
這樣的戶外活動,對欣欣的症狀也有好處,所以我們會經常這麼做,約好下午兩點集合,現在還有一個多小時,時間確實有點趕。
“沒事,如果遲到了,就罰你爸爸一會兒去沙灘,讓我們欣欣騎肩膀,好不好?”我點了點她的鼻子,故作俏皮的說道。
她抿着脣含蓄的笑起來,點點頭。
如果要是以前,欣欣一定會蹦起來,滔滔不絕說着怎麼懲罰裴敬堯吧?
不過這樣我也滿足了。
等了不多一會兒,王譯光敲門進來,告訴我接待已經結束,裴敬堯很快就要來。
欣欣大概是坐久了無聊,說道,“我去接爸爸。”然後就出去了。
我也趕緊跟上,沒走一會兒,就看見裴敬堯和一個金髮碧眼的男人從接待室出來,兩個人用英文交流着,似乎很愉快,還握了下手,欣欣停下腳步,看見那個外國人不敢在過去,重新跑回我身邊。
聽到動靜裴敬堯看來,不由失笑,“什麼時候來的?快過來爸爸這裡。”朝我們招了招手。
我牽着欣欣走過去,對外國男人點點頭,低聲道,“你不會忘了今天和陳俊豪一家自駕遊的事了吧?忙好了沒?再不出發要遲到了。”
“當然沒忘了,等一會我們就走。”手放在欣欣頭頂,裴敬堯對她拋了個媚眼,惹得欣欣笑起來,躲到了我背後。
“這位小姐長得可真漂亮,裴總,她是你的妹妹嗎?”那外國男人忽然用英文發出疑問。
我不由笑起來,在他接話前,先一步回話,同樣是英文,“先生你覺得我好看啊?”
對於我主動搭話,外國男人很高興,立刻跟我攀談起來,“是的,中國的女人在我看來都有一種很……溫柔的美感,這是我們德國沒有的,而且我個人覺得你非常漂亮。”
女人嘛,多少都有點虛榮,被一個男人這麼‘誠懇’的誇讚,我哪能不高興?
剛要回話,裴敬堯強勢的一把攬住我的肩,宣示主動權一般的說,“提姆先生,這是我的妻子,還有我們的女兒,謝謝你的誇讚。”
提姆先生驚訝的看着我,在低頭看向欣欣,很可惜的說,“原來是這樣,裴總很好的運氣,那麼我就先回去了,再見。”
“好的,王譯光,你去送一下提姆先生。”裴敬堯頷首說道,等人一走,臉上笑容就沒了,故意在我腰上掐了一把。
“當着我的面你都敢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喬一一,長本事了啊?”
“我哪有?你別冤枉我,我不過就是覺得他很會說話,我聽着舒服而已,不像某些人,從來不誇我,也不說我一句話,沒趣死了。”我故意不看他,撇着嘴哼哼。
摟着我腰的手加重了幾分力道,把我帶的離他更近,裴敬堯低聲在我耳邊說,“我懂了,原來是想聽好聽的話,怪我做的時候話太少是不是?那今晚一定讓你滿足!”
我的臉騰地就紅了,着哪跟哪兒啊?而且欣欣還在這裡呢!
“懶得理你!胡說八道!”
我給了他一拳,把他推開,拉着欣欣就往電梯走。
裴敬堯笑了聲,叫道,“等我一下啊。”然後跟上來,偏要把我抱着摟着,一起走出公司。
無論前半生我們盡力了怎樣的風風雨雨,磕磕絆絆,最後還能堅定的在一起,已經是來之不易了,對於倪朵,裴母,亦或者賀裘年,我虧欠的,虧欠我的,終究都過去了。
哭也好,笑也罷,不過都是成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