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后羿採納了寒浞的角鬥戲之計,寒浞又做了王宮的採買大臣,所以在寒浞的親自監督下,陽城原有的角鬥場經過改造翻新又隆重地營業了。之所以說營業,是因爲寒浞把角鬥場當做生意來經營了,面向陽城所有居民開放並收費入場。夏國本就尚武,人們對如此刺激血腥的遊戲竟趨之若鶩,角鬥士都是由戰敗被俘的原王宮衛隊的武士擔任,和誰角鬥全由抽籤或自願組合決定,只有殺死對方纔能贏得自己存活的機會。角鬥場生意大好,每次開場,都座無虛席。后羿覺得寒浞腦子的確活絡,不僅替他解決了舊王宮遺留問題,還替新王宮大賺一筆,姮娥讓他做生意真是慧眼啊。
寒浞恭敬地向王妃遞上了觀看角鬥的邀請。姮娥欣然允諾,這天,她帶着貝姬盛裝來到了角鬥場。寒浞早已在大門外迎候,見到姮娥,匍匐在地:“恭迎王妃駕到。”姮娥笑道:“快起來,何需這般大禮?”寒浞畢恭畢敬道:“王妃於小人有活命之恩,小人敬重王妃如生身父母。”他一個大男人,對着比他還年輕的王妃說這話竟毫不臉紅,姮娥不由再度莞爾:“既如此,那我囑咐你的話做得如何?”寒浞忙道:“小人時刻不敢有忘,這個角鬥場令大王十分滿意,相信大王能體察到小人的忠心。今天特來請王妃檢閱,還望王妃在大王面前替寒某美言。”
寒浞的安排果然十分周到,在視線最佳處給王妃安排了舒適獨立的觀看區域,鼓樂齊鳴,萬衆歡呼,極盡排場。角鬥開始了,姮娥對武士之間的比拼搏殺並沒有興趣,她腦子裡在想別的事,貝姬坐在她身邊,姮娥悄聲道:“你好好了解一下這個寒浞,包括他的生活起居,都向我報告。”貝姬有點不解:“他現在毫無兵權,對我們有什麼用……”姮娥道:“他是個爲了目標什麼都肯做的人,遲早會發達的。我們需要這種人。”
新的一對武士上場了,這時,寒浞樂顛顛地跑過來向姮娥介紹:“王妃,看到左邊那位武士了嗎,他就是角鬥場上的常勝鬥士尹陣。”姮娥問:“此人武藝特別高強?”
“我看不見得。”寒浞笑道,“但他運氣奇好,有時候眼看快不行了,結果時來運轉,又反敗爲勝。今天王妃親臨,看看他運氣會怎樣?”姮娥聽他一說,不由認真地看起這場角鬥來。
這個叫尹陣的武士三十左右年紀,在武士中已經不算年輕了,他的對手是一位年輕的小夥子。姮娥看了一眼那個小夥子,或許是女性特有的敏感,她覺得這個小夥子並沒有堅決的鬥志,角鬥場上,生死立判,這樣怎麼活命。莫非他害怕對面這位常勝鬥士?不對,姮娥感到他眼神裡也沒有害怕,竟然還有幾分欣慰。兩位武士各執長刀發聲吶喊向對方撲去,幾個回合下來,尹陣明顯佔了優勢,姮娥瞥了一眼身旁的寒浞,發現他的臉色陰沉下來。“寒大人,有什麼問題嗎?”
“奇怪,那小子好像故意沒盡全力。”寒浞霍地站起身。正在這時,尹陣猛地踢了小夥子一腳,那個小夥子突然改變了狀態,一刀向尹陣狠斫過去,頓時在尹陣的胳膊上劃出了一道血口。寒浞這才又坐回椅子上,笑道:“現在像拼命的樣子了。”姮娥不做聲。
場上的搏殺變得慘烈,觀衆們的情緒亦被調動起來,口哨、尖叫、打賭,一片歡騰,沒有人去關注其中一個即將消逝的生命,似乎赴死是俘虜的天職。最後的時刻終於來臨,尹陣的刀穿過了小夥子的胸膛,一刀穿心,可憐的小夥子哼都沒哼一聲,倒地而亡。全場歡呼起來,寒浞驚歎:“啊,尹陣又贏了,老天真是眷顧他呀。”
從角鬥場回宮,姮娥一路默默無語,貝姬以爲她是見了血腥不舒服,安慰她道:“王妃不習慣,以後我們再不來看就是。”
“不,貝姬,你去告訴寒浞,以後凡是尹陣出場的角鬥,我都要來看。”姮娥道。小夥子臨死前對尹陣期待而欣慰的眼神姮娥忘不了,別人看不出,她卻熟悉這樣一心赴死的眼神,因爲令她想起了冰凌下的逢蒙。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這個年輕的小夥子甘願死在尹陣的刀下?聯想到寒浞說的常勝鬥士一事,姮娥心中越發起了疑惑。
三天後,貝姬已經把寒浞的情況盡數摸底,她告訴姮娥,寒浞兢兢業業十分努力,幾乎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撲在王宮的生意上,不嫖不賭,也沒有任何緋聞。不過,他並不住在王宮分配給他的館舍中,他每天無論多晚,都會快馬回自己的家。姮娥問:“他爲什麼每天都要趕回家?”
