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作爲

我還是有些不相信,畢竟這件事情可不是鬧着玩的,堂堂袁夫人竟然找小倌玩?

我問子柔:“你說的可是真的?”

子柔說:“千真萬確!”

我說:“什麼可以證明?”

似乎這個問題也難到了子柔,他沉默了半晌說:“她身上有顆痣,在肚臍的左上方。”

子柔不像是在說謊,因爲他幾乎是下意識說出了這句話,他似乎也沒有要說謊的必要性,畢竟這對於他來說,真不是一件開玩笑的事情。

和堂堂軍閥世家的袁夫人發生了關係,這可還得了,被人知道了,估計都得屍骨無存。

不過我暫且還未下定論,只是說:“我清楚了。”

子柔見我一點態都不表,他很沒安全感,朝我靠了過來,跪在地下抱着我的腿,哭得無比可憐說:“這件事情我只告訴了您,您可千萬別說出去。”

我說:“既然你如實告訴了我,我自然不會說出去,不過如今不是我說不說出去的問題,重點在於,袁夫人會不會放過你,不出明日,她絕對會找個藉口把你拖出去,一旦你從我這屋子離開,我估計你便是死無全屍。”

子柔嚇得臉色蒼白,他瞪大眼睛看向我,身體發軟。

我沒有嚇她,剛纔明顯王鶴慶是想帶走子柔的,她怎麼可能放任一個知道她不堪事情的人在我這裡,只是當時她不敢硬帶走子柔,她若是硬帶走子柔,反而顯得有些心虛。

只是她之前沒辦帶走子柔,明天便不知道她會用什麼樣的藉口,和什麼樣的手段把人帶走了,一旦子柔落在王鶴慶手上,那便真是必死無疑。

子柔軟在地下,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趴在那哭着說:“您一定要救我。”

我說:“只要你說的那一切都是真的,我便會救你。”

子柔舉起手發誓說:“是真的,千真萬確,我沒有撒一句謊。”

我說:“好,你暫時還是住在這間院子內,記住,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走出這裡。”

我無比嚴肅對他說,子柔也知道這件事情不是開玩笑的,他重重的點頭,我瞧他這半年也確實受了不少苦,人看上去也疲憊得很,便對他說:“時間不早了,去休息吧。”

他點了點頭,便從地下爬了起來,之後,一步三回頭離開了我的房間。

等子柔一走,我便看向身邊的碧玉問:“青兒回來了嗎?”

碧玉說:“我幫您去瞧瞧。”

她迅速走了出去,沒多久便把青兒給找回來了,青兒到達我面前後,我問她:“你可聽說過王鶴慶肚臍的左上方有顆痣?”

青兒說:“您怎麼問起了這些問題?這種私密的地方,別人怎麼會知道?”

我說:“你認識王鶴慶身邊的貼身丫鬟嗎?”

青兒說:“認識是認識,不過她們和我咱們向來不對盤的。”

青兒見我如此問,便又說:“小姐,您爲何如此問?”

我沒有說話,而是從起身走到梳妝鏡前,從首飾盒裡拿了一隻碧玉鐲子,我給青兒說:“沒有什麼東西是錢搞不定的,你拿着這隻鐲子去換錢,換完錢回來後,便去賄賂賄賂王鶴慶身邊的貼身丫鬟,不管她們要多少,你都給,但只要回答我們一個問題,王鶴慶的肚臍左上方是不是有一顆痣。”

可青兒卻沒有動,而是低頭看向手上的鐲子,我見她不動,便問:“怎麼了?”

青兒說:“先生送給您的東西,您不是當了,就是給別人,現在幾乎是所剩無幾了,而且這鐲子,和先生的玉扳指材質是一塊的,那一塊玉,先生給您做了個手指,剩餘的邊角材料,他做了個扳指,您把這東西如此簡單的拿去當了,真是可惜的很。”

對於青兒的話,我莫名想笑,我說:“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可惜的,我平時不怎麼佩戴,放在這不也是佔地方嗎?”我想了想:“不,應該是生灰,還不如把它給當了,換點錢,反而還有點兒價值。”

青兒皺眉說:“可這也真的太可惜了,其餘的還好,這鐲子……”

我說:“沒什麼好可惜的,留着才叫可惜,拿去當了。”

青兒見我沒有一絲遲疑的心,而且還如此堅決,她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小聲回了句:“是。”

