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夜色漸深時,我與阮明輝先後離開了書店,行走於忽然飄落的綿綿秋雨中,不足五分鐘左右路程,便來到一家以桔橙暖調爲裝飾主題的市中心特色餐館。
這是我主動提出的吃飯地點。
通常。在這種求之未得階段,男人們總是會竭力向心怡對象表示出絕對尊重的誠意,儘管有時候,完全違揹他們心中真實想法。
比如阮明輝,他本來試圖再以擔擔麪來誘惑我答應他,卻根本未料到,我不僅斷然搖頭拒絕,反而逼他淋了兩三點雨,勉強追上來,再顧不得斯文微笑地,喘息急問道:
“只是想請非寶吃個飯罷了,應該不存在爲難罷?”
“阮少,你好象不太明白。”我嘆息,望住他變得溼潤的臉孔:
“玫瑰與珠寶,其實,都不是莫非寶生出來就喜歡的東西,就象擔擔麪,也不是莫非寶一定要吃的東西。”
“那你,現在想吃什麼?”他總算知道開口問我,這個關鍵性問題。
這個被阮大海在一定程度上寵壞的阮氏財團繼承人,站立於商界風雲頂點的年輕精英,早習慣儼然可以替所有人做主般地強橫行事,雖然,他會異常巧妙地,率先替自己披上一層溫情脈脈的外衣,但骨子裡的那份固執自我,卻無法輕易改變。
因爲在網絡廣告彩頁裡,曾經見識過,這家餐館隆重推薦的一款餐前水果甜點,全部採用當日採摘當日空運抵達的進口新鮮材質,異常地漂亮別緻,僅在圖片中露臉,已經引人不禁食指大動。
綜上所述,這款以琉璃香蕉船盛載的水果甜點,在價格方面,自然更加漂亮。
挑了處可以靠窗賞景的好地方,我與阮明輝相對而坐,我先要了甜點,然後將菜單遞給他:
“阮少想吃什麼,不必客氣。”
他故意詫異地笑:“非寶搶了我的臺詞。”
“如果追不到我,日後想起來,曾經因爲一個叫做莫非寶的女人,吃了頓美食,也算不錯的記憶。”我抿了一口清水,淡然說話。
“非寶的想法,總是這般有趣。”他終於真地笑起來,開始認真地找尋菜單上,他真正喜歡吃的東西。
甜點上桌的速度很快,我甚是怡然自得地伸手取食。
先是那鋪在薄薄冰片之上的幾顆櫻桃,豔麗飽滿,晶瑩剔透,我一顆一顆地咬入嘴裡,清涼甘美,回味獨特。
似乎完全忘記了,要將手裡已經合起的菜單返回給座邊服務生,阮明輝只管怔怔看我吃東西,蒼白兩頰驟染幾許輕紅。
眼神有一點點奇怪,泛着兩道幽藍闇火,不排除雷光甦醒的可能性。
不動聲色地將我曲線彎卷戒備,一邊仔細舔淨仍殘留於指尖上的最後一顆櫻桃滋味,一邊向他淡然低問道:
“阮少,我臉上有花,還是有泥?”
“我失禮了麼?”阮明輝窘迫微笑着反問,繼而聲線啞啞地抱歉道:
“對不起,我只是想知道,非寶你爲什麼不用餐叉?”
就這麼簡單?
就因爲,看到我赤手直接拿食物,所以吃驚到挪不動眼珠了麼?
“有規定一定要用餐叉麼?”我低問。
“沒有。”他搖頭,仍是略顯慌亂道:“對不起,確實太失禮了。”
我表示無所謂,然後起身,藉口去洗手間,經過他身邊。
不知道,是被你放進嘴裡的櫻桃比較美味,還是吃進櫻桃的雙脣更加動人美味?
確實,太失禮了。
他說的這句話,原來是這般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