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一口氣說:“宋醇,你不該來的。”
他似乎也不懼怕,穩穩揹着我說:“來都來了,就不怕走不了。”
我趴在他肩上,只有苦笑。
他微偏頭問我:“你怕不怕死?”
我圈着他頸脖說:“你忘了嗎?小的時候,最不怕死的人是我,最怕死的人是你。”
他說:“這次不同了。”
他將我身子提了提,絲毫不懼怕袁霖手上的槍,揹着我一步一步朝着門外走去,外面圍了不少的袁家士兵,我們走一步,他們便退一步,袁霖亦是,當我們即將跨過柴房門時,袁霖手上的槍再次往宋醇腦袋上頂進了幾分,他問:“你真不怕死?”
宋醇停了停,冷笑說:“你開槍。”
“不要逼我!”袁霖的手往扳手上一扣。
宋醇沒有再停,依舊揹着我朝前走,我們跨過了那扇柴房門,外面圍着裡三層外三層的士兵,袁霖也沒有再跟上來,他只是站在後面,依舊用槍瞄準着宋醇和我。
當我們離柴房門越來越遠時,袁太太忽然撥開士兵走了進來,她一把擋在了我們的前面,她冷笑說:“好啊,偷人偷到家裡來了。”
她對站在我們後面的袁霖說:“霖兒,殺了這姦夫!”
袁霖有一會兒沒動,不知道在想什麼,袁太太又吩咐了句:“快!”
一瞬間連這些圍着我們的士兵都掏出了槍,全部對準我們。
宋醇還在往前走,當我感覺身後的袁霖是真的起了殺意,即將一槍爆掉宋醇的頭時,我用身體內最後一點力氣,將宋醇狠狠一推,那一槍從宋醇的腦袋上飛射而過,最終刷的一聲,沒入我們前方一個士兵的腦袋裡。
宋醇被我推得摔在了人羣裡,當他想回頭看向我時,他被周圍的士兵迅速給架起,他紅着眼睛問我:“爲什麼?”
我跌坐在地上,隔着層層人羣看向他,笑着說:“因爲我還不想死。”
我從地下跌跌撞撞站了起來,看向他說:“你走吧,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宋醇說:“你就那麼怕死?”
我說:“宋醇,我忘記告訴你,以前我不怕死,可現在我很怕死。”
我轉過身對身後站着的袁霖說:“你饒他一死,我跟你走,這所有一切我全都承擔。”
宋醇在那些士兵手上掙扎着,他對我咆哮着說:“陸清野!我都不怕!你爲什麼要怕?”
我沒有理他,依舊看向柴房內站着的袁霖。
他將手上的槍收了起來看向我。
我又說:“袁霖,如果你還念在我們之間這點淺薄的情分的話,你放了他。”
袁霖反問:“我們之間有情分嗎?”他嘲諷一笑,不過他對那些架住袁霖的士兵說:“把他帶下去。”
他纔剛吩咐,袁太太便尖叫着說:“霖兒!你在做什麼?你爲什麼不殺了這個姦夫?!”
袁霖卻淡定的問:“娘?您不是說要把這件事情交給穆家去處理嗎?殺了這個姦夫那就死無對證了,我們何必爲了這件事情惹一身的腥臭味。”
這句話像是提醒了王鶴慶,她瞬間回過神來說:“霖兒,你說的對,像這樣的媳婦我已經管教不住了,免得他們穆家以爲是我們袁家欺負了她,倒打一耙就不好了。”她立馬又對一旁的士兵指着我說:“快,把她也一併架起來,給我送去穆府!”
接着兩三個士兵便朝我圍了過來,捆住我雙手,帶着我朝前走。
我沒有掙扎,只是很淡定的任由他們押着,宋醇被押在了我前頭,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裡,包含了太多的失望與心死。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當他帶着我想要不顧一切,殊死一搏不管生死的時候,我卻沒有勇氣去和他賭上這一把。
因爲我知道怎麼賭,都是輸,兩人因爲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就這樣死在這裡,雖然痛快,可卻並不值。
這是我第二次失信於他,我沒有看他,只是麻木着臉被他們押上了車。
車子徑直朝着穆家的方向開去。
袁太太和袁霖怕我將上次他們迷姦我的事情說出來,所以想趁這次機會倒打一耙,又討了個理字,又將那件事情順水推舟推掉,真是一舉兩得,謀劃得相當好。
當車停在穆家大門口,在門口守着的警衛立馬走了出來詢問來者是何人。
袁太太將臉伸出了窗外,對那警衛說:“我們是袁府的人,有事情找穆先生。”
那警衛見如此大的陣仗,猶豫了一會兒,便點點頭,迅速朝裡面跑去通報。
不過穆家的大門暫時還是被關上,車子無法進入,所以暫時等了等。
沒多久,周管家便從大門內走了出來,來到車旁笑着說:“袁太太今日不知何事,竟然親自來穆府,實在是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對於周管家的客套話,袁太太揮手打斷說:“周管家,我們是來找鏡遲的,他可在家?”
