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突襲王城

密林深處,一頂雜色斑駁幾乎和密林融爲一體的帳篷外,樹枝生起的柴火上架着一口蒸鍋,騰騰地冒着熱氣。兩個明豔照人的女子正圍在蒸鍋前,其中一個笑道:“姐姐真會因地制宜,這裡都能蒸出桂花糕來。”另一個笑道:“我從月亮上特地帶的桂花,別浪費了呢。男人們在帳篷裡商議大事,我插不上話,做點吃的幫他們解乏唄。”那一個聞言揶揄:“我怎麼覺得哪吒是沾了我二哥的光呢。”另一個作勢便要擰她,兩人一逃一躲鬧做一團,“姐姐姐姐,鍋開了鍋開了……”

這兩個女子正是楊蓮與姮娥,姮娥正將出鍋的桂花糕挾到盤子裡,不提防一左一右一黑一白兩隻手一手抓去了一塊。“喂,你們兩隻饞狗饞鳥,主人還沒吃呢!”楊蓮衝兩個搶食者揮拳威脅,颯朵一邊大嚼一邊逃走:“看你們勢利,等會兒你們就知道了,我颯朵會是第一功臣,你們等着崇拜我吧!”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原來,根據探子的報告,陽城如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晝夜不歇,天兵如果想從天而降直取王城很難不被寒浞發現,楊戩以七十二變之術隻身進入王宮當然沒有問題,但如果被殭屍武士糾纏就會給寒浞逃跑的機會。正當他和哪吒合計,如何引開殭屍武士時,颯朵跑了進來,楊戩見到他,不由眼前一亮,叫住他道:“颯朵,這回用得着你的本事了。”

楊戩分析了殭屍武士的特點,他們一旦受到攻擊就會應戰,而且只要攻擊不停止,他們的戰鬥就停不下來。這些武士不會死,但他們懼水,不敢涉河。然後他如此這般說了一番,幾個人聽了楊戩的計策,都皆稱妙。大家又討論一些細節,商議停當。最後楊戩抓住颯朵:“給你三天時間夠不夠?”颯朵大大咧咧地拍着胸脯:“戩哥哥放一百個心,雀妖家族不是浪得虛名。”

清澈的林中小溪邊,姮娥正在清洗蒸鍋和蒸布,一個人影來到她身邊蹲下,握住了水裡的玉手。“我來幫你嘛。”溪水照出那人的臉龐,姮娥慌忙掙開他的手,甩了甩水珠,輕聲嗔道:“不要啦楊戩,小心被人看見。”

楊戩的眼神明顯有些委屈:“爲什麼啊姮娥,事到如今,我們的關係難道還怕公開嗎?”他確實想不通,他已爲她恢復自由身,但她從回到營地開始就堅持不讓任何人知道他們相愛。

“我……我是不想大戰之前,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嘛。”見四下無人,姮娥環住他的腰,嬌聲道。

“真的?”他捏捏她的鼻尖,“那好吧,等我們解決了夏國的事,你就嫁給我。”

姮娥心裡一陣酸楚,從她坐上白絹氣球與他分離,她就爲等他這句話而堅持着,可是現在,當曾經的阻礙都已經消失,卻有另一道鴻溝令她無法跨越,她甚至不能告訴他。她是天帝的私生女,這件違反天規的醜聞如果爆出,玉帝就做不成玉帝了,他究竟是她的父親,所以她必須讓這個秘密爛在自己心裡。姑表兄妹成婚,會亂了皇家血脈,玉帝知道一定會攔阻,到時候,楊戩和玉帝之間的仇恨會進一步升級,一個是她的愛人,一個是她的父親,她不願意他們任何一個受到傷害。她心中百轉千回,卻又是一圈一圈的死結。

楊戩見她埋在自己懷裡不出聲,有點詫異:“怎麼了,你不願意?”

“不是不是,我一千個一萬個願意,只是……只是……我們相愛就夠了,也不見得非要……”她像蚊子一般輕哼。

“你說什麼傻話呢?”楊戩把她下巴托起來,有點迷茫,“不結婚,我們怎麼能名正言順每天生活在一起?”

“你不是連天規都藐視麼,又何必在乎這些形式?”她躲閃着他的目光。

“姮娥你到底怎麼了?”楊戩推開她,嚴肅了表情,審視地看着她。

“我……”姮娥知道再繼續下去會傷害他的感情了,她想了想,咬咬牙,“我只是想讓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說麼,只要我能做到,什麼都答應你。”

姮娥深吸一口氣:“楊戩,我們去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生活,就像延州,除了你的親人,我們不告訴任何人,連你師父師祖也不告訴,也不邀請任何人蔘加我們的婚禮,這樣我就嫁給你。這個條件行麼?”

楊戩琢磨着她的話,再看面前的小女人表情認真可不像撒嬌賭氣,卻又透着難掩的焦慮,他不由想到,也許是自己曾經的婚姻還有她曾是夏國王妃的身份依然帶給她壓力,所以她不欲人知,想到這一層,他好像明白了,不禁有些傷感,伸臂將她抱進懷裡,柔聲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錯,我都依你。”

姮娥輕嘆一聲,貼緊了他,嗅着他身體的氣息:“你真好。”楊戩笑道:“既說我好,這裡沒人,符合你的條件,讓我親親?”她捶了他一拳,紅着臉仰起頭,感受着他柔情的吻。

入夜,陽城已經宵禁了。街道上空無一人。王宮外卻走來一個身穿海藍衣裙的女子,她雙腿修長,步態飄忽,宛若鬼魅。“站住,什麼人?宵禁了不許外出不知道嗎?”見那女子越走越近,宮牆外的衛士厲聲喝問。

