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輝微紅的臉色,忽然變得黯淡,雨霧如潮涌上深眸,他只安靜地望我,僅相視片刻間,身畔已響起說不出的慵懶嗓聲:
“阮少,你特意挑選的舞伴,似乎有一點點跟你合不上拍呢!照我看,還是再交換過來比較好罷?”
那是一臉似笑非笑的無賴少年胡小天,單手掌控着高貴的公主櫻若雪慢旋而至,然後輕輕地鬆手,踏開一個優美的狐步,已將裙袂若飛的女孩,不容分說地飛快轉進阮明輝下意識張開的懷抱內。
再度被拉起的手,再度被攬起的腰,淡然眸色裡已映入一雙漂亮貓眼的灼亮鋒芒,在半明半暗裡的光裡。他不緊不慢地緩緩貼近我耳畔,刻意壓低了嗓門,冷聲相問:
“怎麼樣?跟貴公子接吻的感覺應當是很不錯罷?!”
“馬馬虎虎。”我淡然地回答,隨着他手勢,輕擡腳尖,再一個轉身,與他暫時背對。
“什麼叫馬馬虎虎?!”冷聲裡帶上了一抹薄怒,握住我的手用力帶我轉回腳步,與他相隔一掌面對。
微仰起我尖俏下巴,不露聲色地緊跟他忽然變化的急促舞步,我仍是目無表情地淡然答話:
“因爲沒有比較,對於阮少的吻技,不好下斷言。”
“什麼叫沒有比較?”貓眼少年已掩不住滿面愕然,“你這什麼意思?”
“我失憶以前,應當與某人接過無數的吻。”我淡然望入他夜色驟深的明亮貓眼,語氣淡然地低語,
“只可惜,現在,我居然連與他接吻的滋味也不記得了。所以,跟阮少的吻無從比較。不過,”
“不過什麼?”剎那間放慢的舞姿似乎又有些加快,他攬緊了我腰肢,恨聲沉沉道:“你最好一句話給我說清楚!不要裝模作樣吞吞吐吐的!!”
“哦,我只是想說,若是少爺願意與我作示範接吻,我或許可以得出一個比較中肯的評價。”我目無表情地盯緊了他,清楚地看貓眼少年,猝不及防地停滯了優美狐步,青春飛揚的俊美臉容驟然已生出透明霞彩。
“你。。這個。。你這個。。討厭的色女!!!我。不是說過了麼?今天。。。”在柔滑曲調中,手勢僵硬地帶動我轉了個半圈,終於恢復了咬牙切齒的低沉冷調。
“今天不許再摸少爺。我知道了,那改到明天好了。”我臉色淡然地打斷他磕磕碰碰的回話,仍是淡然低語道,“少爺,可不可以跳到那個舞池東邊的角落裡去?”
“喂!!”忽然便脹得通紅的面孔,只惱怒高喚出一聲,又刻意壓低了冷冷相問:
“你又想出什麼鬼主意,要佔我便宜麼?”
“時間已經過了,屬於森林的王子應當回到森林裡面去。”我眸色淡然地,曼掃他紅衫黑褲的修長身形,自然流泄出充滿不羈的野性氣質,儼然進駐密林深處勇敢狩獵的王子,只有那刮向遠古的狂風纔可以追得上他如電蹤影。
“喂!!爲什麼我會覺得,你好像一個喜歡做夢的公主?總是會有些莫名其妙的話會從你嘴裡說出來。奇怪的是,我有時候居然會分不清,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漂亮貓眼目不轉睛地瞪視我半晌,終於如同認命般地低嘆一聲,開始不露聲色地往我所指的舞池角落輕舞慢滑過去。
以指尖引出我體內光能,成功地將舞池內蓮燈不爲人知地全數熄滅三秒,與胡小天跳至舞池邊的雕樑光柱背側,拉住他手,開啓了通往別墅後樓庭院的暗門鈕。
暗門僅被開啓十秒,轉瞬便已恢復原狀。我與胡小天,此時若有外人經過,必定會憑視野所見,認定我與他只是簡單地站在別墅背面,出來透透氣的普通男女。
迎面有清爽的海風吹過我與胡小天各自不同的臉孔,他沉默不語地牽我走上通往工人房的一條隱蔽小路,急行軍般走至半途,終於停步。
“喂!!!你怎麼會知道那個暗鈕?”在月明星稀的夜空下,漂亮貓眼閃出格外明亮的光澤。
“我猜的。”我語氣淡然地回答,任他雙手緊錮住我雙臂。
“猜的?又是猜的?你不要告訴我,那個暗鈕要靠我指紋開啓也是你猜出來的!!”胡小天擰緊了雙眉,黑眸飛掠過一縷冰冷寒光。
“少爺不信就算了。”我目無表情地擡頭,淡然注視他惱怒的臉容,眉心裡隱隱跳動的豔紅,仍是不露聲色地掙開他禁錮,徑直前行。
“喂!!你去哪裡?!”急喚我的同時,修長身形已緊追我而來。
仍是不緊不慢地舉步,我語氣淡然地答他:“去換衣服。然後,,”
“然後什麼?”貓眼少年不耐地問我,自背後輕握住我手腕,開始與我並肩行走。
“如果可以的話,少爺可以陪我去海灘邊麼?”我仍是語氣淡然地說着話。
他不吭聲,只沉默着伴我走過星輝半隱半現的林蔭小道,一直抵達工人房,仍是不聲不響地斜倚於外牆邊,看我安靜入內。
進入的剎那,聽他於背後低叫:“只給你一分鐘!”
一分鐘之後,我揹着碩大的雙肩揹包,神色淡然地出現於似笑非笑的貓眼少年面前。
漫不經心地掠過他身邊,只管往海灘方向舉步。冷不防地又被一把拉住:“喂!!你就是這樣對待在等你的人麼?”
“少爺。我這是在遵守不可以摸你的約定,你難道有異議麼?”我回頭,仍是淡然回答。
“這跟摸不摸我有什麼關係?你就不能喚我一聲,說一起走麼?”漂亮貓眼惱怒地斜瞪我一眼,獅子般充滿精神的嗓聲發出惱怒叫嚷。
“知道了。少爺。走罷。”我面色淡然地答話,慢慢地與他十指相扣。
“嗯。”雖然不明白爲何他忽然便低了頭,只從牙縫裡低迴了一聲。但我開始感覺,他似乎頗有默契地跟着我不緊不慢的腳步,往涼風徐來的清新之地,迤邐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