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並非

周圍逐漸有細碎的議論聲傳來,起先並不大,可漸漸的,越來越大,越來越難以壓制,那些記者反應過來,立馬拿着相機朝我們這邊擠了過來,刺眼的燈光在那閃爍着,記者們不顧士兵們的阻擾,在那爭先奪後的問:“陸小姐,您說木村先生是您丈夫,也就是您承認出牆的事實,這三年裡,穆先生可清楚這件事情?難道穆先生沒有過問過嗎?三年前您好端端的爲何離開,我們還聽說,當初木村先生受傷,您爲了救他,爲了支撐起自己在日本生活,還曾去了當地一家藝館陪酒賺取藥費以及生活費,這件事情也屬實嗎?”

那些記者更加瘋狂的在那擁擠着,很快那些士兵沒能阻擋住他們,他們擠進來紛紛朝我圍了過來,虞助理一見這樣的情況,當即擋在我面前,防止那些記者將我擠上踩上,他在那大聲制止的說:“還請各位冷靜一些!請注意場合,這件事情並不屬實,還請各大報社不要捕風捉影亂下筆,我們夫人三年確實在日本遊玩,可並不存在什麼出牆以及藝館陪酒之事。”虞助理說完,當即又看向一旁的施欣蘭,施欣蘭明白了什麼,立馬又迅速調了一隊人馬過來控制此時的場面。

虞助理也趁勢迅速將我從地下給拽起,根本不給我反抗的機會,直接將我塞到了前面兩個保鏢手上,押着我便快速離開了大廳。

那些記者依舊不死心,在後頭追着大叫着。

好好接待外來來賓的宴席,竟然鬧成了這副模樣,施欣蘭焦急的目光落在霍長凡身上,霍長凡立馬派了個副官過去,讓他們將那批鬧事的記者給請了出去。

訪問團那邊也沒料到竟然會如此,同樣也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而且在場的翻譯並不多,我走了後,只剩下那個懂一點中文的日方翻譯,那松本一直在那嘰裡呱啦的跟那翻譯說着什麼,那翻譯聽後,只得跟霍長凡這一方交涉,可很顯然,卡殼似的幾個字冒出來,根本未有人聽得懂。

這場宴席,註定成了一場混亂的笑話,整個場面完全失控了,這哪裡還有總統府該有的威嚴,活生生就是大雜院裡,耍雜技時的場面。

我被兩個保鏢控制着手臂往外走,虞助理的面色相當凝重,他領着那兩個保鏢一言不發的帶着我朝前走着,我們自然不能再在這多留,很快,他們便帶着我從總統府的後門快速離開了。

那些記者還根本沒想到來後門堵截我這件事情,大約都還在前頭耗着,所以我們從後門離開的相對容易,那裡停了一輛車,虞助理拉開車門,那兩個保鏢直接將我塞入了車門裡。

接着車子便飛快的開離了這裡,直接朝着城外開了出去,我們的車和穆鏡遲的車在半路上匯合,兩輛車他的走前面,我的走後面,一前一後往山上疾馳着。

等我們的車終於開進穆家的大鐵門後,車纔剛挺穩,穆鏡遲便從車內出來,直接朝着我的車走了過來,王芝芝緊跟在後頭焦急的喚了句鏡遲,可穆鏡遲連頭都未回,而是拉開我的車門直接將我從車內給拽了出來。

我從來不知道他的力氣可以如此大,大到讓我有種他的指甲要陷入我手臂肉裡的錯覺,我被他粗魯的從車內給拽了下來,我差點摔在了地下,好在穩住了,可這個慶幸的念頭纔在腦海裡頭一閃,穆鏡遲忽然將我一拽,直接一巴掌朝我臉上狠狠甩了過來。

我又是一個踉蹌,甚至還沒站穩,整個人直接被他這一巴掌給甩在了地上。

王芝芝本在後頭跟着,一見到穆鏡遲這個動作,她被嚇得手捂着脣,滿臉錯愕的站在那看着。

穆鏡遲被我氣到氣息不穩,他鐵青着臉色看向地下的我。

大廳內的丫鬟一見到外面的情況,便全都衝了出來,桂嫂爲首,她一瞧見我正趴在地下,穆鏡遲陰着臉色站在我面前,便知道大事不好,帶着那些丫鬟便一同跪在了穆鏡遲面前,便焦急的在那喚着先生!

