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驟然一驚,“曦兒?她人呢?”
秦鍾舸道:“那姑娘遮了臉,而且看起來是個深藏的練家子,兄弟們不能確定是不是四小姐,便也不敢輕舉妄動,連忙回來稟報了。”
聞言,雪衣心裡便更加確定了幾分,畢竟容曦的身手確實不錯,這一點是有目共睹的。
這麼想着,她伸手抓過一件斗篷披上,又交待了將離幾句,而後隨着秦鍾舸一起,從後門出了司府。
他們並沒有乘馬車,而是直接策馬奔行。
看着雪衣熟練的上馬、策馬的模樣,秦鍾舸心下不由直犯嘀咕,倒是奇了,從來沒聽說過司家三小姐會騎馬,而且看樣子騎術還不錯。
只是不知,他家王爺可知道這件事。
遠遠地看到那些玄王府的侍衛,雪衣下意識地加快速度,趕上前去。
秦鍾舸看着那些侍衛,沉聲問道:“人呢?”
那幾人一臉爲難地看了看客棧,“那姑娘怕是把我們當成了敵人,一見到我們就躲開了,進了這間客棧,兄弟們怕驚擾了她,不敢入內搜查,便將這間客棧團團圍住了。”
秦鍾舸便側身看了雪衣一眼,雪衣會意,翻身下馬,領着秦鍾舸一行人進了客棧。
然而,他們將整個客棧上下犯了個底朝天,卻依舊沒有發現絲毫容曦的身影,找來店掌櫃一問,道是,確實有個十四五歲模樣的持劍姑娘進了客棧,要了一間上房,可是一轉眼便不見了人影,店小二在樓上的客房了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
“三小姐……”秦鍾舸訕訕地看了她一眼,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如今正趕上她心緒不佳,偏偏在這時候,他把事情辦砸了,就算雪衣不遷怒於他,夜青玄那邊那頓訓他是逃不掉了。
正爲難之時,只聽雪衣輕聲道:“罷了,也許她現在不想見到我們,便讓她自己先冷靜一下吧。鍾舸,傳令下去,在各個城門處安排眼線,密切注意曦兒的動向。”
秦鍾舸悄悄鬆了口氣,連連點頭,跟着她一路返回司府去了。
直到他們全都走遠了,緊靠着街道的那間雅間裡的人方纔淡淡一笑,將撩起的簾子放下,輕聲道:“他們已經走了。”
聞言,從屏風後面走出一名妙齡女子,卻正是容曦。
只是如今她的臉上已經看不到絲毫小姑娘家該有的輕鬆活潑笑容,有的只是深深的悲痛和哀傷,她似是狠狠哭過了,一雙眼睛紅紅的,微微有些腫起。
“多謝。”她對着雅間裡的男子抱拳致謝,擡腳正要離開,只聽那男子關切地問道:“姑娘,你……他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抓你?如果在下沒看錯的話,那些是玄王府的侍衛。”
容曦勉強抿了抿脣,搖頭道:“他們不是要抓我,他們只是擔心我獨自一人在外會遇到危險,想要找到我,帶我回去。”
“哦?”男子微微一驚,“這麼說,你們是親人,或者朋友?既如此,你又爲何不出去與他們相見?看得出來,他們找不到你,很着急。”
容曦不由輕呵一聲,聲音淒涼,“我知道他們是爲我好,可是現在……我真的還不想見他們,我一見到他們,心裡就會更加痛苦,我……”
眼前驟然拂過司仲卿那溫潤和煦的笑臉,容曦頓然喉間一哽,淚已滿眶。
“我只是回來看他們所有人一眼,然後就要離開,去做我該做的事,去報該報的仇!”說到這裡,她的語氣驟然冷了下去,神色冷厲,眼底有濃濃的殺意。
男子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情緒不安,下意識伸手按住她顫抖的手腕,“姑娘,不要衝動。”
容曦心頭一凜,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看了他一眼,“不管怎樣,我都要謝謝你幫了我,若我容曦還有幸能或者回來,定會來找你,感謝你今日的相助之恩。”
聞得“容曦”二字,男子的神色驟然一凜,低下頭去定了定心神,見容曦準備離開,他突然輕輕“啊”了一聲。
容曦停下腳步,疑惑地看着他,“你怎麼了?”
男子搖頭勉強一笑,臉色一怔慘白,他不由俯下身去,用手捂住自己的手臂,容曦見他神色痛苦,不由走上前去看了看,只見他的左手臂上殷紅一片,右手掌心裡也有血滴落下。
“你受傷了!”容曦頓然一驚,連忙上前檢查了他的傷口,“看起來是舊傷,你怎的不好生休息,傷口還沒痊癒就出來走動了?這下好了,傷口又掙開了。”
男子搖了搖頭,“姑娘不用擔心,我沒事……”
話雖這麼說,他的臉色卻絲毫不輕鬆。
容曦咬緊嘴脣想了想,嘆息道:“不管怎樣,你救了我一回,我總不能忘恩負義。閣下府上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男子卻輕輕掙脫容曦的手,“不用了,在下知道姑娘有要事在身,不敢耽擱姑娘,我……我自己可以回去,姑娘就不用擔心了。”
然,容曦又豈能當真將他一人放下,獨自離開?
