雋眉下意識地擰緊,雪衣沉聲道:“什麼時候?”
杜暢搖了搖頭,“送晚飯過去的時候,人還在的,可是方纔斂秋路過公主房外的時候,見公主屋裡的燈亮着,卻不見公主的身影,喊了許久也沒人迴應,進屋一看,早已沒有了公主的影子。”
雪衣微微凝眉,“通知王爺了嗎?”
杜暢愣了愣,搖頭道:“還沒有,公主的房間離這裡最近,所以……”
只稍稍一沉吟,雪衣便吩咐道:“杜暢,你立刻待一隊人從王府通往皇宮的路上找過去,一旦發現公主,立刻將其攔住帶回來。”
杜暢應了一聲,突然又爲難地皺皺眉,“那……王妃,若是公主不願回來呢?”
雪衣眉一橫,淡淡道:“捆也好綁也好,只要不傷了她,安然將人帶回來,所有的罪責和麻煩,我一人頂着。”
聽她這麼一說,杜暢立刻乖乖地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而後雪衣又道:“去議事廳。”
將離後知後覺地“哦”了兩聲,看了看手中的盤子,連忙快步進屋把盤子放下,又匆匆忙忙跟上雪衣。
王府正院到議事廳的距離並不願,沿着長廊走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議事廳便在眼前。
見雪衣神色凝重地進屋,夜青玄和容毓幾人都微微一怔,下意識地站起身來。
夜青玄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雪衣輕嘆道:“子……子衿公主始終了?”
只微微一凝眉,夜青玄便道:“進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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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衣搖搖頭,“這個不知,不過我想了想,這個時候她只可能進了宮去,所以就讓杜暢帶着一隊人先去找了。”
夜華修神色微沉,起身走過來道:“四姐定是放不下父皇的事,所以想要進宮看個究竟,說不定,她還想要把父皇救出來。”
夜青玄斂眉,眸色深沉,瞥了一眼門外,輕斥道:“胡鬧,這件事早已有了計劃和安排,也早已與她說得明白,她爲何就是不聽?”
容毓搖頭道:“王爺莫怪,不管怎樣,平日裡聖上最疼愛的人便是子衿公主,如今聖上駕崩的消息傳出,不管是不是知道這其中有詐,公主關心則亂,慌了神也是難免,畢竟,那是她的父親。”
話說出口,又覺哪裡有些不妥,擡眼看去,兩位皇子以爲王妃,按說皆是與夜子衿同等身份纔是。
想到這裡,他不由無奈一笑,事關親父,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只是耐力與定力的不同罷了,一直以來夜子衿都被嬌寵慣了,即便明知是早已安排好的,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前去親自看個明白。
雪衣臉色有些不自然,雖然心裡擔憂,她卻偏得要一直強忍着不表現出來。
那也是她的父親,那也是她關心的人,可是她卻沒能像夜子衿那樣,究竟是她太理智太冷靜了,還是,她已經漸漸變得冷血?
夜青玄將她的神色收在眼底,擡手握住她的手腕,衝她搖頭,“放心,所有的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子衿衝動,你要比她冷靜纔是,否則,我們就要一直忙着安撫你們了。”
淡淡一言,讓雪衣心裡的不安漸漸平靜下來,她衝夜青玄淡淡一笑,點了點頭,“不管怎樣,眼下儘快找回子衿公主纔是最重要的,她若當真進了宮去,事情就麻煩了。”
夜青玄頷首,擡眼向夜華修和容毓看去,只見兩人都微微點頭,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決定。
“瀾王已經放出話來,明天一早會召集諸位大臣一起商討父皇駕崩的喪葬事宜,不過想來,他其實最想商討的應該是遺詔傳位一事,如今他手中有詔書而無玉璽,本不足爲信,可是眼下朝中大臣多數以歸於瀾王和蘇貴妃,屆時他們若是一口咬定玉璽是被盜了,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夜華修凝眉道:“二哥的意思是,他們可能會反咬一口,說是玉璽被我們盜了,我們手中的詔書有假?”
