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及雪衣,夜子衿沒由來地皺了皺眉,偷偷去看夜青玄,這般淡然隨和的夜青玄她實在很難見到,更別說在說起一個人的時候,他會不由自主地淺笑。
至少,在她的記憶之中,過去的五年間也不及他和雪衣相識的這一年來笑得多。
雖然一直都知道,這個人不會屬於她,可是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他走到了另一個人身邊,她的心裡終究還是不痛快的。
可是那又怎樣?他認定的人和事,又有誰能改變得了?
想到這裡,她有些懊惱地輕輕一嘆,轉而疑惑道:“二哥,你和父皇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夜青玄沒有應聲,以目光相詢。
夜子衿便又道:“關於瀾王的事,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很多事情,你和父皇也是早就……早就有所打算?”
說着,她定定地看着夜青玄,一雙厲眸澄澈透亮,夜青玄心知瞞不住她,輕輕點頭,道:“我若說,前些時候父皇將能調離京都的人幾乎全都調開了,其實是有目的的,你怎麼想?”
夜子衿暗暗一驚,垂首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父皇早就知道瀾王有謀反之心,只是之前一直拿不準主意,如今這麼做,實則是爲了抽空京中的勢力,讓瀾王以爲沒有人可以阻止威脅得到他,如此便可引他露出馬腳?”
夜青玄道:“倒是並非故意抽空所有勢力,那些紛起的戰事和亂子也都是真的,應該說父皇是將計就計,不管怎樣,事情終究是要處理的,一旦衆人離京,瀾王得勢,他必會有所行動,屆時父皇便可看清他的真正實力和目的。”
說到這裡,他稍稍停了一下,“只是正如父皇所言,他低估了瀾王的野心和能力,更沒想到他下手對付的第一個人就是太子,而今不但害了太子,還牽累了皇后娘娘。”
“那……那父皇爲何不下令派人去阻止?”夜子衿只覺一陣無奈,連連搖頭,“宮中不是有那麼多禁衛嗎?”
“宮中禁衛,除了天策衛之外,統領之權早已落入瀾王之手,父皇之所以故作不知,一直不聲不響,而是派了葛青前往送急召令,實則是爲了穩住瀾王。你也該知道,瀾王如今的言行已然是謀逆無疑,所以他隨時都可能會動手反了,若父皇忍不住下令揭穿他,你可曾想過後果?”
夜子衿張了張嘴,遲疑道:“你是說,夜明瀾他會……他們殺了所有人!”
夜青玄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算是默認,見之,夜子衿忍不住緊跟着問道:“那既然二哥早就知道這一切,爲何不早點動手,先拿下他?”
聞言,夜青玄輕呵一聲,淡淡一笑,“非我不願,而是不能,一則,當初我離京時,只知他有心奪位,而不知他有如此陰謀和計劃,二則,他畢竟的你夜氏的王爺,當年我和父皇有約在先,若非得他允許,我不會輕易插手你們夜氏一族之事。其實,京中這麼多的事和如今的局面,我也是回到京中派人細查了,仔細想了一夜纔想明白的。”
“呵呵……”夜子衿無力一笑,輕輕搖頭,“好歹,你還算想明白了,可是我們身爲他的親人,一直跟他在一起,卻是始終都沒能發現他的歹毒心腸!”
夜青玄搖頭,“這件事怪不得任何人,說到底,我是外人,所以我能清醒地看待這一切,而你們是親人,難免會帶着你們之間特有的感情去相處。”
頓了頓,他淺薄的脣微微一抿,繼續道:“還是那句話,是我們嘀咕了他。”
夜子衿卻執意搖頭,“不是你們低估了他,而是父皇低估了他,如你所言,他畢竟是父皇的親生兒子,父皇看他終究會忍不住帶着一層父子親情去看,而父皇若不允口,你便不能做什麼,加之開年至今,你一直不在京中,所以……”
她想了想,轉過身正色問夜青玄道:“二哥,你老實告訴我,其實你有對付他的法子,是嗎?”
夜青玄定定回望着她,嗓音平穩地問道:“是或不是,又如何?”
聞言,夜子衿有些失落地搖搖頭,“沒事了。”
說罷她回身接過那名隨從手中的馬繮,翻身上馬,意味深藏地看了夜青玄一眼,突然一拉馬繮,用力一夾馬腹,輕呵一聲,策馬奔了出去。
“王爺……”隨從有些擔憂地看着夜子衿策馬奔去的背影,“公主她沒事吧?”