周管家見袁太太臉上沒有笑容,反而來勢洶洶,遲疑了一會兒,說:“我家先生在家的,不過……”他停頓了一會兒,問:“不知道太太今日來,可是有事?”
袁太太冷笑說:“有正事,能否放我們進去。”
周管家從車窗處,看到了正坐在車內的我,當即便也明白了些什麼,立馬笑着說:“自然能。”
便立馬讓警衛們開了門,幾輛車一前一後從穆家大門開了進去,到達穆家的正門口後,穆鏡遲從大廳走了出來,見袁太太親自來了這裡,到達袁太太身邊後,便笑着問:“袁太太今日怎得空過來了?”
袁太太也迎了上去,笑着說:“鏡遲,我今日是有事來找你,貿然上門,實在是打擾,千萬勿見怪。”
穆鏡遲見袁太太如此說,自然笑着說:“袁太太千萬別如此說,倒顯得是生疏了。”
他看向身邊站着的周媽低聲吩咐說:“上茶過來。”
周媽小心翼翼應答了一聲,便立馬去了廚房。
穆鏡遲也不問何事,便引着袁太說:“我們進屋聊。”
不過袁太太卻並未動,而是似笑非笑說:“鏡遲,我還帶了人過來。”
穆鏡遲略意外的:“哦?”了一聲。
袁太太也不再看他,當即便對身後跟着的士兵吩咐說:“把人都帶下來。”
沒多久士兵便走了過來,一把將我從車上拖了下來,包括另一輛車上的宋醇。
穆鏡遲起先嘴角還有笑,不過在看清楚我的臉,以及我身上捆着的繩索後,便看向袁太太問:“這是什麼意思?”
那士兵將我推在地上,我雙膝立馬跪在了他們面前,包括宋醇。
周管家也走了進來,悄然的立在穆鏡遲身後。
袁太太笑着對穆鏡遲說:“鏡遲,我本不該如此做,因爲無論怎樣講,清野都是你一手帶大的,她不是你的親人,也勝似你的親人,有些事情和你講實在不禮貌,可今天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怎麼辦,所以只能上門來找你。”
穆鏡遲也滿臉嚴肅說:“袁太太請說是何事。”
這時袁太太哭哭啼啼指着宋醇說:“前幾天霖兒不知道因爲何事跟清野吵了幾句嘴,本以爲小年輕們吵吵鬧鬧過去,可誰知道半夜的時候,清野獨自出了一趟門,許久未歸,霖兒不放心,親自帶着人出門找,竟然撞見清野和一男子在牆角私會。這也就算了,當時霖兒也未跟我說這件事,他大約想着事情過去了就過去,可誰知清野不懂事啊!又過了幾天,和他私會的男子竟然偷溜進了府中和她偷情!”
說到這裡,袁太太瞬間爆發出一陣哭天搶地的哭聲,她哭着對穆鏡遲說:“鏡遲,你的爲人我們是清楚的,你教出來的人,我們也是萬分信任的,可誰知道,清野嫁進我們家後,不僅不懂事,竟然還如此的與人不清不白,這些事情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和你如何開口啊,若不是今日他們兩人被丫鬟們捉姦在牀!我根本不會鬧出這麼大動靜來找你。”
穆鏡遲在聽到捉姦在牀這四字後,眼神微微一沉,他看向袁太太又進行確認一遍問:“捉姦在牀?”
袁太太哭着說:“是啊,是啊,就是被捉姦在牀啊!”
周媽剛端着泡好的茶,從廚房內走了出來,她還沒到達這邊,在聽到袁太太那句捉姦在牀後,她手上端着的托盤,就從手掌脫落硬生生摔落在地。
穆鏡遲在聽到袁太太如此確定的回答,沉着臉,有好半晌沒有說話,他擡眸看向我和宋醇,眼神裡帶着一絲沉鬱,他暫時沒有回答袁太太,只是朝我走了過來,站在我面前低頭凝視着我,良久他才壓制着嗓音裡的怒火,語氣盡量平和問:“袁太太說的,可是真事。”
我跪在了地下,他黑壓壓的影子就壓在我身上,我麻木的低着頭,低聲說:“不是真事。”
他依舊平靜的問:“怎麼證明?”
