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東說到這裡,他從口袋內拿出一樣東西,然後將那樣東西遞給我說:“這是先生讓我交給您的。”
謝東手上拿着的是一個錦囊,那錦囊的顏色很破舊,似乎有些眼熟,可是我已經不記得自己在哪見過這樣錦囊,只覺得花色很是熟悉。
淳兒見我沒有動,他正要伸手去拿時,我先他一步將那錦囊拿到手,青兒怕我抱着淳兒不方便,便從我懷中將淳兒抱了過去。
我將錦囊打開後,裡面是一封極其老舊的信,信封上什麼都沒留,我又將信紙從信封內抽了出來,看到信紙上的字跡時,我的手下意識抖動了下兩。
信裡的人說:“清野,當你拿到這封信時,姐姐不知你是幾歲,但還是想同你說句好久不見(笑)
你一定很驚訝吧,姐姐爲什麼要給你寫這封信。請原諒姐姐懦弱和無能,和不夠勇敢,走的時候連抱都未抱你一下,連告別話的,還是以這樣的形式。
可就算是如此,姐姐還是在信裡對你說一句,清野,原諒姐姐,原諒姐姐的自私,將一切重擔全都丟給了年幼的你。
我知道,你會很困惑,困惑爲什麼一夜間之,陸家一無所有,還有阿爹阿孃阿姐在短短時間全都離開了你(笑)有些事情,自有他的因果,你還小,無需知道太多,只需明白,我們並不是不愛你,恰巧相反,因爲太過愛你,纔會不捨將年幼的你一併帶走。
還在你很小的時候,阿孃就同我說,她說,你是我們家最有福氣的人,因爲算命先生說,你生來八字大,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夠逢凶化吉。
而阿孃給姐姐算的八字,卻太不好,她說八字先生說我這一生,命中帶結,若是結解了,便一生彩雲繞身,若是解不開,便是個理不開的死結。
十六歲的我不信,總認爲八字先生的話,是不準的,而且就算我命中真有這個結,我也自信,沒有解不開的。
(嘆氣低笑)可是啊,命運之無常,姐姐這一生終究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其實走上這一條路,是姐姐自願的,沒有任何人逼迫我。至於他,他也沒有錯,他只是做了他穆家應該做的事情,我不怨他。
你還記得姥姥嗎?
大約你是不記得了,因爲姥姥在你三歲那年去的世,她去世時,曾有交代我,她說如果有一天,陸家遭了變故,讓外公以放過他人爲慈,放過自己爲悲。
雖我不明白姥姥那時話的意思,也沒有來得及多問,現在想想,姥姥的話,是有道理的,其實她已經預測陸家會有一劫,外公的性格,想來,是不會罷休。
他年紀也大了,切莫因爲我們的事傷了神。
姥姥那句話,姐姐是沒機會給外公了,清野,還請你替姥姥轉達。
三月十二,陸清梧絕筆。
我死死捏着那封信,手一直都是顫抖的,劇烈顫抖着的,青兒發現我的不對勁,她立馬出聲詢問我。
可是我沒有回答她,只是將那封信死死抱在胸口,好一會兒,我終於,失聲痛哭了出來。
我沒想到,我會在十幾年後,接到這封信,姐姐給我留下的信。
我幾乎不敢相信的看着信紙上的字跡,可卻是真的,而且是千真萬確的,我說不上來什麼心情,只覺得一口氣哽在喉嚨間,上不來,也下不去,這種悲傷,無法言語。
青兒瞧見信封上陸清梧那三個字了,她瞬間便明白了什麼,一時之間,也不敢碰我,只是任由我在那哭着。
車速越來越快,外面的風颳進來,手上那張紙我沒拿穩,忽然風一個捲進來,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被卷出了窗外。
我伸出手想要去抓,可是連角都未曾抓住,那張昏黃的紙,便被風捲的四處飛舞着。
我趴在車窗口就要衝出去,大喊着:“姐姐!姐姐!”
青兒和菊香反應極快,立馬從後面死死抱住了我,我崩潰大哭着,回頭對青兒和菊香說:“那是她留給我的信,那是她最後留給我的東西,你們停車!你們停車!”
青兒和菊香卻死抱着我不肯放手,她們哭着說:“小姐,天意如此,您就讓它隨風走吧,就算您留着又有何用,回不來的人,已經回不來了,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快速離開!”
