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巴掌

外公說:“所以你的父母纔在今後爲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你永遠都看不到當時他們的死狀有多殘忍,刀子從他們喉嚨內插進去,再從他們喉嚨內抽出來,一地的血,整個穆府血流成河,你母親是當時在陸家府內唯一活着的,她一個人抱着你父親坐在成堆的屍體上,無助的哭泣着,不斷叫喊着你姐姐和你的名字,可那個時候你姐姐在新婚當天,而你在喜宴上玩鬧,怎知家人發生瞭如此慘絕人寰的事情,你的父親並未做錯什麼,而是做了一件當官的人該做的事情,可最終卻讓穆鏡遲對他下了如此狠毒的手,滅了陸氏滿門,當時等我趕過去時,你的母親自刎在了我面前,唯一留下的話是,父親,替我們報仇這七個字。”

他目光冷冷的落在我身上:“你說我執迷不悟,一旦你經歷過這一切,纔會明白什麼叫血海深仇,什麼叫殘忍至極,什麼叫不共戴天,你的母親和你的父親,還有你的姐姐全都死在穆鏡遲手上,你如今卻來指責我的執迷不悟?你清楚嗎?在你母親還剩下最後一口氣時,她始終都在重複着兩句,替她們報仇,替她照顧好女兒,可她未曾想到,她一心惦記着的好女兒,卻未有心思替她報仇,諷刺的是,還覺得報仇不過是他外公在發瘋,她忘記了家族仇恨,忘記了血海深仇,忘記了最愛她的父母,是以怎樣殘忍的方式死亡,她如今還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人,她甚至恨不得拋棄掉自己的身份,擺脫掉陸這個束縛着她過舒服日子的姓氏,她忘根忘本,她不恨仇人,卻反而怨恨外公的不仁慈。”

外公用手指着我說:“我怎麼養出一個你這樣沒有血性的東西。”

面對外公的句句指控,我沒有說話,更沒有反駁。

他看上去很平靜,實際上卻激動的很,他對準我的指頭一直在顫抖晃動,他見我一點反應有也沒有,越發的激動,指着我說:“怎麼!事到如今你還是無動於衷?你還要堅持離你的婚,去穆家給穆鏡遲當妾室和他在一起嗎?!”

我站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承受着他的怒火,我面無表情看向他說:“我沒說過不報仇,不過外公,您現在所說的任何話,我都不可能再向以前那樣毫無保留的信任,您可以罵我,無論怎樣罵我,我也不會回嘴,從小到大,我也從來沒有忘記過父母的死,是,有時候您嘴裡口口聲聲說的報仇,讓我覺得渾身疲憊,因爲這樣的日子太過遙遙無期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終點,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點,您一直在指責我愛上了穆鏡遲,可我想問,到底什麼纔算愛上喜歡?當初是您將我留在了穆家,並且無比自信的讓我待在那裡,可外公,小的時候我體弱多病,打針吃藥,孤獨無助的時候您在哪兒?您永遠都是冷冰冰的告訴我,我的使命,我的復仇,我該做的一切,那時候我才七八歲,我還是個孩子,我需要父母疼愛,我難受的時候也想讓親人抱我一下,哪怕是一下,可您連一個簡單的擁抱都吝嗇於給我,在我最難過的時候,除了一個穆鏡遲便還是穆鏡遲,我是個人,不是個機器,我也有我的感情,甚至有些事情不是我所能夠控制,無論您現在怎樣說我也好,指責我也罷,我還是那句話,我會復仇,但不是讓您在傷害我,算計我的情況下。”

我說完這些話轉身就想走,外公忽然揭開身上的被子,顫顫歪歪站了起來,在我身後喚:“陸清野!”

我沒有理會他,頭也沒回繼續朝前走。

外公抓着柺杖,喘着氣站在那激動的說:“陸清野!你給我站住!我告訴你,你沒有父母,你的父母在你六歲那一年就死了!所以你沒有資格像個正常人一樣長大,你要的父母疼愛,擁抱親吻,早就在你六歲那一年被穆鏡遲給毀了!他給你的那些,都是他的陰謀,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你的決定,你會後悔沒聽我的話!你會我悔自己如今所做的魯莽一切——”

他還在說了什麼我已經沒再聽了,而是一鼓作氣的走到大廳門口,正頭也不回的想繼續朝前走的時候,成姨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衝了出來,我立馬擋在了我面前。