我沉默了良久,半晌才說:“那天我和袁霖吵了一架後,我確實出了一趟府見了宋醇一面,可是宋醇是我表哥你應該知道,我們不過是聊了幾句家常,沒多久袁霖便找了過來,不過在他過來之前,宋醇便已經走了,之後我們回去後,又大吵了一架,這些我們都沒有在意,過了一天,我收到一封信,丫鬟說是二姑娘王芝芝給我的,說讓我去景洪茶莊與她會面,當時我並未在意,以爲她是找我有事,可等我找到那裡後,景洪茶莊裡等着的人,卻並不是二姑娘,而是仙樂閣的林婠婠,袁霖的舊情人。
當時我們聊了一兩句,她讓我遞還一樣東西給袁霖,她說,是他們的定情信物,我還是沒有多想,因爲我根本沒料到林婠婠會對我怎樣,所以當我離開時,還沒走到樓下,林婠婠忽然追了出來,她沒有站穩,我扶了她一下,可是剛扶穩,她突然將我一推,她整個人便從樓上摔了下去,正好摔在了正好趕來的袁霖腳邊。
袁霖當時以爲是我推的,抱起林婠婠便去了醫院,等我回去後,我感覺一陣腹痛,我讓丫鬟去找醫生,可等丫鬟回來,卻告訴我,那一直替我看診的老中醫卻跑了,袁太太又另外吩咐丫鬟替我找醫生,醫生說我沒有懷孕,我來的是月經,袁太太以爲我我故意撒謊假懷孕。”
我擡眸看向穆鏡遲說:“可是當初說我懷孕的人是她,現如今說我假懷孕的人也是她,袁太太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查,一句話便讓府裡的士兵把我押去了柴房關了起來,甚至還杖斃了我的丫鬟。
我在柴房昏迷了三天,當我醒來後,我不知道宋醇爲什麼會在我身邊,他說他是來救我的,便要帶着我出門,可袁霖突然闖了進來,接着,袁太太也趕到,袁太太讓袁霖殺了我。”
穆鏡遲聽到這裡,眼眸忽然閃過一絲冰冷。
袁太太立馬站出來指着我,憤怒的說:“你胡說!我明明讓霖兒殺的人是宋醇!什麼我把你關在查柴房三天?明明你自己躲在屋內不見人三天,等丫鬟趕到你屋內去看你時,你和那姦夫赤身裸體的躺在一張牀上!等我和霖兒趕到時,我氣瘋了才讓霖兒殺了那姦夫!”她又轉臉看向穆鏡遲說:“鏡遲,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讓當時進她屋內的丫鬟過來,你問問她便清楚了。”
接着袁太太從門口看了一眼,便有兩個丫鬟走了出來,跪在了穆鏡遲面前。
那兩個丫鬟一開始並不說話,只是瑟瑟發抖跪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穆先生,那天醫生檢查出少奶奶假懷孕後,二爺和少奶奶確實大吵了一架,當時少奶奶把夫人跟二爺都轟了出去,三天都未曾出門,那天下午,我和春桃由着夫人的吩咐,去給少奶奶送晚飯,可誰知道,誰知道……”
丫鬟說到這裡,開始抽搭着。
穆鏡遲低聲問:“然後呢?”
丫鬟回頭看了我一眼哭着說:“誰知道,小姐、小姐,和一個男人躺在牀上,地下是一地的衣服,兩人都是赤身裸體。”那丫鬟又指着宋醇說:“就是他,當時就被二爺扣了起來。”
穆鏡遲聽後,許久都未說話,閉了閉雙眸,似乎在平復自己的情緒。
袁太太走了上來說:“鏡遲,丫鬟總不會說假話,這番話誰也捏造不出,若是沒有這回事,別人又怎的捕風捉影?”
穆鏡遲沒有理會袁太太,又看向我問:“你還有什麼要解釋嗎?”
我說:“沒有,我要解釋的剛纔已經全部解釋清楚,整個袁家都是他們的,何況是丫鬟,這種事情讓自己家的丫鬟憑空捏造不是很容易嗎?我解釋還能有什麼用?”
我看向穆鏡遲。
他皮笑肉不笑的點了點頭說:“好。”然後便轉向袁太太,他說:“老中醫是否有找到?”
袁太太憂心忡忡的說:“那老中醫如今還在找,也不知道去了何方。”
穆鏡遲又說:“袁霖是否有跟着過來?”
袁太太環顧了一圈後,便問:“你要見袁霖?”
