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男人擡頭望我，神情輕蔑。
“這種事情，當然是憑你自己的智慧，還有身爲一個男人的決斷能力。”我面無表情，語氣依舊淡然平靜，不興波瀾。
說罷話，感覺周圍空氣忽然陷入瞬間凝固狀態，展臺四處隱隱做出旁觀姿態的一干衆人，在有意與無意之間，那些投向我身上的眼神，似乎比這男人表現更多的驚愕色彩。
“小姐！我是不是男人，我老婆最清楚。根本犯不着爲爭口氣，就跟我的錢過不去。”他只稍爲呆了呆，轉瞬又開始戒心深刻地轉動起兩隻精明眼珠，脣邊一縷譏誚跟着攀上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容。
“嗯。”我點頭，再側身向仍是穩坐於他對面的楊志堅說話：
“楊組長，可否讓讓？”
楊志堅勉強笑着站起，爲我讓出絕佳談話座位。
我不客氣地坐下來，將圖片擱至桌面，以我手指漸次點落，嘴裡仍是不緊不慢地繼續說話：
“先生，你說得很有道理。
爲了不跟你的錢過不去，讓你手中持有的閒置現金，在最短時間裡得到儘可能的最大增值，我會建議你將這裡樓上樓下連排商鋪整體買來，再掛牌出租將會更加合算。
如果你選擇一次性付款方式，我今天就可以代表櫻氏聯合房產在這裡與你簽訂優惠預購合約，公司將一次性讓利七個點，且爲你代交百分之三的房產交易稅。
另外，”
注意到男人瞳仁裡飛閃而過的興奮光芒，我刻意略作些許停頓，等待他忍不住被我言語無形引發的強烈好奇心，主動向我提問。
“另外怎麼樣？”他挪動了半邊屁股，身子略往前傾，神情略顯急切問我。
“櫻部長！”我並不答他，只舉手召喚懶洋洋坐在他背部位置的櫻曉凡。
櫻曉凡正微睜着雙細長美眸，身子半趴在桌面上，一副似醒非醒倦怠模樣，似乎在觀望我動向，又似乎他眼裡自始至終便沒有放下過任何東西，空白空虛且空洞。
不提防我會冷不丁叫他，櫻曉凡當即有些吃驚地擡起下巴，輕聲哼哼道：
“嗯？什麼事？”
“可以爲我倒杯茶來麼？”我學他平日口吻，回話腔調輕輕慢慢，有若柳絮半空中橫飛揚起。
“哦。”櫻曉凡下意識地應了，兩隻腳虛浮落地，身子仍是有些不平不穩地移至淨水桶邊，爲我接水泡茶。
“小姐！你還沒說另外會怎麼樣？！”男人先是與四周衆人一道，神態皆呈迷糊地，聽我忽然開口吩咐櫻曉凡替我倒茶，最終，在見得櫻曉凡乖巧行動之後，總算警覺回神，盯視我淡然臉容，滿腔焦躁追問。
“另外嘛，，”我擡頭望向繫有許多彩帶的展臺鋼架頂篷，再伸手取過楊志堅攤在桌面上的一疊宣傳資料，從中抽出兩份，再遞給這位購買潛力甚是威猛的刁鑽顧客：
“買下商鋪之後，若先生銀行戶頭裡還有些閒錢不知道放在哪裡纔好，
不防再試買這種適合都市白領居住的小戶型住房，統共五十坪左右，生活設施一應俱全，只需簡單裝修過，便可以先行出租給我們市裡真正的白領人羣，以及現在不喜歡住校，喜歡同居的大學生使用。
若是嫌麻煩不想出租，只要等足半年時間，再讓售便好。
那時轉售均價會因爲**南遷原因，最起碼會超過現購均價五成，出手也會變得非常容易。”
一番話說到一半時，櫻曉凡已經爲我端上一杯熱茶，鼻尖湊近，輕嗅過杯底迴旋升騰的茶葉清芬，在四周有些詭異的安靜氣氛裡，我再繼續不緊不慢地，將所有補充完整。
“你怎麼知道**會南遷？”他將我呈上的圖片資料反覆細閱查看來回，又擡起頭來，半信半疑地提問。
“先生不看新聞麼？”我喝了口已經被我握至溫熱的茶水。
他點頭，又搖頭：“看是看過，就是沒看到**會南遷的新聞。”
“那是昨晚都市頻道針對市長個人專訪中，無意透露的，市長在回答記者有關城市建設存在重複浪費資金問題時，有說過一句話，重複建設的問題不可能完全避免，只能爭取儘量減少。
舉個例子，現在的**辦公大樓早已老舊破敗，不修不理的話，肯定是不成。只可惜，再如何花力氣重複整修，都不可能恢復成十年前初建時模樣。
爲今之計，我個人認爲，最好是一次到位，在相對僻靜的城南四環，採用最節約的手段徵塊地，新修辦公場所。。。”
腦子裡回顧着現任市長那張皮笑肉不笑的陰險臉容，我將他這段載在網頁裡，完全是被我無意瀏覽到的話向展臺裡的衆人慢慢複述了一次。
在我不慌不忙的清楚述說中，滿堂人類都不約而同地，露出心照不宣的領悟表情。
至此，我的潛在顧客再無任何疑問，滿臉浮現敬佩與信任的歡喜，他開始與我討論購房細節問題。
然後是收款，立據，簽約，，，，，最終與楊志堅一左一右，送他出門。
擡腕看錶，三點尚差十分鐘，還來得及回去，如果阮明輝守約的話。
我轉身，預備去展臺內提醒櫻曉凡送我，回頭剎那，視線裡已落入他怔怔臉容，美麗陰柔的五官線條，在他怔怔神態裡，竟是說不出的滿溢迷惑：
“莫非寶小姐，你好象沒笑過罷？一直沒笑過罷？”
“有問題麼？”我淡然反問，轉瞬進門利落提起包包，喚他立時走人：“時間已經不多了，先送我回公司本部。”
“送你回去，這就是你的要求麼？”櫻曉凡迅捷回覆爲平日裡懶洋精靈模樣，挑了眉輕浮相問。
“怎麼可能！？”回過他提問，我只管大踏步往前行。
他有些吃力地在後面緊追不放，卻仍是被我領先一步走近車子。
安靜站至一邊，待他拿出電鑰開鎖，我再拉開車門，坐至他旁邊，在車鏡裡看他氣息微喘的淡紅臉容，聽他斥怪般說話：
“莫非寶，你怎麼走，，走得這麼快？女孩子很少，，很少象你這樣，，走路雖，，沒跑，卻比跑還快，，，”
“可能因爲我是鄉下人的關係罷？！”想了想，我認真答他，繼而催他開車：“櫻部長！我照你願望，方纔已經賣出不止一套房子，你開車的速度是否也可以向我學習，稍爲加快一點點？”
“你約的人，很重要麼？”櫻曉凡橫了我一眼，賭氣般飛速啓動了跑車，開始一路招搖狂飆。
“非常重要。”我低垂了眉眼答他。
這兩個人對我而言，對現在的我而言，真的是非常重要，我沒有撒謊騙他。
一個是會送花給我，說不定哪天，也許會殺我的人。
另一個，是我偷偷做好了點心，希望他會接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