夜青玄點頭,“不排除這種可能,畢竟兩份詔書一前一後相隔時間很短,想要分辨出真假本就很難,所以,明天入宮,這詔書可能不便拿出來。”
夜華修狠狠擰眉,“那……若是他衆人信他手中詔書是真,又該如何?畢竟,那是父皇親手所寫。”
容毓不由輕輕一笑,搖頭道:“修王殿下放心,他拿不到傳國玉璽,詔書上又沒有璽印,縱然有人信他,他一時半會兒也不能繼承皇位,除非……”
他頓了頓,與夜青玄相視一眼,點了點頭,道:“除非他想要背上欺師滅祖的罵名,另立新朝。”
夜華修搖搖頭,“他不會這麼做,他之所以這麼費盡心思地想要得到父皇的詔書和玉璽,就是爲了要名正言順地繼位,否則也不會做這麼多事,早就興兵反了。”
聞言,雪衣冷冷一笑,“倒不然,他也不是沒想到要興兵逼宮奪位,他是在等時機,若能名正言順固然是好,如若不能,只等樓夙和君瓴的援兵一到,可以助他抵抗你們手中的兵馬,他一樣會興兵奪位。”
清冷的嗓音如一汪冰泉緩緩流過,幾人只覺心頭一涼,明白過來。
夜青玄接過話道:“傍晚的時候得到消息,君瓴兵馬已至城外。”
夜華修暗暗一驚,“君瓴和樓夙的人馬已經都到了,瀾王手中又有假詔書,這麼說來,明天他是志在必得了!”
想到這裡,他不有一陣擔憂,不安地看着夜青玄,“二哥,實不相瞞,我對着皇位並不感興趣,眼下我最想要做的,是救出父皇和母妃,只要能安然救出他們,這皇位……”
他遲疑了一下,緊緊盯着夜青玄和雪衣看了片刻,咬牙道:“這皇位,我願讓……”
“這皇位該由賢能明君得之。”夜青玄接過話淡淡道,他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夜華修的肩,“一直以來你都是個冷靜淡泊的人,不要讓這些亂了你的心神。”
夜華修心下暗暗一凜,定了定神,用力點點頭,“是,爲弟記下了。”
夜青玄便把目光又移向容毓,“對於此事,表兄有什麼想法?”
容毓略一沉吟,沉聲道:“明天的詔書和玉璽先且不能出,眼下最重要的是穩住局勢,將皇上和賢妃娘娘先救出來,只要他們安全了,那後續不管夜明瀾耍什麼花樣,我們都不怕他,最多隻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夜青玄與雪衣相視一眼,點了點頭,顯然他們都想到了一處去。
突然,雪衣像是想到了什麼,轉身問門外的秦鍾舸道:“有沒有看到溫子然?”
秦鍾舸一愣,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身跑開,不多會兒便又大步回來,顧不得身上的雨水,對雪衣搖頭道:“不在房中。”
“果然……”雪衣沉嘆一聲,“他定是隨公主一起進宮了。”
夜青玄攬了她在側,“宮裡有我們的人,我會讓人注意着他們的動向,你不要太過擔心,早些休息吧。”
夜華修和容毓都點了點頭,“時辰不早了,都歇着吧,明天還要進宮。”
說罷,兩人朝着門外走去,路過雪衣和身邊的時候,容毓的腳步稍稍停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話,容璟今日應該已經到了京中。”
聞言,雪衣微微一愣,看着容毓離開的背影,輕輕皺眉。
“毓表哥和璟表哥……”她呢喃一聲,神色有些擔憂,“以夜明瀾的脾性,這個節骨眼兒上讓璟表哥來,定是想要讓璟表哥給他出謀劃策,如此,豈不是……”
豈不是要讓容家兄弟相互對抗,自相殘殺?
心裡沒由來的一陣堵,她下意識地抓緊夜青玄的手,只覺告訴她,明天的情況絕對沒那麼簡單。
正憂心出神間,突然只聽夜青玄淡淡問道:“你的藥服了嗎?”
雪衣一怔,撇了撇嘴,見她不出聲,夜青玄便又將目光移向門旁的將離,卻見將離故意轉過身去,貓着步子朝門外走去,他的心下已經明白了。
“從現在開始,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府中,把身子調理好,接下來的事情,都交給我。”說話間,他牽着雪衣緩步出門,不緊不慢地朝着正院走去。
雪衣不滿地撇撇嘴,無意間瞥見一道身影正輕快地掠着步子朝着夜華修的院子奔去。
“那是承越?”
“嗯。”夜青玄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這小子果然是個練武的好料子,才數月不見,劍法和輕功都精進了許多。”
雪衣不由笑道:“承越聰明機靈,頭腦靈活,不管學什麼都很快,悉心培養,假以時日不是將軍的料也是大學士的料。”
夜青玄點點頭,收回目光,走了兩步,突然似想起了什麼,神色微微一凜,驀地回身朝着承越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愕然。
宮中靜謐無聲,一派淒涼。
偌大的宣政殿內一片死寂,夜明瀾怔怔地站在堂中央,擡眼看着那個高高在上的座位,久久出神。
就是這個位子,千百年來,讓多少人爲之失去了所有,包括生命!
“王爺。”一名隨從走到門前,輕聲道:“容家三公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