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揚?”隨從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向夜明瀾看去,果見夜明瀾眼底閃過一絲冷色,殺意漸起。
“看來,他對容家的這個小丫頭,果然有着不一樣的感情。”
說罷,他沉了臉色,狠狠一甩衣袖,轉身大步離去。
這邊,司顏佩發現自己的匕首被人一把抓住,不由愣了愣,擡頭看了看閔揚,迎上他冷厲的眸子,心下一凜。
“你……”
“二小姐,你這麼做,怕是不妥。”閔揚不顧她的驚訝,也顧不得自己的手正鮮血直流,一甩手將司顏佩推開,而後小心翼翼地將容曦抱起,將她放到軟蹋上。
司顏佩冷冷看着他,“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不敢。”閔揚退後一步,對着司顏佩行了一禮,“你是司家二小姐,我一個卑微之人自然不敢對二小姐多加管束。只是這位姑娘身份特殊,你不能傷害她。”
司顏佩被他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走上前來冷哼一聲道:“若我一定要傷害她呢,你是打算要攔着我嗎?”
閔揚回身,定定地看了容曦兩眼,不過一天一夜時間,她就被折磨成了這樣,哪裡還有初見她時的那股子靈氣?
不知爲何,心下狠狠一痛,他擋在容曦面前,冷眼看着司顏佩道:“若二小姐一定要傷害她,便先殺了我。”
“你……”莫說司顏佩,就連容曦也吃了一驚。
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甚至昨天是他救了她,卻爲何他看向她時,眼中總是帶着一抹歉疚之色?
司顏佩原本大好的心情,被他這一出現完全打亂了,這會兒不由心中懊惱,舉起匕首一步步向他走近,“你別以爲我不敢殺你,你若是再不讓開,我連你也一起殺!”
閔揚神色淡淡,始終站着一動不動。
司顏佩原本只是想要嚇唬容曦,可是這會兒見閔揚這麼護着她,心中頓時怒火中燒,來不及想太多,一揚手匕首便刺了出去。
她知道閔揚的身手,他不管是想要躲開還是擋下這枚匕首,都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然而她萬萬沒料到,他竟會不躲也不擋,任由匕首刺入身體。
司顏佩不由愣了愣,嚇得連忙鬆開匕首柄,後退了兩步瞪着閔揚,支支吾吾道:“你……你瘋了!”
閔揚依舊神色不動,甚至都不曾皺一下眉,直到目送着司顏佩驚慌地離開,他方纔轉過身來看着容曦,衝她溫和一笑。
“你沒事吧?”
“我……”看着還刺在他身上的匕首和他已經被血染紅的手,容曦不由慌了神,輕輕扶住他的肩,“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我與你不過一面之緣,你大可不必……”
閔揚垂首澀澀一笑,不知如何答她。
他沒辦法把那樣的真相說出口,看着她擔憂他的神色和微微泛紅的眼睛,他突然有些自慚形穢。
想到此,他驟然站起身,一把拔出身上的匕首塞進她的手中,低聲道了句“保護好自己”,而後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身後,容曦驚魂未定地看着手中還在滴血的匕首,回想着閔揚那複雜的神色,她怎麼都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越想,頭就越疼,疼得像是要裂開,眼前再次浮現司仲卿的面容,只是那張臉離她越來越遠,終於消失不見。
“仲卿表哥……”她輕輕呢喃了一聲,終是敵不住這席捲而來的劇烈眩暈,緩緩倒了下去。
早上的時候,大軍得勝回朝的消息便傳入了宮中,至晌午時分,一衆將士在莫啓凌和樑恕的帶領之下緩緩入城。
將離把這事告訴雪衣的時候,雪衣正面無表情站在容霜和司仲卿的牌位前,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深淺和喜怒,只是那麼淡淡的如同沒有表情。
直到將離又道:“方纔玄王府送了帖子來,聖上口諭,讓玄王爺今晚領三小姐一起入宮赴宴。”
她說着頓了頓,一臉的不高興,雪衣瞥了她一眼,“還有什麼?”
將離嘟囔着嘴道:“聖上還說,讓二小姐也一同前去。”
聞言,雪衣不由輕呵一聲,這一點早在她的預料之中,司文蒼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把司顏佩推到衆人面前的機會。
“那今晚的祭典,豈不是趕不上了?”
將離搖頭道:“老爺道爲了兩不相誤,所以把祭典提前兩個半時辰,祭典在酉時過半開始,申時,二位小姐準時入宮。”
“呵!”雪衣不由輕輕笑出聲來,搖頭道:“真是沉不住氣。”
將離撅撅嘴道:“三小姐,現在我們該做些什麼?”
雪衣襬擺手道:“什麼也不用做,安安心心等着入宮便是。”
“可是……難道咱們真的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二小姐代替三小姐取行祭典之禮?”