我看向成姨。

她攔着我的去處說:“是,成姨承認,你外公對你的方式確實嚴厲,可是二小姐你也不應該因此用這種方式恨他,還有否認他對你的關心,在你生病的時候,他雖然不在你身邊,可他也未必如你想的那麼輕鬆,他也是擔心的整夜整夜睡不着,在您需要一個擁抱的時候,難道他不想給您嗎?可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非常清楚,一旦給了你這一個擁抱,您就會要第二個擁抱,第三個第四個的時候,我想問二小姐,若是老爺對您仁慈了,還怎樣對您嚴厲?又怎樣捨得讓您去做這些冒着風險的事情,可正因爲這一切都是您必須承受的,承擔的,所以我他在您哭泣的時候,只會冷眼的站在那裡,用更嚴厲的方式對待你,他不是不喜歡您,不愛您,而是越在乎,越會剋制,他做這一切,只是爲了讓您成爲一個更有用的人。”

成姨是一直跟在外公身邊照顧他的,她不是一個擅長說話的女人,小的時候倒是抱着我說過幾句,可是我漸漸長大,除了見她對我有禮剋制以外,這是她第一次對我說出這麼多。

可這些話卻只是讓我想笑,我說:“您說的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看到的,我所經歷的,而您說外公做着一切都是爲了我好,那是因爲你們不知道我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麼,他的嚴厲,他對我所做的這一切,沒有給我帶來任何的好處,卻反而給我帶來無窮無盡的傷害。”

成姨說:“就算他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可你也不應該對他用這樣的態度,如今因爲上次中風住院,現在都還無法徹底的站立,二小姐,她是您的外公,不是您的仇人,就算您要和他爭吵,也不應該是在這種時候。”

我不想和成姨進行爭吵,現在爭吵任何事情對於我們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事情,我深呼吸了一口氣說:“好,是我的錯,我現在還有事情,就先走了,成姨您好好照顧外公。”

我別過成姨,就想繼續朝前走,可誰知道一直沉默寡言的成姨竟然從後頭拽住我說:“清野!你最好別一意孤行,你外公雖然對你嚴厲,可怎麼說都是爲了你,爲了你父母,你若是不聽他的勸解鬧出什麼大事來,到時候後果是我們都無法承擔的!”

我回頭看向她說:“您不要再多說什麼,離婚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好了,我說過,你們讓我復仇可以,可這個婚我是一定要離,我是絕對不可能再待在家!”

我沒有再理會成姨的話,硬生生將她緊拽着我的手,用力扒開,快速朝着院子門口走去,成姨還想追上來,可卻被羅慧慧一把給拽住,示意她別再多說什麼。

這一路上我不知道是怎麼回到袁家的,可誰知道到達袁家門口,竟然會碰到王芝芝,她似乎在專程等着誰,我微微皺了皺想她不是跟穆鏡遲迴去了嗎?正想到這裡的時候,王芝芝朝我走了過來,她好像是在專程等我,她到達我面前後,便站定在我面前說:“清野,我有點話想和你說。”

她表情很認真,可此時的我,卻沒有太多情緒應付她,想都沒想,便朝着階級上走說:“改天吧,今天我沒時間,也沒有心情。”

可王芝芝卻不肯,不依不饒的跟在我身後說:“清野,你真要和袁霖離婚嗎?”

我料到她在這找我就是爲這件事情,我頭不回,也沒有任何商量說:“是的,離定了。”

王芝芝忽然從後頭將我狠狠一拽,我沒料到被她這力道差點被他拽在了地上,還好我一把扶住了門框,回頭看向她問:“你想幹什麼?”

對於我這句話,她卻冷冷的反問:“我想問幹什麼?應該是我問你想幹什麼,離完婚你是不是就要進穆家來當你的穆少奶奶了?陸清野,你到底要不要臉?你要躺在你死去的姐姐牀上,服侍她的男人?之前覺得你年紀小,也就沒多想,竟然沒想到你如此的沒臉沒皮,你要是沒臉沒皮,可鏡遲是要的,他和袁家是什麼關係,你又和袁家是什麼關係,袁霖和你是什麼關係,鏡遲和袁霖是什麼關係!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你這個婚一離,你是不是等着所有人都來看穆家笑話,看他笑話?”

