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開心麼?
恍惚之中,爲什麼我淡然眸內映現的這般內斂笑容,散發着屬於雷光特有的藍電之澤?
不同於我的貓眼少年曾經於那明亮黑瞳內燃燒怒意的微藍火焰,那是屬於浩瀚星空的幽深色彩,冰涼空曠,無法捉摸無法描繪。
心思飄渺間,阮明輝慢慢握緊我雙手,仍是溫和說話:“非寶小姐,難得能夠與你單獨相處,可以給我一個機會麼?”
“什麼機會?”貴公子的手向我體內傳來的溫度,比他的笑容要暖,我情不自禁地淡然相問。
“陪我。”他微笑回答。
“陪你?”我心中微訝,卻仍是目無表情地反問。
“嗯。只限今天。今天很想你能陪着我。”阮明輝望着我,一隻手輕撫住自個胸口處,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回話:
“今天這個地方,忽然感到有點空虛,想請非寶小姐將它填滿,令它可以繼續明天的工作。”
貴公子今天確實表現異常,起來得太早,太早去胡小天家裡找我。曾經在網上見過滿滿一頁關於他的採訪報道,其中有介紹過他:
阮氏財團年輕有爲的總經理阮明輝,爲了家族生意更上層樓,經常是晚睡早起,就算在病中,也不忘記將下屬召到病房內商討事務,只有在休息日,纔會好好地放鬆自己,什麼人也不見,什麼事也不做,憑空消失掉影蹤。
今天正好是他的休息日,也是他應該消失於衆人面前的日子。
但是,他卻沒有消失,反而去胡小天家找我。
莫非,他有心事?不能跟別人說出口的心事?
可惜,探知生物心理雖系我所長,替他們解惑卻實在是我短處。我所能做到的事情,不過是將那些人類以爲的某些負面情緒,加強加大罷了。
貴公子若是心裡真感到空虛,叫我陪着他,不亞於發出使他自行了斷的號令。
雖然我很願意他自行了斷,免去我所有麻煩。但方纔我因爲試探雷光,竟有些忘形地耗費掉大半光能,現在即便想探知他複雜心事,也變得有些困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現在,應該回去睡覺補眠纔對。
“阮少,我不是一朵解語花。”我輕輕搖頭,淡然回話。
“我知道。”他仍是溫和微笑,“我需要的,不是一朵解語花,是一隻沉默美麗的狐狸精。”
“若肯答應我的要求,我會答應你,將你不想跟胡小天說的事,不跟他說一個字。”貴公子無害的微笑裡,隱隱透着悲傷怒意。
“我有什麼不想跟胡小天說的事?”我淡然相問。
“沒什麼。”他仍是微笑,手指輕顫着撫過我淡然臉容,“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就今天,陪我,可好?”
他顫抖的指尖,只是輕滑下我肌膚,竟令我驟然生痛,體內似被他撥拉出一道熱辣如火的深刻劃痕。
阮明輝爲什麼要這樣說?他究竟知道了些什麼?
他這樣,稱得上是提出了某種,叫當事人完全莫名奇妙,卻有些茫然恐慌的威脅麼?
貴公子如此溫和輕柔的話語,卻叫我呼吸忽然變得這般沉重,沉重得無法清楚思考,便開始艱難地點頭:
“好。我答應你。”
阮明輝清瘦蒼白的臉頰,忽生淡淡喜意,他慢慢站起來,拉住我慢慢往外走去:
“先去湖邊罷,我們比賽釣魚,誰釣得多,誰請客吃午飯。”
湖邊?哪裡的湖邊?
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已乘上貴公子的私人客機,飛翔於雲海隱藏的天之宇。
安靜地凝視過機窗外的白雲藍天,阮明輝轉過頭來,冷不防微微嘆息着,將坐至他身邊的我緊緊抱住:
“爲什麼?總覺得在這片天上見過你?爲什麼?無法討厭你?無論你什麼模樣,還是無法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