穆鏡遲說:“這種事情總歸要問雙方當事人才清楚。”
袁太太沒有猶豫,當即便打發丫鬟們去請袁霖過來,等袁霖的車停在穆家門口後,他從車上走了下來,見到裡面的陣勢,他看了我和宋醇一眼,便迅速朝着穆鏡遲走來,站定在他身邊後,便恭恭敬敬喚了句:“姐夫。”
穆鏡遲嗯了一聲,便看向他問:“事發當時你可在場?”
袁霖問:“您指的是哪時?”
穆鏡遲盯着他說:“捉姦在牀那一時。”
袁霖略爲驚愕,他之所以會如此,因爲當時誰都沒料到袁太太跑來這裡竟然會如此捏造,顯然沒有提前知會他。
袁太太立馬走了上來,插話進來對袁霖說:“霖兒,你不用覺得丟臉,看見了什麼便老老實實說。”
我冷冷的盯着袁霖後背,他似乎是感應到我在看他,便回頭看了我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表情略有些呆滯。
這個時候,袁太太用力拉了他一下,提高音量說:“你說話啊!你瞧她幹什麼?難道你忘了婠婠姑娘現如今被她害得去了半條命嗎?!”
穆鏡遲未說話,也未催他,只是安安靜靜的等着他。
袁霖低着頭,半晌都未動,似乎在思量什麼。
穆鏡遲這時才低聲說:“袁霖,男子漢大丈夫,什麼話可說,什麼話不能說,我想,你應當知道,如果清野確實如丫鬟所說的那樣,被人抓姦在牀,那麼今天我也不救她,按族譜,應當沉河,你應該知道其中的厲害,可要謹慎回答纔好。”
穆鏡遲似乎是在提醒他。
袁太太一言不發的盯着袁霖,也在等他回答。
過了良久,他渾身都是冷汗,似乎是想回答,可是卻又一個字都開不了口,猶猶豫豫了半天。
這時候,袁太太紅着眼睛看向袁霖問:“兒啊……你快說啊!”
袁霖的手抖了好一會兒,大滴大滴冷汗直往他額頭上冒,穆鏡遲就那樣瞧着他。
整個大廳死一般的寂靜,當時間越來越久,越來越久時,袁霖對穆鏡遲結結巴巴回了一個,是……
穆鏡遲冷冷的瞧着袁霖,不過他最終未再說話,而是對外面的下人說:“來人,把小姐押下去。”
周媽大慌,她哭着走了上來,一把抱住地下的我說:“先生!您不能這樣,這可是要人命的事情,怎可就這樣輕鬆斷了案!小姐不是這樣的人,決計不是這樣的人啊!”
那些要來押我的人,見我被周媽給護住,便又站在那裡不敢動。
穆鏡遲對周媽冷笑說:“人證物證具在,竟然她沒辦法替自己證明,那我也救不了她的性命。”
他又再次對一旁的下人說:“押下去!”
周媽死命的護住我,哭着說:“不可能,小姐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我們不瞭解,您還不瞭解嗎?您怎能就聽信袁家的片面之詞,先生,小姐是您一手養到大的,這個時候您不能不管她……”
下人沒有再等,便拖着抱住我的周媽,可週媽手腳並用的抱着我,死都不肯把我放出來讓他們帶走我。
周管家在一旁看着,立馬也上前拉她說:“你別在這裡鬧,這種事情豈是我們能夠鬧的,就算先生想要包庇小姐,可還有袁家那一堆的族人在管着,先生已經仁至義盡,有心無力。”
“你快起來!”
袁霖似乎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他看向袁太太說:“娘,袁家的族人那邊,這件事……”
袁太太知道袁霖要說什麼,她冷笑說:“這我們就都管不了了,連你爹都管不了。”袁太太又看向我說:“自己做出這種丟臉的事情,別人就要算要渡她,也沒法渡。”
袁太太又對穆鏡遲說:“鏡遲,人先暫時交給你押着,怎麼說清野都是我媳婦,袁家族人那邊我會盡量替她去說情,我該幫的,也只能幫到這裡了。”
穆鏡遲對袁太太客套性的說了句:“沒管教是我的錯,也是我們理虧,袁太太無需多言了。”
她故作惋惜的嘆了口氣說:“只盼着族人那邊能繞一命纔好。”
穆鏡遲沒有說話,袁太太也沒有久留,便拉着袁霖離開了這裡。
袁霖還想回頭來看我,袁太太將他推到前頭罵着說:“還看什麼看?是覺得自己還不夠丟臉嗎?”