顯然王芝芝對於我要離婚這件事情產生了恐慌,無比大的恐慌,所以她撕去了和我和善的面孔,竟然失了理智,在這樣的地方,和我說些這樣的話,我有些始料未及。

不過我也並不打算閃躲,而是同樣冷聲對她說:“離婚不是我提出來的,是穆鏡遲提出來的,你若是覺得有任何的不妥,便去找他就是!”

她指甲幾乎陷入了我手腕內,我掙扎了幾下說:“你給我放手。”

王芝芝卻不肯,當我想再次掙扎的時候,她忽然將我往門上用力一推,我整個人便撞在了門上,我聽見腦袋後方傳來一聲悶聲,我立馬穩住自己的身體。

王芝芝一步一步朝我走來說:“鏡遲同意你離婚,不過是想緩和住袁穆兩家的關係,可你呢?你想離婚是爲了什麼?你爲了回袁家來跟我奪這穆家夫人的位置,你是爲狐媚住他,想要殺他,鏡遲糊塗我不糊塗,你剛纔去了哪裡你以爲我不知道?”

她眼睛死盯着我說:“你去了京兆街那間洗衣店的院子後面,那裡住着你的外公,你所有的親人在那裡,你和鏡遲有着血海深仇,你這次過去,一定又是在想法子設計鏡遲對嗎?!”

我無路可退,只能任由王芝芝靠近,當她離我近到不能再近的時候,她忽然挨在我耳邊說:“我勸你這個婚你還是不要離得好,不然我不保證,會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鏡遲,到時候會有怎樣的後果,那你就別怪我沒有手下留情。”

在王芝芝說完這句話時,我立馬伸出手拽住她的衣襟說:“你跟蹤我?!”

她沒有否認,也沒有掙扎,任由我拽着她,她笑得詭異說:“跟蹤你又如何?”

王芝芝一點也不懼怕的說:“難道你還能夠殺了我?”

她臉上全是挑釁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門口的人都被她遣散離開了,在我們兩人爭執這麼久後,竟然沒有一個人出現。

我冷冷的看向她,她知道我此時不敢對她怎樣,她問:“怎麼樣,你考慮好了嗎?我也不是爲了別的,不過是怕你和鏡遲鬧出一些荒唐的事情出來,畢竟這種荒唐事情有一次就夠了,若是再來第二次,對我們誰都不好,你自己最好是想清楚了。”

她也不再看我,而是直接伸出手再次將我往門上用裡一推,轉而用手拂了拂身上的褶皺,轉身便朝袁家大門內走去,正好有個丫鬟走了過來,隔着大老遠說:“二姑娘,夫人說晚餐已經備好了,讓您趕快過去呢。”

王芝芝臉上那副凌厲的模樣消失無蹤,又換成了平時那副和善的模樣,她溫和笑着說:“好,我現在就過去。”

丫鬟又說:“那您今天晚上回去嗎?”

王芝芝說:“今晚我在我姐姐房裡住,現如今姐夫是睡書房對嗎?”

那丫鬟說:“老爺這段時間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所以都在書房睡。”

王芝芝說:“那就好。”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朝着王鶴慶院子的方向走去,剩下我一個人站在那裡。

剛纔我出去的太過匆忙了,根本沒料到王芝芝竟然沒有回去,還會跟在我後頭。

我心事重重回了自己的院子內,青兒和碧玉在屋內等我很久了,見我纔回來,便迅速從屋子內走出來迎接喚着:“小姐!”

我沒有什麼心情應付她們,而是對青兒和碧玉說:“晚飯你們別準備了,我沒胃口。”可是我剛進屋,卻發現屋子內大包小包全都被青兒和碧玉收拾好準備在那裡,我停了下來,皺眉問:“怎麼回事?”

青兒笑着走到我身邊說:“我和青兒提前替您將東西給收好,不然倒時候要走的時候,東西都要收拾老半天,向來您是一天都不願意在這裡多待了,所以我和碧玉沒問過您,自作主張了一回。”

青兒以爲我會很開心,可她說完,見我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便皺眉問:“小姐,您不開心嗎?”