穆鏡遲臉色有多難看,根本難以描述,至少在場的所有丫鬟,還從來沒見他如此失控過自己的情緒過,平時我做了天大的事情,他向來都是關起門,跟我私下裡解決,而這一次,他竟然拽着我,還沒進大廳門,便在大鐵門處甩了我一巴掌,由此可見,此時的他臉色難看到了何種程度。

丫鬟們都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不過生怕穆鏡遲再對我下第二次手,所以均都擋在穆鏡遲面前。

王芝芝反應過來,便也立馬朝他走了過來,同那些丫鬟一起跪在了穆鏡遲面前,她急忙說:“鏡遲,你別這樣,有什麼事情,我們先進屋說,一定是有什麼誤會,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你知道清野的性子,你別跟她計較,也千萬彆氣壞自己的身子。”

那些丫鬟見王芝芝在那哀求着,丫鬟們自然也是一起,一瞬間鐵門口全都是替我求情的聲音。

穆鏡遲卻站在那半晌都沒有說話,一旁的虞澤發現他臉色有些不對勁,正要趕去他身旁時,穆鏡遲忽然右手按壓住胸口,左手死抓着一方帕子摁住脣,他身子不穩的往後退着。

虞助理立馬扶住,焦急的喚了句:“先生!”

穆鏡遲用帕子捂着脣一直都沒說話,接着有黑紅色的液體從他手心的帕子內滲透了出來,順着他手指的縫隙,蜿蜒的從他手腕處迅速沒入。

王芝芝也嚇到了,喚了句:“鏡遲!”哪裡還顧得上別的,便立馬從地下起來,朝他衝了過去,立馬隨虞助理一起扶住了他。

穆鏡遲所有力氣全都花費在甩我一巴掌上了,他整個身子若不是虞助理跟王芝芝在扶着,必定在往下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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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鏡遲在那努力支撐着,過了好久,他才用力嚥下那口氣,對虞助理說:“把她關起來,扶我進去。”

虞助理趕忙問:“要請韓醫生過來嗎?”

穆鏡遲在那閉上眼睛,平息下自己的情緒說:“不用,扶我進去。”

虞助理感覺到他的體力有些不支,甚至是在強撐,自然不敢再囉嗦,便立馬扶着他朝裡頭走,王芝芝也焦急的在一旁跟着,可他還沒走兩步,他又停了下來,回頭看向依舊在地下趴着的我說:“是我低估了你對我的瞭解,你很有骨氣。陸清野。”

他說完這句話,染血的脣勾着一絲極其虛弱的笑,接着他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這次咳嗽出來的不再是黑紅色的液體,而是完全的黑,那種黑,像墨汁,一滴,一滴滴石板上,比紅色的液體更來的刺眼。

王芝芝有些慌了,扶着身子往下倒的他大聲喚着:“鏡遲!”

可穆鏡遲在說完那句話後,整個身子往前狠狠栽了下去,王芝芝跟虞助理想要扶住他,可均沒來得及。

他的身子如座傾塌的房子,直接狠狠摔在了地下。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大驚,迅速朝着穆鏡遲衝了過去,包括那些跪在地下的丫鬟們以及桂嫂們。

王芝芝在那大哭大叫着,虞助理從人羣裡衝了出來,迅速朝大廳內衝進去朝大廳內的丫鬟大聲說:“快!快通知韓醫生——”

虞助理慌張衝進大廳後,穆鏡遲的身子被突然冒出來的謝東立馬給扶了進去,王芝芝臉上全都是眼淚,她在那慌張的走着,頗有些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的無措,謝東的離去的速度非常之快,她沒有跟得上去。

於是她走到半路後,又突然停了下來,她停下來回頭看向身後的我。

她忽然走了上來,一把抓住我的衣襟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這次回來的目的絕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你想讓鏡遲死,對,你就是想讓他死。”

她猙獰着臉說:“陸清野,鏡遲對你還要怎樣好,你竟然、竟然揹着他在日本這三年幹出這樣不知廉恥的事,他穆鏡遲欠你穆家的,可不欠你的,你記住,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絕對。”

她惡狠狠說完這句話,忽然又將我往地下狠狠一甩,她喘着氣站了起來,然後顫抖着手指着我,對身後兩個警衛說:“把她給我拖到後院關起來,不準給她一口飯,一口水!”

這個時候春兒從裡頭飛奔了出來,然後跪在王芝芝面前大哭着說:“夫人!先生並不曾吩咐要將小姐關進大牢,您不能如此對待小姐!”

王芝芝見春兒竟然還敢出來阻擾,她站在那冷笑說:“先生是沒說過要將她關進大牢,可現如今,她所做的事情,足判她一百次,一千次死罪!你們若是覺得我不應該如此做,那一切等鏡遲醒來,你們去他跟前告狀即可,什麼後果,我王芝芝承受了就是。”

王芝芝又對身邊站着的那兩個警衛說:“還站着做什麼?!給我拖下去!”