沒多久,袁家的人全都上了車,從穆家離開了。
穆鏡遲送着他們離開後,又走了進來,目光在我和宋醇身上來回看了一眼,他對下人說:“都拉下去,關着。”
周媽又嚎啕大哭,衝過來又想抱住我,可她的身子被周管家給禁錮動都動彈不了,只能無助的哭着。
我被人從地下拉着起來後,我看了穆鏡遲一眼,我一句話都沒有說,任由下人把我拉了下去。
之後我被在了一間小黑屋裡面,我和宋醇是分開關的,至於他被關去了哪裡,我不是很清楚。
我所在的屋內沒有一處窗戶,只有頭頂的一盞燈在亮着,屋內僅有一把椅子,我低着頭坐在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黑屋的門忽然被推開,我擡眸看了過來,有個丫鬟走了進來,替我放下乾淨的水和飯菜,輕聲對我說:“小姐,您吃點吧。”
我看向她不說話,她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將食盒提起後,便由外面的人將門給打開,便走了出去,房屋再次被人給關上。
我不知道在裡面關了多久,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只知道時間過得無比的漫長。
緊接着,門又再一次被人推開,門外進來的人是周管家,他帶着兩個人,他在我面前站定了一會兒後,便讓人鬆了我的綁,他站在那瞧了我幾秒,便對身後的人吩咐:“把人扶出去吧。”
我不知道他們要帶我去哪裡,他們將我從椅子上扶起來後,我便站穩一步一步跟着他們,到達外面後,陽光刺眼的讓人覺得頭暈目眩。
周管家將我帶到了大廳,穆鏡遲正坐在沙發處,他手裡拿着一根細長的勺子,正在撥弄香爐內的香灰,押住我的人把我放在地下後,我便跪在了那裡。
穆鏡遲停下手,便低眸看向我。
我跪在那裡沒有動,屋內的僕人都自動退出三丈。
他說:“你讓我很失望。”
如此一句話。
我沒有反駁,只是盯着地下的光影。
他說:“你難道沒有別的話想說?”
我僵硬的嘴扯出一絲笑,我說:“你都定了我的罪了,我還有什麼話好講。”
“是我定你的罪嗎?”他問。
我不說話。
他傾身擡起我下巴說:“如今不是我要定你罪,如果這個罪能夠由我來定的話,我是多麼希望保你不死,可惜事與願違,如今的我,也只能在一旁看着,我救不了你。”接着,他瞧見我臉上的髒污,眉頭微微一皺,便從僕人手上接過一條熱毛巾,擡手替我細細擦着說:“你明白不了我的心情,就像我無法明白爲何你總要一錯再錯。”
很快他手上那一塊白色毛巾便髒得不成樣子,他將毛巾從水裡擰乾,又再次拿起垂放在雙腿上的手,將我握成拳頭的手給掰開,一根指頭一根指頭替我仔細擦拭着說:“囡囡,你讓我白疼了你一場。”
我哭了出來。
那滴淚正好滴在他替我擦拭雙手的手背上,他看向我。
我說:“這不是你造成的嗎?我剛滿十八歲,你就把我送進了那地獄,讓我去和一個鬥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女人鬥,不,不僅那一個女人,那一屋子的袁家人,烏泱泱的一大片,當我被袁家的士兵用十幾支槍指着腦袋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多麼的孤立無援,這就是你給我找的到歸宿?”
我仰頭瞧着他。
他沒有說話。
我笑着說:“你爲什麼不說話了?你理虧了?不過也不重要了,反正所有人都認爲我和宋醇赤身裸體的躺在一張牀上,那我不妨告訴你,是真的,他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不僅如今赤身裸體和他躺在一張牀上,連以前都是,我們在牀上顛鸞倒鳳,我們兩人私定終身,我和他約好白首不相——”
“啪!”的一聲,穆鏡遲一巴掌甩在了我臉上。
我整個人趴在了地下。
他臉上壓抑着狂風暴雨,他的胸口都在上下起伏,他的平靜終於像是一張黏在臉上的人皮面具,被人活生生給撕了下來,血肉模糊。
他指着我,我知道他要說什麼。
我笑着說:“你生氣了?你終於生氣了,我知道你不僅生氣,你還吃醋,你在嫉妒,你恨不得殺了宋醇,穆鏡遲,你多麼齷齪啊,我六歲就在你身邊,你居然對我有這樣的想法,你愛上了一個能夠當你女兒的小女孩,是不是很骯髒,嗯?”
我從地下緩慢爬了起來,緩慢的,一點一點朝他靠近,我用手抱住了他腰身,身體如一條蛇一樣依偎在他胸口,我手在他胸口的位置細細撫摸一圈說:“王淑儀胸口上點了一顆和我一模一樣的痣,你是不是和她交合的時候,腦海裡,心裡,想的全是我?”