然後便帶着那碧玉鐲子離開了。

等碧玉離開,我挑揀了一些首飾盒內的東西,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都是穆鏡遲送的,可是也幾乎被我折騰掉了不少,也好,把他們都折騰掉,我和穆鏡遲也就兩清得一乾二淨。

這又有什麼可惜的呢,總是要丟掉的。

之後青兒便把鐲子去換了錢回來,青兒和我彙報了換了多少錢,我聽了一下數字,還挺多的,便也沒有再多想,而是讓青兒去找個時間和王鶴慶的丫鬟套套近乎。

第二天一早,青兒前腳出了院子,王鶴慶帶着人後腳便來了我這兒,她直接把一樣東西砸在了我面前,我從桌上拿過,翻看了一眼,才發現是子柔的戶籍以及春蘭院的資料。

王鶴慶指着我問:“你還有什麼好說?!我都調查出來了,你說的碧玉表哥,全是騙人的話,那人是春蘭院裡的小倌!”

王鶴慶來勢洶洶的很,根本不給我任何說話的機會,她對帶進來的士兵說:“搜!去把那下流胚子給我搜出來!”

那士兵聽了吩咐後,迅速從我房裡退了出去,去了隔壁房裡,一把將子柔給抓了出來,子柔還在睡覺,身上就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這副衣衫不整,柔柔弱弱的模樣,讓王鶴慶更加的怒火中燒,她又對士兵說:“拖下去!立刻處死!”

子柔還睡眼朦朧,可一聽到處死兩個字,當即便朝着我大喊:“小姐!救我!您一定要救我我!”

士兵擡着他便往外頭拽,子柔死死拽着門框不肯走,驚慌大叫着。

我站在那好半晌都沒動,過了一會兒,我坐在椅子上朝王鶴慶笑着說:“娘,我不清楚子柔到底是不是小倌,他來的時候碧玉和我說是她表哥,讓我收留幾日,我想着碧玉怎麼說都陪嫁過來的,光憑這點,讓他表哥在我院子內借住幾天也是應該的,反正隔壁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他是什麼身份其實都和我沒有關係,您這樣處決了碧玉的表哥,難道就不需要過問一下她?您如此一句話都不說,就要了結別人親人的性命,也太霸道了一些,就算您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也應該遵守這世間的王法不是嗎?”

王鶴慶說:“什麼狗屁王法!什麼狗屁表哥!你以爲我不知道?在你還沒和袁霖成婚時,在袁霖還在西北征戰時,你便被報社的人傳出去勾欄院和這小廝廝混,你當我不清楚?那我當猴耍?”

王鶴慶冷笑說:“陸清野,以前的事情我可以和你不計較,這個你帶進來的下流痞子必須死。”

她又對那兩個拽着子柔的士兵說:“把人給帶下去!”

子柔哭喊着,絕望的哭喊着,在他手即將要攀不住那扇門,王鶴慶跟着士兵們帶着人要離開時,我站了起來,從後面一把抓住了王鶴慶的說,她反手就想要把我甩開,我抓的很用力,她沒甩得了,她怒視着我說了句:“放肆!”

“您何必急着把人帶走,您慌張什麼?怕他說出些什麼對袁太太不好的事情嗎?”

王鶴慶忽然反手甩了我一巴掌,情緒無比激動的說:“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這一巴掌我並不在乎,她越激動,便越表示子柔的話是真的,我捂着臉冷靜的看着她說:“袁太太覺得我在胡說八道什麼?不如我們給爹一個電話,讓他來斷斷子柔是否該不該死這件事情?”

王鶴慶那眼神,像是要活生生把我剝掉,她又看向被士兵架着的子柔,她大約已經明白,子柔不敢和她對視,閃躲着她的眼神。

我在那繼續說:“娘,我們何必要鬧得你死我活,能夠相安無事解決的事情,何不坐下來好好談談呢,有些事情外人在場,當着外人的面說出來,總歸不好吧?”

王鶴慶似乎在思量着什麼,她思量了許久,沒敢再冒這個險,便對鉗着子柔的兩個士兵說:“把人放了,你們先出去。”

那兩個士兵不知道里頭唱的是什麼戲,王鶴慶竟然都這樣吩咐了,他們自然沒法違抗,便將子柔給放了。

子柔的得到子柔後,立馬躲去了一旁,也沒敢進來,只是在外頭遠遠的看着我們。

我讓碧玉把門給關上,碧玉聽到後,迅速關上了房門,剩下我和王鶴慶後,我握着她的手說:“娘,不要着急,凡事都好商量,我這個人向來不怎麼喜歡去打人的小報告。”

我拉着她想要坐下,可王鶴慶直接把我的手給甩開說:“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別拉拉扯扯,故弄懸殊。”

我笑着說:“您讓我不碰您也成,只是您確定接下來那些話,您要站着和我談?”