在那兩個警衛即將朝我走來時,我從地下爬了起來,我站在王芝芝面前說:“別忘了,你雖是穆夫人,可穆家夫人的權利早就被剝奪,你現在用什麼資格來私自下令將我關入大牢?”

我說完,又看向身邊的兩個警衛笑着問:“你們敢聽嗎?”

那兩個警衛在我的視線下,猶豫了幾秒,他們自然是不敢,王芝芝雖然是穆家夫人,可她早就沒有任何權利來主持者這一切,那些警衛不會不清楚這一點。

他們迅速往後退了幾步,便站在那不再動。

我又回頭看向王芝芝說:“何必這麼着急,他還沒死,你當家做主的日子好早着呢。”

王芝芝被我的話氣的臉色發青,她雙拳緊握,在那喘息着。

我根本未把她放在眼裡,而是對春兒說:“走吧,你還真把她的話當回事了。”

春兒聽到我這句話,立馬從地下掙扎着起來,也不敢看王芝芝,而是迅速跟在了我身後。

王芝芝全身在發着抖,她看了那兩個警衛一眼,最終發狠的壓下臉上的所有憤怒。

她知道,她用不着如此着急,總有一天,老天會替她做她想做的一切,這一切總歸不會太遠了。

我帶着青兒經過大廳時,裡頭的丫鬟全都朝我們看了過來,均在那細聲低語着,對於那些議論聲,我顧若未聞,只是挺直背,揚着頭不緊不慢的朝前走着。

等走到樓上後,孫管家在那候着我,我根本沒讓他說一句話,便自己走進了房間,春兒想要跟我進去,孫管家將春兒給攔住了,他說:“在先生沒下令之前,能夠進這間屋子的人,只有送東西的丫鬟。”

春兒急了,她說:“我是服侍小姐的丫鬟,我不能跟進去嗎?”

孫管家說:“不能。”

他說完,便看了門口那兩保鏢一眼說:“把門鎖上吧。”

那兩個保鏢說了一聲是,接着便將我的房門給合上,很快往上落了一把大鎖。

春兒在外面哭着,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漸漸的,我沒再聽到她的哭聲,她大約是從門口離開了。

從我被關進房間起,外頭是個怎樣的情況我並不清楚,除了那天整個穆家慌亂了一整晚後,之後便是一片死寂。

我的房間也確實如孫管家吩咐的那樣,每天只有一個丫鬟進來給我送東西,幾乎沒再有別的人進入。

那丫鬟很害怕我,放下東西便會離開,從來不會跟我多說一句話。

我算了算時間,大約被關在這裡頭四天後,第五天的中午時分,春兒又在我門口哭,哭着喚小姐。

我被關了多久,便在這張牀上坐了多久,聽到春兒哭,我才稍微動了兩下,然後朝門的方向看了過去。

春兒在外頭問:“先生還沒醒,已經四天了,我、我去問過韓醫生先生的情況,韓,韓醫生不肯告訴我們。”

春兒在門外哭得傷心不已,連說話都顯得有些斷斷續續。

她說到這裡,又說:“這次、這次先生看上去比上一次還要嚴重,小姐,這可怎麼辦啊。”

春兒進不來,可她又擔憂的很,只能在外頭門口哭着。

我坐在裡面一直都沒有動靜,也沒有迴應她,也不知道她在那裡哭了多久,這個時候門外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似乎是有誰靠近了,春兒的哭聲還未完全收住,便慌里慌張的喚了句:“韓醫生。”

韓醫生在外頭問:“陸小姐在這裡頭對嗎?”

春兒說:“是,小姐在裡頭。”

下一秒,韓醫生說:“讓我進去,我有話要跟她說。”

春兒還沒來得及回答,韓醫生便又立馬對門口的兩個保鏢說:“開門。”

可那兩個保鏢卻遲遲未有動作,因爲門一直都未有動靜。

韓醫生又問:“怎麼?我不能進去?”

春兒哭着說:“小姐被先生下令關在裡頭,沒有先生的吩咐,除了送東西的丫鬟,其餘人是不準進出半步的。”

韓醫生說:“這個規矩,若是你們要守,便等他死了再守,既然他現在還活着,就聽我的。”

韓醫生直接對那兩個保鏢再次重複了一句:“把門打開。”

這個時候門外又傳來了王芝芝的聲音,她說:“韓醫生,鏡遲有令,是不準任何人進這間屋子的。”

王芝芝也過來阻擾。

韓醫生並不傻,自然知道我跟王芝芝的關係,他說:“我說過,你們若想他活,現在給我開門。”

王芝芝大約沒料到韓醫生的態度竟然會如此的強硬,她還要說什麼,韓醫生直接問:“難不成夫人是寧願死,也不願意破了這個規矩?”