她瞪着眼睛道:“我要做的事非一兩日就能完成,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你來給我指路,我送你回去。”
說罷,她俯下身去,一把拉住男子的手臂,執意要將她扶起。
卻不想,就在她俯下身去的剎那,突然只覺後頸狠狠一痛,眼前一黑,來不及多想這是怎麼回事,人便昏昏沉沉睡去。
男子替她整理好衣衫和頭髮,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喃喃道:“對不起了姑娘,你我各爲其主,我也是沒辦法。”
說罷,他扯下自己的外衣給她披上,扶着她出了客棧……
“容曦,容四小姐?”夜明瀾眸色深沉,嘴角有一抹詭譎笑意,湊上前來仔細看了看榻上那個還沉沉睡着的小丫頭,用力嗅了嗅,“果然與容璟有幾分相像。”
說着,他轉過身去,看了身後的閔揚一眼,“難爲你了,爲了把人騙到手,竟然連自己的舊傷都能下得了手重新扯開,閔揚,本王果然沒有看錯你,你確實夠狠夠絕。”
聽他這一番稱讚,閔揚臉上卻看不出絲毫喜色,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而後目光落在容曦臉上。
“容四小姐身手了得,我若是與她硬碰硬,正面衝突,就算能將她拿下,也必然會引來別人的注意。”
夜明瀾點點頭道:“這件事你處理得很好,聽說這丫頭腦袋雖然不比兩位哥哥好用,不過這武功倒是不弱,正面交手,你倒未見得是她的對手。本王只是沒想到,這個刁鑽鬼靈的丫頭,竟然會落在你手中。”
閔揚臉色又是一沉,低垂的雙手沒由來的握緊,沉聲道:“怪只怪她心地太善良,若換做其他自私自利之人,屬下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離開了。”
“哼哼……”夜明瀾冷笑兩聲,冷睇了閔揚一眼,“成大事者最不能容婦人之仁,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閔揚心下一驚,看到夜明瀾看着容曦時那殘冷至極的眼神,心中明白,他定是想要把自己是司家兄妹身上所受的委屈和痛苦回報在容曦身上,心中竟隱隱有些擔憂和不忍。
“王爺……”他猶豫了一下,問道:“王爺打算如何處置她?”
夜明瀾想了想,道:“容家可是三小姐的命根子,這個丫頭先且留着,說不定日後對付司雪衣和容家,還能派的上用場。”
突然,他話音一頓,回身仔細打量了閔揚一番,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怎麼,你擔心她?”
閔揚連忙垂首,“屬下不敢,屬下只是……”
“難道,你對她動了心?”
閔揚驟然一驚,俯身跪下,“屬下一心效忠王爺,絕對沒有絲毫妄念,至於她……屬下是覺得,她還只是個小丫頭,王爺……”
“哈哈哈……”聞言,夜明瀾不由得仰頭笑出聲來,一伸手扶起閔揚,“本王不過是說笑罷了,你何故這麼緊張?”
說罷,又轉過身看了容曦一眼,“確實,她現在還只是個小丫頭,本王就算再怎麼不喜歡容家,也不至於喪心病狂至此,你放心便是。”
他揮了揮手,立刻有兩命女子上前來,替昏睡中的容曦換衣服,閔揚一見,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一揚手打落了簾帳,而後隨在夜明瀾身後出了門去。
似乎心中藏有心事,閔揚一直低垂着頭一言不發,夜明瀾也不急着打破這沉默,時不時地朝他瞥一眼,眼底是考究和疑惑的笑意。
走了片刻,他突然停下腳步,似有意似無意道:“聽聞這個容四小姐打小就喜歡司仲卿,每每到京都來,見不着司仲卿也絕對不會回北郡。本王還聽說,司容兩家原本是有心給他二人結親的,只可惜……”
他說着長長一嘆,搖頭道:“如今是想結也結不成了,司仲卿已經死了。聽你所言,這個小丫頭是要一個人去找樓夙的人給司仲卿報仇,嘖嘖,還真是個深情女子,若非你把她留下,只怕你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閔揚面無表情,淡淡道:“也許是她命不該絕。”
聽他話鋒一轉,轉移了話題,夜明瀾挑了挑眉,並不追問下去,而是轉向另一名隨從吩咐道:“傳話給司府二小姐,就說本王請她明日一早到府上喝杯茶,敘一敘。”
聞言,閔揚的臉色頓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