夜青玄輕輕搖頭,接過馬繮輕輕掠上馬背,“回吧。”
而後策馬跟上。
宮門口的守將聽到馬蹄聲,先是不悅地皺皺眉,突然又似想到了什麼,這深更半夜的還敢在宮中策馬狂奔之人怕也沒有幾個,他踮着腳循聲看來,不多不少看到三道人影三道人影,他不由在心底暗暗忿罵,而後領着衆人俯身跪下。
三匹馬的速度都很快,似一陣風出了宮門,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那名領將狠狠地握緊腰間的佩刀,咬牙道:“咱們走着瞧!”
三人出了皇宮之後,夜子衿一馬當先,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夜青玄追上來,“子衿,公主府你近日還是不要回去了,那邊裡裡外外都是夜明瀾的人,如今既是已經撕破了臉,只怕他會對你不利。”
“他敢!”夜子衿略有些賭氣的意思,心裡不平衡,速度也越來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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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青玄微微眯了眯眼睛,似是想到了什麼,與她並排而行,輕聲道:“這些事情並非是要有意瞞着你,不禁你不知道,雪衣也不知道。”
聞之,夜子衿突然一勒馬繮,側身愕然地看了夜青玄一眼,夜青玄不由輕笑,果不出他所料,當真是爲了這事在賭氣。
“這件事只有我和父皇知道,而且我們之間也並非是明確說出來,只是彼此心照不宣,我沒有告訴你們任何人,是因爲我不想把你們牽扯到朝政中來,這不是你們該過問的事情,你們要做的,是安安心心站在我身後,不要讓自己受到傷害,你明白嗎?”
“我……”被夜青玄看穿心思,夜子衿有些赧然,深深吸了口氣,重重點頭,“二哥放心,我明白。不過,我還是要回公主府一趟,有些東西我必須要帶走,因爲那些東西,比我的命更重要。”
她說的很慢,語氣沉重,夜青玄心知她不是在胡鬧,便點點頭,“好,我送你回去。”
說着,回身看了身後的隨從一眼,那人即刻會意,策馬朝着別的方向去了。
夜子衿見了也不覺奇怪,這些年她已經漸漸習慣了,夜青玄在她面前也從未刻意隱瞞過自己身邊的神秘人,所以夜子衿一直都知道他手下有人,只是從來不知道他們是誰、能力如何罷了。
三更天,夜半起風。
站在寢殿門前,夜子衿一直躊躇着沒有進門,她小心翼翼地攔着夜青玄的衣袖,情緒有些不安。
看到她這模樣,夜青玄有微微的心疼,她曾是那麼不可一世、趾高氣昂的子衿公主,而今卻變得優柔焦躁、猶豫不決。
雖然如今的她漸漸開始懂得替別人考慮、替別人着想,他也知道她的變化與他有很大的關係,可是如果可以,他寧願她還是原來那個驕橫跋扈的子衿公主。
如此,便不會有這多的煩惱了吧。
“子衿。”他輕輕拿開她的手,“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二哥!”見他要走,夜子衿有些慌張,下意識地上前一步,輕輕抱住他,許久,她突然哽咽了一聲,壓着低沉沙啞的嗓音道:“二哥,答應我,你一定不要有事,不能有任何事……我已經沒有了大哥、二哥、十一弟,如今五弟也被困了,就只有你……就只有你了,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
哽咽低泣的聲音讓夜青玄心下微微一顫,良久,他擡手輕握住她的手腕,點了點頭,“好,二哥答應你,一定會好好活着。”
而後他拉起夜子衿,看着她泛紅的眼睛,四下裡瞥了一眼,輕聲道:“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把東西收拾好,我會派人來接你,然後帶你去見一個人。”
看着他這神秘神色,夜子衿不由問道:“誰?”
夜青玄不答,輕輕一笑,拍拍她的肩,“等你去了就知道了,不過現在你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說着,他擡頭看了一眼迎出來的斂秋,“照顧好子衿。”
斂秋連連點頭,“王爺儘管放心就是。”
在蜃雪酒坊的這段日子,她沒少歷練,已經變得越發沉穩老練,做事有條不紊,看來當初雪衣的決定,是正確的。
目送着夜子衿進了門,夜青玄這才折身出了公主府,一路直奔着蜃雪酒坊去了。
難得將離和千璽一直等着他回來,都沒睡下,見他安然回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放了心。
正想要就此回屋好好睡一覺,一名身着玄衣的無門弟子匆匆而來,對着夜青玄行了一禮,“王爺可算回來了。”
夜青玄冷眸一垂,瞥了他手中的信箋一眼,“出什麼事了?”
那人將信遞上,輕聲道:“北郡來信,容老他……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