我沒有回覆她,我站在那好半晌,對於她們的做法一句話也沒說,推門直接進了臥室。

那一天晚上我沒有出過門,也沒有出門用過餐。

離婚這件事情,果然沒有我想象中那麼順暢,那天晚上我睜着眼到早上七點的時候,好不容易有點睡意,正迷迷糊糊睡過去時,門外忽然衝進來一個人,我猛然被驚醒。

等我睜開眼去看時,站在我牀邊喘着氣,滿臉驚慌的人是碧玉,她臉色煞白,好像發生了怎樣的大事,手指一直指着窗外說:“小、小姐,出大事了。”

碧玉雖然有時候魯莽,可也從來沒有像這樣無禮過,還是在我睡覺的時候,我擁着被子坐了起來,皺眉問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碧玉說:“姑爺、姑爺,自殺了……”

“什麼?!”我幾乎尖叫一般,問出了這兩個字。

碧玉瞬間便哭了出來說:“您快去看看吧!人正在搶救,就在剛纔才被發現了,屋內燒着碳呢。”

我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穿上鞋子便往外衝,整個袁家一片混亂,只有我院子內是一片死寂。

碧玉跟在我後頭迅速跑着,等我們趕到袁霖的院子前時,正好看見袁霖躺在擔架上,被醫生和護士匆忙擡了出去,王鶴慶跟袁成軍追着往外跑,林婠婠整個人如失去靈魂一般,眼睛失去焦距一般站在那,身邊是來來回回的丫鬟。

丫鬟們也沒有時間卻注意她,她站的位置又是個關鍵的位置,丫鬟從她面前來來回回匆忙的跑着,倒是不小心將她撞得跌跌撞撞。

我和碧玉走了上去立馬扶住了她,她呆滯的雙眼動了動,失去焦距瞳孔便定在了我身上,可是她好半晌都沒有反應,她剛想說話,可還一個字都沒說出來,整個人便朝後倒了下去。

我和碧玉立馬扶住了她,大喊:“林婠婠!”可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碧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王鶴慶跟袁成軍全都去了醫院,現在府內是一團亂,我只能喊來身邊的丫鬟,讓她們和我合力迅速把林婠婠給扶進屋子內。

她暈了大半個上午,有醫生在那守着,醫生說她只是受得刺激太大,又加上之前才流了產,並沒有什麼大礙,我這才帶着碧玉從她屋內出來。

我帶着碧玉徑直朝前廳走,碧玉怕的不行,她說:“小姐,丫鬟們都說,姑爺自殺是因爲不想和您離婚,這可怎麼辦啊,這個婚不會是離不成了吧。”

我沒想到袁霖竟然還有這樣一出,我沒有說話,只是腳步快速朝前廳走,到達電話旁後,我問碧玉:“醫院那邊有打電話過來嗎?”

碧玉說:“還沒有呢,那邊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站在那沉默了幾秒,最終拿起電話打第一通電話,這通電話我沒打給醫院,也沒有打給穆鏡遲,而是打去外公那裡,是羅慧慧接的電話。

我直接對她說:“你們現在立馬走,走去哪裡都行,宋醇那邊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他出來。”

羅慧慧在電話內沉默了幾秒問:“爲什麼。”

我說:“你不用問爲什麼,照辦便是。”

我說完這句話,直接掛斷了電話,又再次撥了第二通電話,這次這通電話是打給穆鏡遲的,是直接打到他書房內,電話響了很久,始終都未有人接聽,我等了好半晌,正打算放下電話之時,那端忽然傳來穆鏡遲一句:“哪位。”

我握住電話的手緊了緊,卻沒有回答。

穆鏡遲像是猜到了是我一般,他不急不忙的說了句:“在袁家?”

我這才小聲嗯了一聲。

他說:“我已經聽說袁家這邊的事情了,先別急,一切都等袁霖的情況出來再說。”

我說:“他現在怎麼樣?有沒有說是死是活?”

穆鏡遲說:“我已經派人過去問了,暫時穩定了下來,不過還有三天危險期。”

我沒有說話,好半晌,我帶着哭腔問:“姐夫,袁霖這麼做,很明顯就是死都不願意和我離這個婚,他是想要袁成軍回心轉意,袁霖怎麼說都是袁成軍的兒子,袁霖用死來威脅他,肯定這個婚,袁成軍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我們離了。”

穆鏡遲說:“事情還沒定論,等他醒了再說。”

他又問:“青兒和碧玉呢。”

我摸着眼淚說:“在我旁邊。”

他說:“和她們安心待在袁家,下午我會去趟醫院,晚上若是有時間,會過來看你。”

我點了點頭,小聲說了一個:“好。”字。

和穆鏡遲掛斷電話後,之後下午,我一直都在等醫院那邊的消息,可是始終都未有消息傳過來,下午五點的時候,穆鏡遲的車子停在了袁家的門外,我聽見碧玉和青兒歡天喜地的跑了進來和我說,穆鏡遲來了。

不過我在牀上沒有說話,沒有一點高興的反應,這個時候腳步聲越來越近,接着穆鏡遲的聲音在我房門口傳來,他踱步從門檻處走了進來問圍在我窗前的碧玉還有青兒問:“怎麼了?這麼早就歇息下了?”