“我有要事求見國君。”女子鎮定自若。

“你是不是瘋子,一個女人家,大半夜要見夏王,快滾!”衛士嗤之以鼻。

“麻煩你幫我通傳,敖晶晶有重大消息通報。你若誤了國君的事,亡了夏國,我看不是我瘋了,而是你死了。”女子挑釁地看着衛士,並無半點懼意。

衛士見她氣勢奪人,心下矮了三分,寒浞接報,聽到敖晶晶的名字不禁吃了一驚,自殺死姮娥,他一門心思固守王城,準備依靠殭屍武士做屏障,不打算再找她,她竟然找上門來!重大消息,難道她有天兵的消息?疑惑中他還是決定見一見。

“浞哥……”她一見他,二話不說先撲到他懷裡,頃刻間珠淚滾滾。寒浞從未見過晶晶如此,吃了一驚:“出了什麼事?”

“我是連夜逃出家門,沿着水月湖游到陽城來找你的。”晶晶抽泣着。“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麼消息?”看她只顧哭,寒浞有點不耐煩。

“我……我懷了你的骨肉。”

“什麼?你說什麼?”寒浞被驚得一把攫住她雙肩,旋即激動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晶晶羞澀地點點頭:“你可還記得,前幾日我胃裡難受?”寒浞只顧點頭,他有印象,晶晶低頭道:“那便是因爲我有了身孕,如今感覺胎動了,纔敢確定。”

天啊,他有了孩子!他和純狐這麼久的夫妻,純狐卻沒有懷孕,看着眼前和純狐如此相似的眉眼,他簡直無法從激動中平復,這個孩子,一定是上天恩賜給他的!“狐妹……晶晶……你快坐下,遊了這麼久,別累着孩子。”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到榻上,晶晶含淚道:“你如今可明白了?我緣何要逃出,那個家我再也回不去了,你若不要我,我便只有帶着孩子一死了之。”

“呸呸呸,不許胡說!”寒浞捂住她的嘴,“你肚子裡是我寒家的後,一定要平平安安把我的兒生下來。”他定了定神,“我馬上傳御醫來照顧你。”

“哎,不要。”晶晶擡手阻止,含羞道:“你這裡凡間的御醫,哪能懂我人魚族的孕事,只怕反令他驚疑。”寒浞一想也對,不覺犯難:“那怎麼辦?”晶晶破涕爲笑:“我來時還擔憂你不喜這個孩子,見你這般疼愛,我便放了心,不必緊張,瓜熟蒂落,只需數數日子罷了。”

寒浞喜上眉梢,忙命宮娥佈置內室,繡榻錦被極盡舒適,讓晶晶好生將息。晶晶摟着他的脖子:“浞哥不和我共寢麼?”寒浞道:“你先休息,養胎重要,我要去王宮再巡視一次,如今天庭必除我而後快,我不得不小心。”到了後半夜,寒浞纔回到寢室,晶晶問他:“天庭可有動靜?”寒浞搖搖頭:“有這些武士在此,我想他們會有忌憚。對了,你相公在哪?”晶晶撇撇嘴:“他與天庭有仇,與美女無仇,他不肯近我,是另有相好,如今想必去溫柔鄉流連了,誰知道。”

寒浞勾起了嘴角:“他若知道家裡的美女在我牀上,會不會追到這裡來?”晶晶啐了他一口:“你還取笑我,若非看在孩子份上,我好好一個家,如何肯敗了。你若沒有能力保護我母子,就趁早趕了我走!”寒浞被她一激,乾笑道:“你且看我本事好了。”

卯時初至,陽城睜開睡眼的人們覺得今天的黎明似乎來遲了,窗戶裡看不見這個時辰該透進來的天光,耳邊卻忽然聽到如黃蜂般的轟鳴聲。好奇的人偷偷望天,啊,天上是什麼?彷彿是大片黑雲從遠處推進,近了近了,陽城的上空完全被這黑雲遮蔽了,偷看的人呆住了,那黑雲是有生命的,原來是黑壓壓望不到邊的鳥羣,這是候鳥遷徙的季節嗎?好像不對呀!偷看到人納悶了,眼看着望不到邊的黑雲包圍了王城。

“集合!集合!”王宮鳴響了刺耳的警報,寒浞還剛剛召集完所有的武士,鳥羣已經向武士們俯衝下來,鳥兒的數量太龐大了,殭屍武士們在震耳欲聾的嘈雜鳥鳴聲中根本搞不清楚被哪隻鳥兒啄了,還是被哪隻鳥兒的翅膀撩了,但是,受到攻擊的刺激,他們本能地開始了針對攻擊自己的敵人的戰鬥,可鳥兒們是如此輕盈而紛雜,武士們眼花繚亂,舉起的刀槍剛剛追蹤到一個目標,這個目標就轉瞬消失在眼前。

面對王宮內的混亂,寒浞大驚,提劍衝出大殿,他對武士們吼叫,但此刻武士們都顧不得他的命令,瘋狂地追逐着鳥羣戰鬥,漸漸涌出了宮門。寒浞心下着急,這鳥羣既不知來路,他便作法毀滅他們!

正當他掌中法力凝聚,欲騰身而起,忽然,鳥羣中一道紅光向他襲來,紅光宛如烈焰帶着燙人的燒灼,寒浞忙將剛纔凝聚的法力轉而與之相抗,兩股法力碰撞,寒浞大叫一聲,退開數丈。卻聽紅光中有人輕笑:“功夫不錯,居然拼得過我的混天綾,來來來,與小爺大戰三百合!”笑語未畢,紅光已斂,三頭六臂的哪吒威風凜凜,一杆火尖槍直逼寒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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