他的心跳,就在我的手掌心下。
我笑了笑,乾脆整個人坐在了他的腿上,圈住他頸脖,在他下巴處吻了吻說:“難道你不想要我嗎?”
當我手要去解衣服上的扣子時,穆鏡遲的手一把掐住在我脖子上,我瞬間就不敢動彈,他冷冷的瞧着我,眼睛充滿殺機。
我動彈不了,只是雙手握着他掐住我脖子的手腕,笑着說:“你惱羞成怒了?”
他微眯着眼睛說:“你越來越不像話了。”
我說:“不都是你教的嗎?”我手順着他手腕,來到他掐着我脖子的手指說:“你要殺了我?”
他不說話,眼裡的殺意依舊未退散去。
我說:“挺好的,反正我們家還差我一個,殺掉我,陸家纔算真正意義上被你滅了滿門。”
我閉上了眼睛不再掙扎,只是仔細的感受着脖子上那雙手的力道,可是他未再收緊,只是握着我頸脖在那裡。
當我想要張開眼時,穆鏡遲忽然將我往懷裡一拉,便吻了上來。
我猛然睜開眼,一看到他就在眼前,我用力的推着他,大叫着。
他鉗住我手,一把將我禁錮的再懷裡,摁住我後腦勺便用力的吻了上來。
我瘋了一樣掙扎着,可是沒有用,穆鏡遲拉扯住頭髮,將我往沙發上用力一甩,我剛下起來,他一把掐住我下巴說:“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來檢查,你到底有沒有和你親愛的表哥顛鸞倒鳳。”
接着,他便朝我覆了上來。
我用力捶打着他說:“你給我放手!”
可當他整個人壓了下來。
我瞬間驚慌失措的大叫了起來!
那種感覺陌生又令人恐懼,撕裂的疼痛。
我哭着說:“你走開!”
我抓起沙發上茶几上的茶便朝她砸了過去,尖叫着說:“你放開我了!”
可是他並沒有停。
我恐懼睜大眼睛,慌忙的在大廳內找着人,可是一個人也沒有,他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我惶然無措大喊着:“周媽!周媽!周媽!”
沒有人迴應我,接着穆鏡遲用手一把捂住了我脣,再次用力,我疼得撕扯着他衣服,眼淚狂流。
這個時候我終於知道怕了,我將他手從脣上用力扒開,流着眼淚哀求着說:“我疼,真的好疼,你鬆開我,我求求你快鬆開我。”
我崩潰大哭着說:“我求你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再也和你作對了,你別這樣,你別——”
下一秒,我親耳聽見我在大廳內發出一聲穿透耳膜的尖叫。
我整個身體晃動了兩下,我有些麻木的看向他,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但我知道,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流動,似乎是血液,在我雙腿間。
他退了出來,用手輕輕一抹,是血,他看向我,忽然將我抱了起來,抱在了懷裡。
用沙發上的毯子將我整個裹住,然後帶着我上了樓,我在他懷裡瑟瑟發着抖,還有什麼東西流下來,我已經分不清楚了。
我死死抓着他衣襟,他推開了房間的門,帶着我去了浴室,然後把我放在浴缸內替我清洗着。
我茫然無措的看着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見他替我脫了衣服後便將我整個人浸泡在水裡,他替我清洗着,我呆滯的低頭一看,許多的血從我雙腿間流竄出來,將浴缸內的水染紅了一片。
那是什麼,爲什麼會有血?這些血哪裡來的?
他趁我低頭去看浴缸內時,忽然低頭在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說:“不會流太久。”
我傻了一樣看向他。
他將我清洗乾淨後,便將我從浴缸內抱了起來,又用一方毛巾將我整個身子包裹住,他帶着出了浴室,周媽突然闖了進來,看到裡面這一切,她整個人摔在了地下。
穆鏡遲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將我抱到牀上,揭開被子將我放在暖和的被窩內。
我將自己蜷縮在那裡,蜷縮成小小的一團,他坐在牀邊看着我,手輕輕拍着我肩膀。
周媽費了好大勁才從地下爬了起來,然後她被一隻手給拽了出來,門接着被輕輕帶關上。
穆鏡遲的手溫柔撫摸着我垂散下來的頭髮,他問:“還疼嗎?”
我死死閉着眼,不說話。
他說:“我讓周媽煮點紅糖?”