王鶴慶這才坐下,她平時在我這裡可是悠然自得的很,想喝茶就喝茶,可今天桌上就擺着一壺冒着絲絲熱氣的茶,她卻沒有動,只是僵硬着身子,沒有表情說:“你要談什麼。”

我替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說:“我知道您在怕什麼,不過我今天來是有求於您的。”

王鶴慶聽到有求於您這四個字,她冷笑了出來說:“我能夠讓你有求於我什麼?”

我說:“幫我做一件事情,我便答應您,什麼都不會說出去。”

這個時候,王鶴慶端起桌上那杯茶說:“我有什麼讓你說的,我行得正,坐得端。”

我說:“您真行得正,坐得端?”

她忽然就要拿着手上那杯茶朝我潑過來,我立馬一把抓住,那杯水被我截在了半空中,反倒是潑了她自己一衣袖,她冷冷的看向我說:“你想幹什麼。”

我說:“袁夫人,您可千萬別不識好歹,別讓我把話給說破了,那就太沒意思了,您小腹的左上方有一顆痣對嗎?”

王鶴慶冷聲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說:“你說我是怎麼知道你小腹左上方有顆痣的?這種無比私密的地方,應當也只有您的貼身丫鬟,以及爹才知道吧?可奇怪的很,我昨天竟然從一個春蘭院的小倌口中聽到您身上這顆痣,他還說,當時您是和喬太太一起去的,喬太太是您的好友,您不會不記得了吧?”

我清晰的感覺到,王鶴慶那隻被我抓在手上的手正在顫抖,可她仍舊在使勁控制自己的表情,她還是在重複那一句話,你到底想幹什麼。

聽到她這句話,我慢條斯理的將杯子從她手心內摘了下來,放正在桌子上,我說:“我說過,只要您答應我一件事,那麼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將成爲一個永久的秘密任何人都不會得知,包括那個小倌,也不會說出。”

她微眯着眼睛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開口。

我也不和她賣關子,我說:“宋醇是不是在爹手上?”

王鶴慶皺眉說:“我又如何得知!”

我說:“您當然不得知,不過我想,您應該有的是辦法得知不是嗎?”

王鶴慶似乎這個時候才聽出個明白來:“你是爲了宋醇?”

我說:“對,他現在正在您丈夫手上,只要您想辦法幫我把他弄出來,我便把子柔給您。”

王鶴慶說:“我要如何能信你。”

我反問:“您現在還有不信我的選擇嗎?”

王鶴慶被我噎住了,她現在確實沒有得選擇權,她不可能去拿這麼大的事情冒險,這件事情稍微有點走漏,對於她來說,便不是失去袁夫人的位置那麼簡單了。

王鶴慶沉默着,她手在桌上亂抹着,似乎試圖找到一個東西,可以作爲她手的支撐點,最終她抓住的,是那隻已經空掉的杯子,她在思慮着什麼,表情尤其的複雜,有屈辱,有不甘,有掙扎,可最終這一切的一切,都被她壓了下去,她握着杯子的指尖泛着白,她最終問:“就這麼簡單?”

我說:“就這麼簡單。”

她說:“好,我做這件事情,但是如果你在這之前把這件事情泄露出去半句,那個宋醇也別想活。”

我說:“這是當然。”

王鶴慶看了我一眼,沒有再停留,她放下了手上的杯子,起了身,走到門口時,青兒正好從外頭出來,王鶴慶看了青兒一眼,便如往常一般出了這裡。

青兒瞧着她走了後,立馬來到我身邊挨在我耳邊說:“小姐,王鶴慶的貼身丫鬟說,確實有一顆痣。”

我望着王鶴慶離去的方向,只是冷笑,莫名覺得這個世界真是荒誕的很。

袁成軍如今沒有在家裡,聽說外出處理事情去了,實際上袁成軍在家裡的時間很少,從我嫁到這裡起,他在家的日子能夠用手數得出來,也難怪王鶴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名譽有了,權利有了,丈夫不在身邊,不知能守活寡嗎?她看上去也不是一個耐得住寂寞的人。