我哭着說:“不行,那是我姐姐給我的東西,最後的東西,我不能丟了,你們讓我下車去找,我求你們了,青兒,我求求你們了。”
我死死抓住她們的手哀求着她們,可就在這期間,那封信被風捲得離我們越來越遠。
青兒和菊香她們都發現了,朝着車窗外看去,顯然要想拿回來我已經沒可能了,那封信朝天空越揚越高,越揚越遠,在風中飛舞蹁躚着。
青兒在我身邊說:“小姐,你瞧,它是快樂的,它要走,是它的本意,您就放下吧。”
聽到青兒這句話,我死抓住青兒手腕的手緩緩鬆開了些。
菊香也滿臉淚,在旁邊哭着說:“小姐,您就讓它走吧,我相信,如果您姐姐還活着,她一定是希望您是安全的,我們真的不能再耽擱下去了,若是再磨蹭下去,真的,我們誰都走不了了。”
聽到青兒跟菊香的話,我死抓青兒手腕的手,這才徹底鬆開滑落了下去。
青兒見我身子在搖晃着,便立馬從後面扶住了我,菊香和碧玉見我如此,又開始哭了出來。
是啊,天意如此,十幾年前,我未能阻止姐姐從那閣樓上跳下,十幾年後,連她留給我的信,我都未能留下。
她註定是要離開我的,無論我如何挽留都未有用。
我紅着眼,盯着窗外許久,我抱着青兒,嘶聲哭了出來。
謝東坐在那瞧着我們,沉默不語。
後來,我們的一直匆匆忙忙行駛到天黑時,最終停在一處碼頭上,碼頭上有人接應我們,一瞧見我們來,便焦急的走了過來,詢問謝東我們怎麼這麼久纔到。
謝東對那人說:“路上耽擱了些時間。”
那人一聽,便朝後頭看了去,見後頭似乎沒什麼可疑的人,顯然是霍家那邊的人還沒追上來。
他立馬說:“行了,咱們趕緊上船吧。”
他拉着謝東就朝船上走,不過謝東卻沒有動,接應我們的人便停了下來,扭頭看向謝東很是不解的問:“你這是何意思?”
謝東對那人說:“你們走吧。”
謝東這句話一出,我們所有人當即全都看向她,碧玉甚至驚訝的問了句:“你說什麼?!”
謝東在聽到碧玉這句話時,便越過我們看向碧玉,他薄脣緊閉着沒有說話。
碧玉立馬推開擋在她面前的菊香,衝到謝東面前,立馬拉住他手說:“你爲什麼不跟我們走?穆家都沒了,你還留在這做什麼?你知道你留在這會有多危險嗎?”
對於碧玉的話,謝東卻伸出手將她手給別開,他對碧玉說:“我只送你們到這了,你們抓緊時間走吧。”
碧玉不解的問:“爲什麼?爲什麼你不肯跟我們走?”
謝東說:“我本就是一個無拘無束的人,自由慣了,沒有爲什麼。”
碧玉因爲謝東這幾句話,氣到全身在顫抖,她似乎在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好半晌,她終於沒忍住,衝口而出一句:“那我呢!”
旁邊的人都嚇了一跳,全都朝我們這邊看了過來,我們從未見碧玉會用如此大的聲音說過話,而且還是對謝東,連青兒她們都有些被嚇到了。
菊香仰着頭,紅着眼睛看向他問:“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意思也沒有。”
她終於問出了這句話,遮遮掩掩這麼久,碧玉攢足了勇氣問了她最想問的問題。
她眼睛死盯着謝東,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的情緒,而謝東,臉上卻無一絲情緒,對於碧玉的話,他只是低聲說:“有又如何?有我們就成親,我們就在國外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嗎?”
謝東臉上滿是嘲諷說:“我早就同你說過,我獨來獨往,闖南走北大半生,下半生也絕對不會被身邊任何事物所牽絆,包括你也不會有例外。”
他將碧玉的手,從手臂上甩來,又說:“我自有我的去處,你且保重。”
他說完,也不再看任何人,沒有任何猶豫,很是決然的轉身,朝着碼頭上方走去。
碼頭的風很大,將所有人的衣服吹得颯颯作響,謝東的身影,在黑暗裡忽暗忽明,他沒有回頭,甚至還離開的很快,幾乎只是短短几秒內,他的身影便徹底和這黑夜融爲了一體。
碧玉站在那望着,呆呆的望着,望了許久,接應我們的人急得不行,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拉着菊香還有我便朝船上走,淳兒被我牽在手上,他也被拽得步子不穩。
只有碧玉站在那,毫無反應,跟石化了一般。
青兒立馬朝着碧玉走了過去,也一併拉着她,沒管她願不願,跟在我們快速朝船上走。
碧玉沒有掙扎,整個人跟傻了一般,任由青兒拽着。
之後我們上了船,船還沒幾秒便開動了,我們站在甲板上,回頭去看時,碼頭上旗杆上的白色棋子在黑夜裡格外醒目,海風幾乎要將那白色的旗子撕裂一般。
這時候,我才發現那面旗是面喪旗,這碼頭是穆家名下的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