我用被子將自己腦袋死死矇住,我甚至想用這種方法勒死自己,可是還沒來得及實行,我腦袋被他從被子內強制性的拖了出來,他將被子掖在我下巴處說:“不聽話的話,我不介意還來一次。”
我覺得此事的他像極了一個魔鬼,我不敢哭,不敢叫,只是膽怯的瞧着他。
那處地方仍舊在火辣辣的疼。
他見我只是雙手抓着被子,露出雙眼,便笑了笑,柔聲說:“這樣才乖。”
便起身走了去,站在門口對外面的僕人吩咐着什麼。
沒多久僕人走到了門口,似乎遞了他一樣什麼,他接過,便關上了門,端着托盤走了過來,他手上拿着一碗冒着熱氣的紅糖水,不過紅糖水的旁邊還有一盒小藥膏。
他將紅糖水放下,拿起藥膏,他剛深入被子內,我死死的摁住被子,滿臉警惕的看向他。
他撫摸着我頭說:“只是上藥。”
我猛然搖頭。
他不理我,手將我睡衣撩起後,便替上着藥。
我全身都在顫慄,我只覺得羞恥,我哭了出來,發出細小的哭聲。
他嘆了一口氣,說:“好,不碰了。”便將手從被子內拿了出來。
他指尖上還是有血,他皺眉看了一眼,最終用紙巾拭擦了一下,替我蓋好被子說:“先睡會兒。”
我說:“我要周媽。”
這是這個過程中,我唯一對他說的一句話,他笑着說:“好,不過我有條件。”他端起一旁的紅糖水說:“先把它喝了好嗎?”
我用力的點頭,從牀上起來,迅速捧過那碗紅糖水,便狼吞虎嚥一般的吞了下去,當碗空掉後,我迅速遞到他手心中。
他滿意的笑了笑,再次替我蓋好被子,這才起身。
他朝着門外走去,沒多久周媽就進來了。
我渾身依舊在發抖,看到周媽那一刻,我哭了出來。
周媽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抱着我不斷在顫慄的身子,她說:“小姐啊,這可怎麼辦纔好,怎麼會這樣,事情怎麼到了這地步。”
我說:“周媽,我好疼啊,疼死了。”
她說:“我知道,小姐。”
我說:“他對我做了禽獸不如的事情,他剛纔像是瘋了一樣,不斷往我身體撞,周媽,他就是個惡魔……”
周媽不說話了,只是抱着我,我在她懷裡哭了不知道多久,我哭得絲毫沒有了力氣,全身溼透後,周媽坐在我牀邊擦着我臉上的眼淚說:“這事情您不能說出去,小姐,這對您的名聲不好。”
我抽搭着說:“是他侵犯了我,爲什麼我要怕名聲不好,是他的錯!”
周媽哄着我說:“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現如今又能怎麼辦?事情已經發生了,什麼都挽不回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哭得快要喘不過來。
周媽替我撫着後背說:“您冷靜些。”
我哭着搖頭說:“我冷靜不了,周媽你說這種事情只有丈夫才能對我做,可是他竟然對我做了,他是我的誰啊?他憑什麼這樣對我做。”我又抓着周媽問:“我會不會懷孕,周媽,我不要懷孕。”
她拍着我後背說:“不會的,不會的,應該不會的,先生不會這麼魯莽的,您別多想。”
後來,我哭得實在太累了,終於在周媽的安撫下睡了過去,這一覺的夢裡,兵荒馬亂,我不斷在無邊無際的廢墟里狂奔着,可無論怎麼狂奔,走到盡頭站着的人永遠是穆鏡遲。
我就像是他的掌中之物,無論怎麼跑,總會回到遠點,他所在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在夢裡狂奔着,哭了多久。
當我睜開眼時,我在自己的房間,傭人們端着早膳在那,見我醒來便走了過來。
我抓着那些早膳往地下用力的砸了個一乾二淨,接着門便開了,王芝芝從外面走了進來,她一瞧見我如此,便走過來焦急的問:“清野,你有沒有怎麼樣?”
我一看到她,剛想讓她快走,不要留在這裡,不要嫁給他,可是還沒來得及說話,門被人推開,王淑儀從外面走了進來,她遠遠的站在那看了我一眼,她朝我搖了搖頭。
我抓住王芝芝的手緩緩往下滑。
王芝芝見我如此,便關切的問:“清野,你怎麼了?好點了嗎?”
我虛弱的笑着說:“只是有點累。”
王芝芝說:“我本來在王府忙着家裡的事,聽說你出事了,什麼都顧不上跑來看你。”她擔憂的問:“清野,怎會發生這樣的事?是不是誤會?我不相信你是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我抓着王芝芝還是想要說什麼,可誰知道下一秒門被人推開,穆鏡遲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笑容如往常說:“醒了?”