我一點也不怕王鶴慶跟我耍花樣,王鶴慶從我屋子內離開的第二天,穆家便傳來了周媽摔倒的消息。

當時正是上午,那天本是周媽來看我的時間,我從上午等到下午三點,一直到下午四點,從街上買完東西回來的青兒,氣喘吁吁跑來告訴我說,周媽今天上午十點的時候,在長平那一條街被車撞了。

當時我正在喝藥,在聽到青兒這些話時,手上的碗都被端穩,從指尖脫落,便摔子在了地上,濺起了一地的中藥汁液。

我皺眉看向青兒問:“你說什麼?”

青兒是從外頭跑回來報消息的,滿頭大汗,她指着外頭說:“小姐,是真的,剛纔穆家那邊的丫鬟打來了電話,我回來的時候正好接到,丫鬟說周媽今天不能過來了,讓您別再等。”

我從椅子上一衝而起,我問:“嚴不嚴重?傷勢如何?怎麼會被車撞?”

青兒說:“周媽今天來袁府的路上,過馬路的時候沒看車,被輛公交車給撞了!好在那公交車走的慢,沒有撞很嚴重,只是撞斷了腿。”

一聽到這裡,我再也等不下去了,回臥室便換衣服,青兒和碧玉跟在我身後,我對她們說:“備車!我要回去看周媽。”

碧玉和青兒沒有動,只是看着我。

我見她們不動,便又催促了句:“快去啊!”

青兒點點頭,又迅速的跑了出去,讓袁府備車。等我換完衣服後,我便拿着包往外走,碧玉也跟在了我身後,當我走到門口時,我又驟然停了下來,碧玉也隨之跟着我一起停了下來。

碧玉大約知道我在想什麼,只是安靜的看着我。

過了一會兒,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毅然決然的朝着外面走去,我以爲自己永遠都不會再回那個家,永遠都不會再踏入那扇門,可我沒想到,當我做完這個決定還沒有一個月,我便又以這樣的方式主動登門。

可任何事情對於我來說,都無法跟周媽的安危相比,我顧不了那所謂的面子,我必須親自確認周媽的安危。青兒說只是摔斷了腿,可我卻不是很相信,也許周媽是爲了讓我安心,沒有挑嚴重的告訴我。青兒和碧玉跟着我上車後,車子便朝穆府開,我不斷催促着司機快些,青兒感覺到了我的焦急,立馬握住我的手說:“小姐,您別急,只是摔斷了腿,不會有性命損傷的。”

我看向青兒問:“那邊真的只是說摔斷了腿?”

青兒說:“穆家那邊的丫鬟打電話過來只是摔斷了腿,沒有說別的。”

我沒有說話,只希望車子能夠快點,再快點。

當車子終於停在門家門前時,我帶着青兒和碧玉立馬下了車,然後朝着穆家大門走去,那裡正站着幾個丫鬟,一瞧見我來了,都有些驚訝,趕忙放下手上的東西朝我走了過來。

都是一些相熟的丫鬟,所以也沒有太多理解,很是親切的問我,怎麼回來了。

我說:“周媽呢?”

那兩個丫鬟一聽到我問周媽,便知曉我是回來看周媽的,又立馬說:“在屋內呢,醫生剛走。”

我也沒有再多問什麼,徑直朝着周媽的房間走去,可是到達那裡後,一眼便看到王芝芝正坐在周媽牀邊和周媽說着什麼,周媽本來正在和王芝芝說話,可當她一看到我出現在門口,驚呼了一聲:“小姐?!”

我立馬撲了過去,撲在她身上問:“周媽,您沒事吧?”

周媽沒料到我竟然會親自來這裡,她知道我在擔心她,便趕忙說:“我說了沒事,不是讓丫鬟去給你信了嗎?您怎麼還過來了?”