碧玉和青兒立馬回頭看向穆鏡遲說:“小姐好像有些不太開心,今天給您打完電話之後,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

穆鏡遲聽了後,便朝臥牀邊走了過來,他在我牀邊坐下,他看了我好一會兒,纔對一旁的青兒和碧玉說:“你們先下去吧。”

青兒和碧玉相互對視了一眼,便說了個好字,兩人緩緩退了下去。

剩下穆鏡遲後,他坐在牀邊,手指在臉龐的眼淚上輕輕一抹說:“怎麼了?可是又是誰惹你不開心了?”

聽到他這句話,我直接從牀上起來,圈住他脖子,便朝他懷裡依偎了進去,他擁着我,良久都沒有動。

我哭着說:“這個婚肯定是離不成了,我就知道袁霖肯定沒那麼容易放過我,他怎麼可能放過我,我該怎麼辦,哥哥。”

我說完,又將頭埋進他懷裡,傷心大哭了出來。

穆鏡遲的手放在後腦勺處,他在我額頭上吻了兩下,低聲哄着說:“別哭,任何事情都會應對的方法,不是有我在嗎,嗯?”

他擡起我下巴,讓我看向他。

可我哭得激動不已,整個身體都是顫抖着的。

我說:“你能夠怎麼辦?袁家不肯離,難道這個婚就能夠離了嗎?而且我不想讓你爲難,畢竟現在袁家和穆家關係壞成了這個模樣,倒時候若是因爲再發生點什麼,肯定又會有人來說我。”

穆鏡遲本來正在替我擦着臉上的眼淚,他一聽到這句話,手便微微一聽,他皺眉問:“有人說你?”

我沒說話,擦着眼淚從他懷裡退了出來,重新趴在了牀上說:“沒什麼,我胡說的。”

穆鏡遲卻將我身子從牀上給攬了起來,把我抱在了懷裡,再次握住我的臉說:“你知道,我向來不喜歡你有什麼事情瞞着我,特別是現在,我不喜歡你哭不僅哭得我心煩意亂,更讓我心情不好。”他再次擦乾淨我眼睛周圍的眼淚說:“可是誰找你說過什麼,不然爲什麼會哭成這副模樣?”

我不說話,只是紅着眼睛,委屈的看向他。

他低下頭,目光儘量和我平時,他沉聲說:“老實回答我。”

我說:“她還能夠說些什麼,不過是說些羞辱我的話,反正我也不跟她計較,我算什麼,本來就什麼都不算,她說我兩句,也無可厚非。”

可說到這裡,終究是有些委屈的,我眼淚流得更加兇了,好半晌,又語氣裡含着一絲屈辱,乾脆破罐子破摔說:“既然如此,那這個婚不離也罷,哪樣不是過?”

我說完,把穆鏡遲的手一推,又趴在牀上傷心的哭了起來。穆鏡遲也沒有多問什麼,而是看着我哭了好一會兒,她把碧玉還有青兒喊了進來。

碧玉和青兒見我哭得竟然比穆鏡遲來時還要傷心,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只得面色忐忑的站在那。

穆鏡遲看向她們兩人問:“我問你們,王姑娘可來找過小姐。”

青兒比較大膽,所以反問穆鏡遲:“先生是問這兩天還是前幾天。”

穆鏡遲說:“這兩天。”

青兒想了想說:“您走的那天,王姑娘沒有跟您一同回去,當時正好是下午五點左右,門口的守門人都被王姑娘給遣散了,我聽前廳的僕人說,王姑娘和小姐吵了起來,並且還失手推了小姐,把小姐推在了門上,撞得尤其響,不過僕人們不敢走近,只偶爾走過一兩個丫鬟在不遠處瞧見了,至於說了些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穆鏡遲聽了沒說話,而是忽然伸出手將後背的衣服拉扯了下來,扯到背部的位置,我剛想用手去擋,穆鏡遲一把將我手鉗住,輕鬆掰開,後面是一大片淤青,昨天和王芝芝爭執時撞的。