我立馬往後縮了縮,王芝芝感覺我有些恐懼穆鏡遲,便問:“怎麼了?清野?”
穆鏡遲走了上來,端過王淑儀手上那碗粥說:“昨天大約是說了她兩句,現在倒是怕我的很。”
王芝芝見穆鏡遲進來了,有些害羞的站了起來:“清、清野,面子薄。”
穆鏡遲聽了這話,便偏頭低笑說:“她可不薄,她臉皮厚的時候,你是沒瞧見。”
便在我牀邊坐下,將那碗粥的遞給我說:“慢慢用,還有點燙。”
他見我不動,又問:“讓我喂?”
我伸出手一把將碗從他手上奪了過來,便用勺子舀着吃着。
穆鏡遲眼眸裡含着清淡的笑意望向我。
王芝芝見穆鏡遲一直將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便在一旁插話說:“對了,昨天那件事到底怎麼回事?我聽姐姐說了幾句,可我不相信清野是這樣的爲人,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要儘早弄清楚纔好。”
穆鏡遲這纔看向她,嘴角的笑意收了收問:“袁家族裡的人可都知道了?”
說到這裡,王芝芝猶猶豫豫了半晌,大約是情況不太好。
他揭開一旁的食盒,替我盛着湯說:“應該沒多久,袁家的族長便會來向我要人了。”
王芝芝擔憂的說:“若要是真的審問出些什麼,清野可就——”她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立馬改口說:“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清野絕對是清白的,可是別人未必知道,袁家族裡的規矩,像這種事情是要沉河,可要快些想辦法纔好。”
穆鏡遲低頭攪拌碗內升着熱氣的雞湯說:“如今已無辦法可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王芝芝說:“我已經寫了信,讓我姐夫從北關趕回來,怎麼說族裡的長老們都要聽他三分意見,給他幾分面子。”
穆鏡遲笑而不語。
一旁的王淑儀也開口說話:“族裡的規矩嚴明,就算袁督軍趕回來,族裡的長老未必能聽他的意見,小姐過不了多久,就要被送去族裡審問,由那邊定奪。”
王芝芝焦急的問:“那可怎麼辦纔好,這事情要是真被敲定了,是真要出人命的,尤其還是袁家這樣的人家,規矩嚴厲着呢。”
穆鏡遲柔聲問我:“喝點湯?”
我說:“不要。”
然後往裡面縮了縮,捂着還有些疼的小腹,他視線落在了我這動作上,我嚇得手一彈,便趕忙規規矩矩放好。
王芝芝皺眉說:“我姐姐和袁霖可真是糊塗,好端端的竟然扯出了這些事端來。”
王淑儀便在一旁輕聲說:“二姑娘不是要急着趕回去?”
她似乎是想到什麼,便反應過來,趕忙又對我說:“清野,我今天來就是來看看你的,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不過那邊你不用着急,有你姐夫跟爹在,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
她接過傭人遞過來的包就要走,我想喊住她,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便眼睜睜看着她離開了。
門被關上後,屋內又只剩下我和穆鏡遲,我往後再次縮了縮,縮在了牆角。
他問:“還疼?”
我怕他又做出那樣的動作,用被子死死裹住自己說:“不疼。”
他輕笑了一聲,似乎心情很好。
他想靠近我,我又往後退,不過我已經退到了牀邊上,後面已經沒地方讓我退,身體便不受控制往地下倒。
還沒等我明白過來,穆鏡遲手疾眼快,迅速將我往懷中一摟,我整個人便撞了他懷中,手由於身體的自主意識,一下便拽着他胸口的衣服,他手護在我後腦勺。
他懷抱着我說:“莽莽撞撞。”然後又問:“現如今我讓你覺得這麼可怕?”
我想到昨天的事情,又快速將他推開,朝他砸了個枕頭過去,我說:“噁心!”
他並不生氣,接過那隻枕頭在一旁放好說:“我噁心還是昨天的事噁心。”
我沒想到他竟然問的明目張膽,我整個人就像是在火爐裡煎熬着,小腹又開始火辣辣痛了起來,我蜷縮在牀上,渾身發着抖。
不知何時他朝我靠近,手忽然伸進了我衣服,替我輕輕揉着小腹說:“還會有點痠痛,過幾天應該都差不多了。”
我想要將他手給抓開,他在我小腹處反扣住我手笑着說:“不要鬧,不然會更痛。”
這句話帶着雙重意思,我立馬不敢動了,因爲我知道,遇到昨天那種情況,女人在男人面前,柔弱得可憐,就像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他親了親我耳垂說:“我替你揉揉,會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