這句話倒是讓王芝芝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韓醫生也不跟她浪費時間,再次對門口的兩個保鏢說:“開門。”

王芝芝卻又再次阻攔說:“韓醫生,您現在進這間屋子找她,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還會讓鏡遲的病更糟糕,您應當清楚這次鏡遲的病發,又是由誰起的,她是病引子,卻從來不是解藥。”

韓醫生說:“她是病引不錯,可病引卻是病因的關鍵所在,穆夫人,說句不好聽的,你若是執意攬着我,那我只能找虞助理和孫管家,讓他們來替我臥這扇門了。”

韓醫生的話剛落音,不遠處又傳來虞助理的聲音,他說:“夫人,既然韓醫生要進去,便讓他進去吧,不管如何,一切都應該以先生的爲重纔是。”

王芝芝沒想到虞助理也會來這,她正要繼續說,虞助理直接對門口的兩個保鏢吩咐:“開門,你們讓韓醫生進去。”

虞澤的話,就相當於是穆鏡遲的話,相比於王芝芝,她們自然更願意聽取虞澤的。

王芝芝沒料到他們竟然執意如此,絲毫不給她這穆家夫人的面子,王芝芝在那冷笑說:“也罷,既然你們要把她放出來,便放出來,倒時候,我看你們是想讓情況更好還是更壞。”

王芝芝說完這句話,便氣沖沖從門口離開了。

門外安靜了一會兒,接着虞助理還是堅持的對門口的兩個保鏢吩咐:“把門打開。”

兩個保鏢說了一聲是,接着便是鑰匙插入門孔的聲音,差不多幾秒的時間,咔噠一聲傳來,門便開了。

韓醫生直接從外頭走了進來,春兒想要跟着進來,不過被虞助理拉在了門口,示意她別跟進去。

春兒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裡頭,還在糾結着時,門卻已經被那兩個保鏢給關上了。

韓醫生再一次站在我面前,他連繞彎的時間都沒有,而是非常直白的問我:“你是想讓盼他死,還是盼他活。”

我坐在那本來一直沒動,可在聽到韓醫生這句話的時候,我笑了,笑着說:“韓醫生爲何來問我這個問題,他是死是活難道是我能夠決定的嗎?”

韓醫生說:“如果你讓他活,我幫你救,如果你讓他死,我現在就對他放棄救治,因爲到現在這個時候,我往他身上花費任何心思都是枉然,明年的六月,他還是照樣要走上那一條路。”

韓醫生目光緊盯着我。

我坐在那沒有動,也沒有回答他,對他這句話絲毫反應也沒有。

韓醫生等了我整整十分鐘,十分鐘過去後,他見我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他開口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說完,也不再多言,便朝外走。

不過才他走兩步,我在他身後說:“我能夠做什麼。”

韓醫生沒料到我會問她這句話,他停下腳步回頭來看我。

我說:“你該告訴我,應該怎麼救他,你需要我做什麼。”

韓醫生說:“他現在醒了,就在剛剛醒的,我需要你現在過去,立馬勸他去日本接受治療。”

我笑着問:“他去日本,您就能夠保證他有活路了?”

韓醫生說:“有。”

我說:“希望的機率是多少。”

韓醫生說:“百分之六十,甚至還可能徹底的痊癒。”

我聽到這,卻沒有再問下去。

韓醫生正要繼續朝外走,這時,我在他身後再次說了句:“現在過去嗎?”

韓醫生又停了下來,他不可思議的回頭看向我。

我從牀邊起身說:“我去勸就是。”

我說完,也不再看韓醫生,只是朝着外頭走去,門口的兩個保鏢本想攔住我,不過韓醫生看了他們一眼,示意他們讓我走。

那兩個保鏢相互看了一眼,這才猶猶豫豫的罷了休。

走廊處立着許多的丫鬟,她們一瞧見我從房間出來,便迅速往後退着,韓醫生跟在我身後,等到達病房門口,我停了下來,回頭看向韓醫生。

他也看向我,對我說了句:“你進去吧。”

我勾着脣笑着問:“你真確定他見到我,不會再次氣到吐血嗎?”

韓醫生說:“除非你是真的想致他於死地,我不會阻止。”

我冷笑說:“也就是如果現在我一刀殺了他,您都不會進來阻止?”

韓醫生說:“現在對於他來說,時間早晚沒有任何的差別,可我知道陸小姐,對他並非一點感情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