雪衣斂眉,輕聲道:“由他們去鬧吧,我本來對他們司家的事情就沒有興趣。”
“小姐你說什麼?”將離似是沒聽清她的話,奇怪地問了一句,雪衣卻並沒有再說一遍的意思,只是隨意揮了揮手,“沒什麼。將離,你幫我走一趟芙蓉園,告訴裘姑娘,就說我這頭痛得厲害,一直唸叨着‘孃親死了’,讓她趕緊到流霜閣走一趟。”
將離了然地點點頭,“小姐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說罷,神秘一笑,轉身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雪衣也起身,稍稍收拾了一番,起身走到院門口,看到漸漸走近的司顏佩,挑眉冷冽一笑。
如今大軍得勝而歸,所有人都回來了,獨獨司仲卿死的不明不白,未能活着回來,雪衣早就知道,司顏佩絕對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來趁機刺激打擊她一番。
受雪衣之意,秦鍾舸早已將四周的守衛全都撤走,司顏佩剛一進了院子,就故作一臉悲痛之色,拉住雪衣的手道:“雪衣,你千萬不要難過,雖然大哥不在了,可是你還有我,還有我這個二姐。”
雪衣一臉怔然的表情,呆呆地看着她,“你說什麼?大哥……他不是去駐守西嶺了嗎?”
司顏佩立刻紅了眼睛,搖搖頭道:“對不起雪衣,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在騙你,就是怕你傷心,其實……其實大哥是去了北疆,與樓夙交戰,沒想到大哥會中了樓夙的奸計,已經……已經命喪樓夙國人手中,就在不久前,他剛剛下葬。”
“你胡說……”雪衣顫抖着將她推開,一臉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我去找孃親,找孃親問個清楚。”
聞言,司顏佩突然輕呵一聲,笑了出來,搖頭嘆道:“我說司雪衣,你還真是可憐,你娘她早就死了,你竟然連這個都忘了,你娘早在你大哥之前就已經死了,而且屍骨未留,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了。”
“你住口!”雪衣連連後退兩步,慌慌張張地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司顏佩笑得越發得意,一把抓住雪衣的手腕,徑直將她拉到一間緊閉的屋子裡,伸手直指案上的兩塊牌位,“你自己睜大眼睛好好看一看!那可是你自己的意思,說什麼想要日夜守着你娘和你大哥,所以在這流霜閣裡,單獨給他們倆立了牌位。你看,他們都已經死了,牌位也是你自己親手放的……”
“啊——”雪衣突然驚呼一聲,用力推開她,低下頭去不肯去看那兩塊牌位。
門外,司文蒼和裘宛芳剛剛進了院門就聽到雪衣的驚呼聲,兩人齊齊一驚,相視一眼,循着聲音找了過去,剛到房門外就聽到司顏佩咯咯笑道:“就算你不承認,他們也都已經是個死人了,也只有你這麼傻,會整天拉着一個毫無關係的人,當作自己的親人……”
“砰!”話音未落,門突然被人用力撞開。
回身望去,見來人是司文蒼和裘宛芳,司顏佩頓然一驚,連忙收聲,“爹……爹爹,你怎麼來了?”
司文蒼狠狠瞪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而是徑直朝着雪衣走去,剛想伸手去拉雪衣,卻被雪衣一把甩開。
她向後躲了躲,渾身顫抖道:“孃親死了……大哥也死了……全都死了……”
司文蒼心頭一凜,頓然回身向司顏佩望去,那可怕的眼神看得她心底直發毛。
看着雪衣這般崩潰的模樣,裘宛芳不由一陣心疼,“佩兒,你明知道雪衣病了,你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刺激她?她是你的親妹妹啊。”
司顏佩惡狠狠地回瞪了她一眼,嘀咕道:“你有什麼資格訓我?”
裘宛芳被她這一言堵得滿臉通紅,一臉委屈地看了看司文蒼,司文蒼立刻又朝着司顏佩瞪去,“佩兒你住口!”
此時雪衣儼然一隻受驚的刺蝟,將自己蜷縮成一團躲在角落裡,不容任何人碰觸,就連裘宛芳出面都沒用,她只是不停地念叨着:“孃親死了……大哥也死了……”
聞聲趕來的秦鍾舸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大吃一驚,定了定神,對身邊的人道:“速速通知王爺!”
司文蒼連忙上前來將人攔住,好言相勸道:“秦統領,這件事可否先且不要告知王爺?秦統領或是不知,失心症在回覆記憶之前,都會有一些失常的言行,我想雪衣這也許是恢復記憶的前兆,等雪衣真的恢復了記憶,再通知王爺也不遲。”
“這……”秦鍾舸猶豫了一番,“好,便聽司大人這一回。”
話雖如此,他看向司顏佩的眼神卻並不和善。
司文蒼察覺,便悄悄示意司顏佩退下,自己則想法子安撫雪衣。
許是刺激過度,一時承受不住,雪衣呢呢喃喃了一會兒之後,突然身形一晃,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