她話雖然是如此說,可看到腳不僅被包住了,還有手,以及額頭上都還包紮着紗布,可見受傷的地方,不止那麼一點點傷,周媽在我印象中,雖然年邁,可哪裡有過這種躺在牀上不能動的模樣。

我瞬間便紅了眼眶,見她這渾身是傷的模樣,有些不知道自己應該碰她那,哭着問:“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周媽一瞧見我哭,便當即說:“我真的沒事,只是醫生故作誇張,把我包紮成這樣的。”

王芝芝也在我身邊說:“清野,剛纔醫生來過了,醫生說沒有大礙,你不用太擔心,只是這一個月周媽下不來牀而已。”

我看向王芝芝問:“怎麼沒送去醫院?在家裡怎麼會好。”

王芝芝說:“我們也主張去醫院的,只是周媽說她年紀大了,所以不想去醫院。”

不知道爲什麼,我無名的火,我說:“她說不去醫院就不去醫院嗎?她這麼大年紀了,一個醫生怎麼能夠檢查出來傷得有多嚴重,這隨便看兩下,就不怕之後出什麼大問題嗎?”

王芝芝被我略帶火氣的話說的有些難堪,我沒有理會她,而是對青兒說:“青兒,你去打個救護車,我們現在就送周媽去醫院。”

周媽想要拽着我,阻止我這麼做,可是她手上有傷動彈不得,只能躺在牀上說:“小姐,我真沒事,我這麼大年紀了去什麼醫院啊?”

我沒有理她,我怕青兒說話不利索,描述不清楚情況,我又起身跟着去,可誰知道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跟進來的穆鏡遲撞了個正着。

青兒立馬行了行禮,喚了聲:“先生。”

穆鏡遲看向青兒,接着他又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問正站在周媽牀邊的王芝芝問:“周媽怎麼樣了。”

周媽一瞧見穆鏡遲來了,像是找到救星一般,當即便皺着眉頭說:“先生,您快勸勸小姐,我說了我沒事,她非要喊什麼救護車送我去醫院檢查,我這麼大年紀了,怎麼經得起這麼個折騰。”

我沒有理會,就要朝外走,穆鏡遲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說:“醫生已經過來檢查過了,只是皮外傷,她年紀大了,如今手腳不便,送去醫院反而是折騰他。”

聽到他這句話,我將他的手用力甩開說:“你當然這樣說,在你眼裡周媽只是個僕人,可對於我來說,周媽相當於我的養母,就算再麻煩我也要將她送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如果那些醫生隨便看兩眼就能夠確認有沒有事,那還要醫院幹什麼?”

我又要朝外走。

穆鏡遲再次抓着我的手,皺着眉頭說:“別胡鬧,如果真有事還能不送去醫院?”

我想再次掙扎,穆鏡遲將我推到了青兒身邊說:“在一旁給我站着。”

青兒立馬扶住了我,我想動,青兒摁住了我,我看了青兒一眼,最終只是站在那什麼話都不說。

穆鏡遲走了進去,到達周媽的牀邊問王芝芝:“剛纔可有上藥?”

王芝芝立馬回答說:“醫生說除了退有點麻煩以外,其餘地方都只是皮外傷,已經上藥處理了,不會有大問題。”

穆鏡遲嗯了一聲,然後這纔對周媽說:“安心養着,若是有什麼需要,和丫鬟們說。”

周媽立馬哎了一聲。

接着,穆鏡遲沒有再說什麼,停留了一會兒,便又從周媽的房間離開了,他走的時候也沒有看我,而是又吩咐了丫鬟讓醫生再過來一趟。

丫鬟聽後,自然是又把醫生喊來了,醫生當着的面替周媽再次檢查了一次,和我進行保證說:“小姐,周媽只是皮外傷,外加腿有點輕微的骨折,您真的不用擔心,若是送去醫院反而折騰又麻煩,周媽這麼大的年紀,在家裡靜養一段時日,便絕對無礙了。”

我看着那醫生,那醫生是穆鏡遲的醫生,韓醫生,替我治過幾次病,醫術自然是沒得說的他,他又說:“我要是您不相信,便暫且在家裡住幾天照顧周媽,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再送周媽去也不遲。”

青兒也在我身邊勸着說:“是啊,小姐,現在周媽年紀這麼大,腿又有傷,送過去不是折磨嗎?”

我又再次看了周媽一眼,她似乎是折騰了一天,人不是很有精神,所以如今便在那閉目養神,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從醫生面前走到周媽身邊問:“周媽,您真沒別的問題嗎?”

她再次睜開眼,眼神竟然帶着絲虛弱,可很快她又朝我搖頭,無比肯定說:“周媽真的沒事。”

她朝我笑着。

我拿住她捂在心臟口的手說:“您要是有事千萬要和我說。”

周媽依舊笑着說:“沒事的,你放心吧,傻孩子,我又不是小孩,自己有沒有事,自己不清楚嗎?”

