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聞聲,身形突然一晃,小兵一驚,連忙就要上前來扶她,觸到她之前,卻又猶豫了,對着那些女子喊道:“快,來人扶住夫人。”
接住髮簪的那人聞言,眸色一沉,趁着混亂,運功掠上前來,而後一步步走到那夫人身邊,伸手將她扶住,“夫人,您沒事吧?”
夫人看了她一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不由勾了勾嘴角,搖頭一笑,“無礙,多謝這位姑娘。”
小兵無暇注意兩人的神色,連忙對着夫人行禮道:“夫人,您怎麼在這裡?這邊是……”
夫人淺淺笑了笑,道:“哦,我方纔發現有一支髮簪丟了,就四處找了找,這一不留神,就找到這裡來,可有打擾了你們做事?”
“沒有……”小兵連忙搖頭,“夫人那髮簪是什麼模樣,小的們去幫你找。”
夫人身邊的姑娘挑了挑眉,垂首看了看袖子裡的東西,趁着那些人不注意的時候,手指一彈將髮簪彈了出去,而後“咦”了一聲,指着落在地上的髮簪道:“可是那一支?”
聞言,小兵連忙上前拿起髮簪遞過來,夫人頓時展眉笑開,連連點頭道:“正是……姑娘,多謝你了。”
而後她神色異樣地看了看那人,嘆息道:“這位姑娘看起來,與我那位妹妹當真是太像了。”
小兵愣了一下,“夫人的妹妹?”
夫人搖頭道:“不是我妹妹,只是看起來十分相像,我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起我的妹妹來,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
說到這裡,她突然眼眶一紅,垂首落下淚來。
一見這情形,小兵頓然慌了,連忙安慰道:“夫、夫人您別難過,王一定會替夫人找回妹妹的……這,這既然這位姑娘和夫人的妹妹如此相像,弗如就先留下來陪陪夫人。”
“這怎麼行?”夫人搖頭,“她們都是要送入中軍的人,我雖挺喜歡這姑娘,可是若私自將人留下,怕是不合規矩……”
“不不……”小兵連連擺手,“王說了,只要能讓夫人高興,您要什麼都行,更別說一個俘虜了。”
說着,又朝着那姑娘道:“你,懂不懂伺候人?能不能照顧好夫人?”
姑娘垂首輕聲道:“以前在家中,曾照顧過我家小姐。”
“那就好。”小兵放心地點點頭,“夫人,那……這姑娘小的就先交給您,等安排好了這些人,小的再去向王稟明情況,您看這樣可行?”
“也好。”夫人點了點頭,拭去眼淚,“那就勞煩幾位了,這姑娘我先帶走,陪我解解悶兒說說話,王若是有什麼別的安排,我再將人送回來。”
“好好……”小兵求之不得,自從夫人來了之後,就沒見她開心過,若是這姑娘當真能讓夫人高興起來,王那邊的賞賜想是少不了了,“那就讓這位姑娘陪夫人回屋,小的去……把手中的事情處理了。”
夫人點了點頭,道了聲謝,而後在那姑娘的攙扶下緩緩轉過身去,不緊不慢地離開了。
直達擺脫了衆人的視線,那姑娘終於繃不住心底的激動,一把緊緊握住夫人的手,皺眉道:“表嫂,你怎麼在這裡?”
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失蹤已久的容曦,那這位夫人則是當初被鞏思呈劫走之後就消失無蹤的流煙。
四下裡看了一眼,流煙深吸一口氣,反手握住容曦的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跟我回去再說。”
容曦點點頭,正要擡腳走去,去找帕子的丫頭回來了,驚慌地跑到流煙面前,“夫人,您剛剛去哪裡了?擔心死奴婢了。”
“我……我髮簪丟了,就去找了找,正巧遇上這位姑娘幫我找到了髮簪,而且我越看她越覺得像我家鄉的一位妹妹,他們便讓這姑娘來陪我說說話。”
丫頭不疑有他,將找回來的帕子交到流煙手中,三人一道朝着流煙的住所去了。
剛一進了院子,流煙便道:“中午沒有胃口,吃不下飯,這會兒倒是餓了。”
丫頭連忙道:“夫人稍後,奴婢這就去給你弄,只是……”
“放心,有這位姑娘陪着我。”
聞言,那丫頭便放心地快步離開了,容曦看着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了而後低頭看了看流煙高高隆起的肚子,愕然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這孩子……”
流煙不由垂首,眸色柔和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伸手緩緩撫上,容曦忍不住問道:“是……表哥的孩子?”