穆鏡遲臉上沒有多少表情,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沉默不語的替我將衣服給拉上,就在這時沒多久,臥室門外傳來王芝芝的聲音,似乎是來找穆鏡遲的。

穆鏡遲替我蓋好了被子,然後對青兒說:“讓她進來。”

青兒點了點頭,立馬出了臥室,沒多久,青兒便將王芝芝給請了進來,她到達我屋內後,見穆鏡遲正坐在我牀邊,表情微微一愣,不過很快她便如往常一般笑得溫婉說:“鏡遲,我們來了好一會兒了,是不是該回去了?”

她見我趴在牀上沒有動,便又問:“清野沒事吧?”

穆鏡遲坐在那,忽然淡聲說了句:“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王芝芝還不知曉是怎麼一回事,她笑着問:“什麼事?”她下意識朝穆鏡遲走過來,可當她剛站定在穆鏡遲身邊後,穆鏡遲忽然一巴掌甩在了王芝芝的臉上。

很重,很響,我們都始料未及,王芝芝被這一巴掌,直接甩在了地下,她趴在那捂着臉看向穆鏡遲。

穆鏡遲向來不怎麼動手打人,特別是女人,從小到大,除了對我動手過一兩次以外,基本上在別的小事情上,他是不喜歡動手的,這可是他第一次打過除了我以外的人。

王芝芝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紅腫了起來,她身邊的丫鬟站在那不敢說話,只是低着頭。

穆鏡遲面無表情站在她面前問:“你想說什麼。”

王芝芝強忍着眼淚問:“你爲什麼打我。”

“你不明白?”

王芝芝捂着臉,搖頭。

穆鏡遲不言語,只是冷笑,冷笑了良久,他對青兒說:“請個醫生過來。”

青兒可從來沒見過穆鏡遲這樣過,說了聲是,又再次出了門,跑去請醫生,穆鏡遲又坐回了我牀邊,低眸看向依舊在地下趴着王芝芝說:“我從來不喜歡動手打人,特別是女人,你應當清楚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應該做,我說過她可以不懂事,唯獨你不行,若是你還要跟她去計較那些不應該計較的事情,那我只能說,別怪我沒有顧忌我們的夫妻情分。”

醫生很快就過來了,把醫藥箱放下後,便替我脫了身上的衣服,大片淤青露了出來,她似乎這纔想起什麼,忽然從丟下爬了起來,指着我對穆鏡遲尖聲說:“她是不是胡亂和你說了些什麼?!鏡遲,那天她在你走後,去了京兆街後面的那家洗衣店!你問問她爲什麼要去哪裡!”

穆鏡遲聽到京兆街,微眯眼看向王芝芝。

她情緒激動的說:“你派人去查便是了,我那天是和她發生了爭吵,可我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找她麻煩,你去京兆街的那間洗衣店看過便知道,我那天到底和她發生了什麼!”

我從牀上爬了起來,同樣也哭着看向她說:“我那天去洗衣店不過是有件衣服放在那裡,我過去取了而已,小姨,你不過是怕我離婚了,回穆家賴在穆家不走而已,你何必說些這樣的話來。”

王芝芝根本不和我爭論,她又對穆鏡遲說:“那天我跟在她身後,眼看着她去了京兆街洗衣店後面的那小院子內,那裡住着她的家人,她並沒有和她家人斷過聯繫,鏡遲,你以爲她對你的感情是真的嗎?她不過是又和上次一般,一面討好你,一面又和她的家人商量着計謀,怎麼殺你!我不過是擔心你的安危,所以那天把她逮在門口對她進行警告,我不清楚今天你來,她又和你說了什麼,但是我絕對沒有干涉過她和袁霖離婚的事情!”