可就算周媽如此說了,醫生也在再三說了,不知道我心裡卻還是有些隱隱的不安。

我又在那陪了她一會兒,周媽便在我的陪伴下,皺着眉頭緩緩睡了過去。

一直到晚上用餐的時間,丫鬟進周媽的房間,大約是請我去樓下用餐的,我怕吵到周媽,便從牀邊起身,走出了房間,到達了外頭,丫鬟這才問我說:“小姐,樓下已經備好餐了。”我想都沒想說:“不用,我回袁家。”

丫鬟看了我一會兒說:“可是——”

我打斷她的話說:“我還有事,所以別準備我的飯菜。”

接着青兒和碧玉也從屋內走了出來,我對她們說了一句:“走吧。”

青兒和碧玉看了我一會兒,便跟在了我身後。

到達樓下時,餐廳剛好開餐,丫鬟在佈置着飯菜,穆鏡遲正坐在客廳內和人說話,還在說着公事,我當做沒有看到他一般,朝着大門走去,這個時候廚房內和周媽很要好的桂嫂來到我身邊說:“小姐,不如先留下來用個餐吧。”

穆鏡遲在聽到桂嫂的話後,便停了停,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我對桂嫂說:“我只是過來看看周媽,既然她沒事的話,那我也就先走了。”

桂嫂追在我身後說:“可是我已經做好您的飯菜了。”

外面不知道爲何,竟然下起了雨,我帶着碧玉和青兒朝外走,桂嫂還要說什麼,坐在那的穆鏡遲說:“桂嫂,不用留,她既然想走,便讓她走。”

桂嫂看了穆鏡遲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她又對穆鏡遲說:“小姐好不容易回來家裡一趟,這麼晚了怎的都不留下來吃頓飯。”

穆鏡遲翻着譚俊遞過去的文件說:“她向來對這個家沒感情,何必。”

桂嫂見穆鏡遲沒有要留的意思,便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無奈的進了廚房。

司機替我撐着傘,送我上車後,碧玉和青兒也跟着我上了車,之後車子從穆家大門開走。

一直開到山腳下的時候,青兒說:“您就真的不打算和先生說話了嗎?”

我面無表情的看着窗外說:“剛纔不是有說嗎?”

青兒說:“您那算說話嗎?怒氣衝衝的,也虧得先生沒跟您計較。”

我說:“他愛怎麼計較就怎麼計較,我就這個態度。”

青兒也無奈的搖頭說:“小姐,您真是倔得可以,也就您敢這樣對先生,先生也就這樣縱着你。”

確認周媽無事後,我自然也就放下心來不少,也不想再回去穆家面對穆鏡遲,所以之後我都打算讓青兒替我回去看周媽。

可那天晚上回到家裡後,我怎麼都心神不寧,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大事情要發生一般,整夜整夜睡不着,一直翻來覆去到第二天早上六點的時候,院子外頭忽然傳來了敲門聲,青兒和碧玉他們都睡下了,我便自己翻身起來,外面還在下着雨,我撐着傘出去開門時,一眼便見到小菊撐着傘,提着燈站在那裡,她在大雨內對我說:“少奶奶!穆家來電話了,說是您的奶媽周媽,剛纔心臟病發,緊急送去了醫院,醫院讓您趕緊過去一趟!”

我一時有些沒搞清楚狀況,我說:“讓我?”

小菊臉色焦急的很,她拽着我說:“您快跟我走,外頭車子在那候着呢。”

我整個人恍恍惚惚,就這樣被小菊拽出了院子,拽出院子後,我被她塞上了車,來接我的竟然是穆家的車,我完全沒有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直到車子停在醫院的門口後,我被司機從車上帶下了車,便朝着走廊走,我一眼就看到穆鏡遲站在醫院的走廊,正在和醫生說着話。

我衝了過去,拽着他便問:“發生什麼事了?”

穆鏡遲迴頭看了我一眼,見我在這樣的雨夜當中,竟然僅穿了件睡裙,他看了一旁的王淑儀,王淑儀快速往我身上包了件衣服,她說:“周媽在凌晨三點時突發心臟病,正在搶救室裡搶救,醫生說讓家屬全都過來,以備不時之需。”

我聽到搶救着二字,跟以備不時之需這七個字時,之前心裡的那種不好預感,一層一層的往我頭皮層毛,接着我腿一軟,穆鏡遲立馬抱住了我。

我擡頭看向他,他擰着眉頭,摟着我的腰,便要帶着我去椅子上那邊坐好,可我推着他,在醫院的走廊大聲喊叫說:“你不是說不去醫院沒事嗎?!你不是說只要休息幾天就會好嗎?現在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轉眼現在周媽就進了醫院!”