流煙點了點頭,“當初我沒有被鞏思呈帶走之前,就已經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可是那時候情況複雜錯亂,我就沒有告訴陌卿,以免給他添麻煩,卻不想,後來竟是沒有機會再告訴他。”
說到這裡,她輕輕一嘆,“我要保護這個孩子,所以在鞏思呈的軍中時一直都小心地配合,後來鞏思呈被陌卿追上了,滅了全軍,我也趁機逃了出來,可是卻被困在了崖底,我行動不便,上不來,四周還有些鞏思呈留下的人,所以也不敢喊,只能這麼躲着、等着,可是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有人來,後來,我遇上了一隊兵馬,昏昏沉沉中被他們救下帶走了……”
她似是想起了什麼,握着容曦的手問道:“陌卿找到鞏思呈的那天,在崖上發生了什麼事?爲何我一直聽到鬧哄哄的?”
“那天……”容曦的臉色沉了下去,眼底有無盡的悲痛,抽回手,緊緊絞着自己的衣袖,深吸一口氣,道:“也許,這事是怪我,如果不是我,他就能第一時間離開去救你,而我若是能一直跟着那兩個人走下去,或是再細心地在附近找一番,也許就能找到你了……”
容曦哽咽了一下,停了片刻才又道:“那天,閔揚死了……是樓陌卿親手殺了他。”
“你說什麼?”流煙瞪了瞪眼,驚愕地看着她,“陌卿他……他殺了閔揚?爲何?”
容曦咬了咬牙,“鞏思呈用閔揚來要挾樓陌卿,樓陌卿爲了減少自己的人員傷亡,爲了能儘快結束那一戰,便一箭射死了閔揚……我和他已經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曦兒……”流煙心疼地抓住她的手,攬住她的肩將她拉進懷裡,“這其中興許還有什麼誤會,陌卿他……他一直都很關心你,他……”
“我知道。”容曦重重點了點頭,哽咽着道:“我一直都知道他很關心我,很疼我,待我和雪衣表姐一樣好,可是……他心裡始終記掛着他的權勢、他的江山、他的樓夙大業,爲了這些他可以犧牲任何人。”
“而閔揚不同,他說過他只爲我而活,他爲了我可以捨棄一切,可以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他……他叛出瀾王府,被四處追殺,在這世間他只有我……你要我怎麼做?要我怎麼能就這麼輕而易舉、隨隨便便地原諒那個害死他的人?”
流煙鼻子一酸,落下淚來,她輕輕地扶住容曦的肩,“對不起……曦兒,我……”
“這不關你的事,你不用說對不起,樓陌卿也不用說對不起,這個選擇於他而言是對的,畢竟我和他身份不同,所思所慮不同,最後的選擇也會不同罷了。”說着,她擡袖擦淚,深吸一口氣。
流煙輕輕點頭,輕撫着她的臉,“那你又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成爲那些……”
容曦嘆道:“如今閔揚已經不在了,夜朝也出了那麼多事,家不家,國不國,而我一人獨活,就像是這世間的罪人,我很想隨着他們一起去了,可是……又總覺得如果就這麼走了,去見了爺爺,爺爺一定不會原諒我,我想來想去,決定做些什麼再走。正巧聽聞安溪大軍佔了赤荊門,燒殺搶掠,我就趕了過來,混入俘虜的隊伍中,想要刺殺他們的人,將軍也好,主帥也罷,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傻丫頭。”流煙忍不住打斷了她,“你難道想要就這麼白白死在他們手中?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死了,你的親人改會有多難過?”
而後,她擡眼朝着四周打開的門窗看了一眼,湊近容曦小聲道:“這段時間我跟在顧修身邊多多少少打聽到了一些消息,容老和容家人……都沒死,他們都活着……”
“活着?”容曦頓然瞪大眼睛,又驚又喜地看着流煙,“你是說,爺爺和舅舅他……”
“活着。”流煙拉過她,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只見容曦的神色瞬息萬變,由方纔的驚訝和不可置信漸漸變得欣喜。
末了,她長舒一口氣,沒由來地落下淚來,“這麼說,所有人都沒事,都活着,都好好的……”
流煙點了點頭,替她擦去眼淚,“不僅是好好的,如今容家由數萬蘇家留下的精兵守衛,任何人都傷不了他們,你大可放心就好。”
容曦說不出話來,便一個勁兒地點頭,突然,她擡頭問道:“你方纔說的顧修,可是安溪的王?”
流煙神色微沉,頷首以應。
“你怎麼會在安溪軍中,成了顧修的夫人?”
流煙側過身去,垂首道:“那天救下我的人,就是喬裝打扮入樓夙打探消息的顧修一行人,他救下我的時候我已經有了身孕,起初我擔心他是鞏思呈的人,所以對他隱瞞了身份,謊稱是隨家人外出,結果遇上了劫匪,家人被殺,我僥倖逃了出來。他便將我留在身邊,並對所有人說我是他走散的一位夫人,對我愛護有加,一開始我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麼做,直到後來他給我看了一副畫像,我才發現我和他說的那位夫人十分相像,他把我留在身邊,不過是慰藉相思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