王芝芝如此說,我也不和她爭辯,重新躺在牀上,在那哭。

王芝芝見穆鏡遲在那無動於衷,她衝了過去,跪在了穆鏡遲身下,抱住他的腿說:“你嬌慣她,你心疼她,你偏着她都沒有任何問題,可是鏡遲,你不能誤會我,你至少對我公平一點,這麼久以來,我哪裡不是把她當成我的親妹妹看待了,我以前都沒有和她計較過什麼,爲什麼會偏偏在這個時候去和她計較,我沒有這麼不懂事,你這次打了我一耳光我不怪你,可鏡遲你總得給我一個你打我理由吧,至少讓我心甘情願受着。”

王芝芝在他身下哭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穆鏡遲冷眼看了他許久,便又招來了人進來,讓人去京兆街的洗衣店瞧瞧,那人聽了穆鏡遲的吩咐,很快便出了門。

王芝芝見穆鏡遲按照她的話照做了,她哭着哭着竟然鬆了一口氣,拽着穆鏡遲衣服的手也緩緩鬆了下來,她便趴在那裡沒有動,她把自己的哭到大汗淋漓。

穆鏡遲對王芝芝的丫鬟說:“把夫人扶起來。”

丫鬟聽了吩咐後,趕忙走了過來將她從地下扶起,小心翼翼扶到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下,之後便誰都沒有說話。

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穆鏡遲派出去的人從外面趕了回來,到達屋內後,便對穆鏡遲說:“先生,查了,京兆街的洗衣店後頭確實住了一戶人家,不過只是一戶普通人家,在那裡住了好多年,家裡有個八十歲的老太,和一個四十歲在外頭做身體常年不歸家的兒子。”

穆鏡遲端着茶杯問:“你可問清楚了?”

那人說:“問清楚了,也問了周邊的鄰居,確實是如此,沒有查到什麼可疑的人。”

王芝芝聽後,她激動的站了起來問:“怎麼會這樣?!那天我見她走了進去,而且進去很久,裡面怎麼可能會是個八十歲的老太,我明明瞧見有個中年女人出來迎接的她!”

我從牀上坐了起來,看向穆鏡遲說:“原來你信她不信我,總之無論我怎麼說,怎麼反駁,你都不會在乎,那既然是這樣,你就讓她污衊我吧,而且就算那裡真的住着我的家人那又怎樣?難道我現在連見家人的權利都沒有了嗎?我說到底是姓陸,難道在穆家長大,以前的親人就都不是親人了嗎?!”

我以爲穆鏡遲又會像從前那般哄着我,可是他沒有,而是緩緩放下手上的茶杯,目光平靜的落在我身上說:“親人,聽起來你似乎還有很多的親人,說說看,都是些什麼親人。”

我哭着說:“我只是說比如,又不是真的。”

我話剛落音,誰知道,穆鏡遲派過去的人又說:“不過同那老婦人的隔壁屋子還住了一些人,是個女人,帶着孩子,聽說是剛搬過來的。”

我當即指着那人說:“你胡說!什麼孩子,什麼女人那孩子和女人和我沒關係!”

那人被我如此兇悍的指着,立馬低下頭不敢看我。

穆鏡遲看向他問:“帶過來了嗎?”

那人說:“如今在外頭。”

穆鏡遲說:“把她帶進來。”

那人點點頭,迅速出門外,沒多久,再次進來身後果然跟着一個女人,那女人手上抱着孩子,我大驚。

看了羅慧慧一眼,又看了穆鏡遲一眼。

王芝芝立馬指着羅慧慧說:“對,就是這個女人!”

我迅速否認說:“我不認識她!我也根本沒去過那個院子,你別胡說八道!”

穆鏡遲微眯着雙眸在那女人身上打量了幾眼,他忽然清清淡淡問了句:“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他想起了什麼。

羅慧慧抱着孩子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

穆鏡遲又看向我問:“怎麼,你想不起來了?”

我恍然大悟,纔想起來,就在前幾天穆鏡遲和羅慧慧見過,我當時對他的回答是同學。

一瞬間,我便被穆鏡遲的話給問住了,穆鏡遲見我從之前的激動,變得有些不敢說話。

他又問:“真不記得了?”

我見瞞不住了,乾脆便咬着脣不再說。

他替我擦着臉上的眼淚,輕揉着聲音問:“回答我,老老實實回答我。”

我想低下頭,他又再次擡起,讓我看向他。

在他視線下我無處可逃,我只能哭着說:“她是宋醇的妻子,那天我去找她,便是和她說宋醇的事情,她們結婚後,便一直住在洗衣店後頭的院子,現在宋醇在你手裡,她一個人帶着孩子,所以我會經常去看看她。”

我哭着搖頭說:“我不是有意隱瞞的,我只是不想讓你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