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沙發上,接過盤子,開始大口吃飯,熱騰騰,香噴噴的咖喱辣椒炒飯,很是對我胃口。
不對。
其實,應該是莫非寶的舌頭,非常喜歡這種,會叫人吃得渾身發熱生汗的美妙味道。
我吃到一半,忍不住摘掉了帽子,脫去嚴實裹住身體的防水工作外套,露出裡面的小立領古典淑女式粉藍襯衣。
這件襯衣,是我早間自衣櫃裡選出,搭配我新買的包臀牛仔裙而穿,可以充分顯示高貴與狂野交織的奇異風情(這是我在鏡子裡得出的第一眼印象)。
阮明輝在陪我走向公車站的路上,曾經毫不掩飾地低聲讚歎過,說我扮成這般漂亮得不食人間煙火模樣,應該坐他的名貴房車,而不是叫他心疼,叫旁人驚訝,大煞風景地,去擠公車。
我馬上說出拒絕他送我的理由:
第一, 他的名貴房車開得太快,不適合在路上看風景;
第二, 早班的公車,並不擁擠,相反,留出的空間與流動的空氣,都會令我感覺,這是屬於一個人的快樂旅行。
聽我說完話,站在只有我與他兩個人的公車牌下,阮明輝臉上浮現出無比深思的神情,沉默望我良久。
那雙會長年雨霧瀰漫的深眸,有一點古怪,又有一點熟悉,閃着森冷亮光,似乎在努力辨認什麼。
最後,忽然又微笑,真正地微笑着,溫柔與我道別:
“非寶。我會準時去見你。在見你之前,不會有一朵花在我手裡凋零。”
見我低了頭忙於吃飯,胡小天又變成辦公室裡標準的冷酷老闆臉容,坐回電腦桌後,擰起兩道修長濃眉,翻看着一大堆資料。
就在我脫衣服的時候,他卻不聲不響地起身,倒了杯開水,再走近我兩步,重重擱往沙發邊的玻璃茶几上。
“總經理,你有特異功能麼?”我兩條腿跪坐於沙發上,略彎腰,吹散白開水熱氣,望向他不笑時,會不經意顯出幾分漠然與疏離的俊美臉容,淡然低問。
“幹嘛這樣說?”他聲線低冷地反問,漂亮貓眼內清楚映出我驟然熱汗下,襯衣有些透溼的嬌挺胸部輪廓,轉瞬已側轉過頭,帶着些許莫名慍怒之意,沉沉質問道:
“你腦子裡,又在想些什麼古怪的東西?”。
我在想古怪的東西麼?
我只是想問胡小天,爲什麼他兩眼盯着資料看的時候,會知道我熱了,想喝水?
還有,他明明沒有吃辣椒,爲什麼那形狀可愛,在太陽底下近乎透明粉色的耳朵,看起來紅彤彤的,象天邊火燒雲一般顏色?
只是,我來不及開口說話,櫻若天總經理的室內專線電話,忽然清越響起。
隱隱感覺,在這電話鈴聲冷不丁響起的瞬間,胡小天似乎鬆了口氣,旋即挺直了腰身,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走到辦公桌邊,神情嚴肅地拿起話筒:
“喂?嗯,知道了!”
簡單地迴應過,胡小天去開門,開門剎那,狠狠瞪了我一眼,滿腔不耐道:
“我要去開會了,你待在裡面好好吃飯,吃完了再出來,記得替我關好門!”
“總經理,不需要我幫你做事了麼?”我仰起臉,問他,身上仍是熱得緊,順手便解開了領口兩顆小釦子。
“等我開完會,再叫你。”胡小天冷冷回答,回頭間兩隻愕然怒睜的漆黑眼瞳,毫不客氣地向我放射出微藍光焰,他忽然咬牙低吼道:
“不準在我面前隨便脫衣服!”
話音未落,他碰地一聲,關緊了辦公室第二重房門。
這一聲震天巨響,叫我耳朵開始持續發麻中。
身上西裝革履,腳下皮鞋發亮的櫻氏財團聯合房產公司執行總經理,在世人眼中表現得彬彬有禮,無懈可擊的精英人才,爲何舉止之間,尤其是開門與關門的動作,還是一如既往的粗魯無禮?
我嘆口氣,繼續吃我美味的咖喱飯,再慢慢喝他給我的那杯白開水。
雖然只是一杯普通的白開水,卻依稀帶着淡淡甘甜,那是屬於天然溪水的淡淡甘甜,如同我曾經在靜悄夜晚,親吻品嚐過許多次的,少年柔軟脣瓣。
吃完飯,我離開了胡小天的辦公室。
關門之即,感覺旁邊的那間總經理秘書辦公室,有人躲在虛掩門後進行窺探。
我的手指慢慢拂過去,輕輕地,如微風拂過去。
是方纔撥電話給胡小天的秘書小姐,我能夠捕獲到,她絲絲縷縷不曾間斷的細緻精神波紋,在強烈地,散發某種深刻戒備敵意。
喜歡貓眼少年的人,真的很多。
期盼要嫁給他的人,似乎更多。
櫻磊實在有太多足夠驕傲的條件,爲他的兒子,挑選出如意佳媳。
櫻若風如是。
櫻若天亦如是。
嫁入這樣的豪門世家,雖然不見得快樂,卻能在人前,令一個普通女人,風光無限,從此衣食無憂。
如果這個女人能夠忍受一切變數的話,她可以修得功德圓滿,與這人相敬如賓白頭到老。
如果不能,結局便會成就一場笑話,一場淒涼得,叫所有眼淚都會被慾望之火徹底燒光的,冰冷笑話。
我微笑離開,學足貴公子那抹可以永遠掛在脣角的斯文微笑,不緊不慢地離開。
在返回清潔部辦公室路途中央,我的嚴正花部長,再度在對講機裡,對我發出另一道指令:
“莫非寶!請你去往營銷部一趟!請你立即趕往十二樓營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