我撕扯着穆鏡遲的衣服說:“穆鏡遲,你這個騙子,你就是個騙子——”

我激動的很,穆鏡遲抱着我腰的手並沒有鬆開,而是任由我撕扯着他,我的指甲鋒利的很,很快穆鏡遲的臉被我抓出了幾道血痕,一旁的保鏢們看到這樣的情況,剛想上來拉開發瘋的我,穆鏡遲冷冷看了他們一眼,他們又迅速停下了動作,便退去了一旁。

穆鏡遲眉峰帶着銳氣,他任由撕扯,咆哮,大哭了好一陣,周邊人來人往全是人,可他卻一直穩穩的扣住我,讓我發着瘋。

我不知道自己在他懷裡咆哮了到底有多久,當我把自己的力氣咆哮了個乾淨後,我抓着他的衣服緩緩往下落時,他這纔將我重新提起來,抱着我說:“韓醫生確實替她檢查了沒有錯,當時也確實什麼問題也沒有,是周媽自己隱藏了她有心臟病這件事情,所以才因爲骨折的原因誘發了心臟病突發,你現在怨我也好,怪我也好,一切事情也必須等醫生出來纔會有結果。”

我整個身子又往他身下滑,他將我整個人扣在了懷裡,將我腦袋摁在他胸口說:“別哭了。”

我想要把他推開,可是我一點力氣也沒有,整個人像是被人掏幹了一般,穆鏡遲抱了我很久,他乾脆將我打橫抱了起來,抱去了長椅上坐下。

接着王淑儀過來了,不知道從哪裡買來了鞋襪還有衣服遞給了穆鏡遲,他替我穿好襪子和鞋子,又替我穿好了衣服,始終將我抱在了懷裡。

王淑儀便站在一旁看着。

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搶救室的燈始終未滅過,而醫生也沒有出來過。

大着肚子的王芝芝不知道爲什麼也過來了,手上提着個保溫杯,由着婆子扶着,她小跑着過來,她剛想說什麼,可話還沒說出口,便見穆鏡遲將我抱在了懷裡,她又瞬間停了下來,站在那看着。

過了一會兒,王芝芝又提着手上的保溫杯走了過來,輕聲說:“鏡遲——”

可是她話還沒完全出口,王淑儀便對她做了個噓的動作,然後輕輕朝她走了過去後,小聲說:“剛安靜下來,現在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怎樣,吵醒了又不得了。”

王芝芝聽了,握住保溫杯的手緊了緊,她見穆鏡遲只是坐在那抱着我,手指一直安撫性的在撫摸着我的腦袋,時不時吻一下我額頭,在對我說着什麼,連看也沒看她,她苦笑了一聲說:“我是想問,要不要讓她喝點湯,要是凍壞了,鏡遲又該心疼了。”

王淑儀看到了王芝芝手上的湯,她沉默的看了王芝芝一眼,然後從她手上接過說:“等會兒再拿過去吧,剛纔小姐找先生髮了好一會兒瘋,現在好不容易安靜下來,還是別吵她爲妙。”

王淑儀便引着王芝芝去一旁坐了下來,王芝芝肚子已經三個月了,顯懷了,等坐下後,她又對王淑儀說:“鏡遲是不是從來沒有真的生過她氣。”

王淑儀沒說話,只是沉默着聽着。

王淑儀又說:“她總是這樣,在她面前爲所欲爲,從來不用擔心他是否生氣,鏡遲對她,打過,罰過,可說到底不照樣還是放在心尖上疼嗎,有什麼用,只要她在,他就看不見別人。”

王淑儀說:“先生對小姐,是疼愛,不過是長輩的疼愛,您別多想。”

王芝芝在聽到王淑儀這句話時,她目光便從抱着我的穆鏡遲身上轉過了身,然後看向她說:“長輩的疼愛?”她笑了兩聲說:“那滿眼的心疼也是長輩的心疼嗎?”

王淑儀低下了頭。

王芝芝說:“有哪個長輩會不顧場合,在這樣的大庭廣衆之下,在她的眼淚下,又是親又是吻,他這樣子,可不像是長輩的作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