“都說寒浞多年前就喜歡隔壁鄰居家的一個姑娘,可是姑娘的父母嫌棄寒浞只做個開城門的小官,不肯把姑娘嫁給他。不過寒浞癡心不改,那姑娘也不肯另嫁他人。他每天趕回家,就是爲了能堅持求親。”貝姬道。“哦?怪不得此人眼中全無好色之意,果然他心有所屬。”姮娥沉吟道,“那姑娘叫什麼名字?漂亮嗎?”
“她叫純狐,算是美貌。”
“貝姬,你去找到那家鄰居,讓他家答應婚事。”
“是。”
王妃的特使來說親,那家人怎敢不應承!不出一天,寒浞就激動地來到王宮求見。“婚禮定下來了嗎?”姮娥親切地問。“多謝王妃成全,寒浞打算將屋子翻新重建後正式迎娶純狐,所以婚禮定在半年之後。”寒浞竟帶了點靦腆,幸福之情溢於言表,“小人不知如何報答王妃的恩典。”
姮娥笑道:“你要報答的不是我,是大王。”
“小人愚鈍,請王妃指點。”寒浞何等伶俐之人,心知王妃施恩籠絡必有所圖。姮娥道:“大王當了夏國的君主,每天處理國事勞心勞力,我等做妃子和臣子的,不該想點辦法讓他輕鬆高興嗎?”寒浞低下頭,其實他早就思量着如何利用採買大臣的便利討好后羿,可是享樂奢靡之事,他怕觸怒王妃,並不敢拉攏后羿去做。他想了想,試探着問:“王妃,不知大王喜好何種快樂?”姮娥啐道:“你們男人不瞭解男人,倒來問我。”寒浞心領神會,諾諾退下。
從此後,寒浞有了王妃撐腰,花錢開始大膽起來。蒐羅了天下美酒佳釀,獻於後羿,后羿原本並不貪杯,經不起寒浞引誘,逐漸也愛上了喝酒。有美酒豈能沒有美食,寒浞在宮裡養了各部落的頂級大廚,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天上飛的水裡遊的無不吸引后羿大快朵頤。寒浞還擅長各種遊戲,把后羿的生活充實起來。姮娥不僅不攔阻,反而攛掇着后羿去玩,鼓勵他說:“大王得了天下,若不享受,豈不白辛苦了。” 后羿本就不是個對自己要求嚴格的人,對享樂之事自然一拍即合,慢慢的,只要下了朝,他就由着寒浞的安排盡情歡娛。
有了美酒美食,美人自然也必不可少,醉眼朦朧中,后羿哪裡經得住如花似玉的美女挑逗,很快就陶醉其中了。初時寒浞懼怕王妃責罵,可是發現王妃不僅不怪他,甚至還嘉許他替大王解悶,他就無所顧忌了。反而後羿擔心王妃和大臣們知道,臉上難堪。寒浞就在陽城外風景秀麗的山中買下了一座別院,偷偷帶后羿到那裡淫樂。姮娥只裝作不知,有時候后羿夜不歸宿,她還主動體諒他爲國操勞。
這期間,寒浞聽說王妃要看尹陣角鬥,爲了討好姮娥,他在籤子上做了手腳,以至於尹陣抽到上場的機會突然變多了。姮娥不動聲色每次都去觀看,不出她所料,尹陣依然每次都活了下來。姮娥暗囑貝姬瞞着寒浞跟蹤尹陣。貝姬回來密報,所有角鬥武士和家眷都集中住在同一個營地,尹陣的家也在其中,並沒有什麼特殊,尹陣沒有子女,妻子懷孕了,看樣子不久就會臨盆。
姮娥思忖着,這些武士爲什麼寧可自己死,也要尹陣活下來,她問貝姬:“尹陣過去爲夏國立過大功勞嗎?”
“沒有。”貝姬搖搖頭。
“死於角鬥場的武士,他們的妻子兒女怎麼辦?”姮娥又問。
貝姬道:“老奴打聽過了,唉,說來是很悲慘的,因爲他們的丈夫是俘虜的地位,所以一旦丈夫角鬥而死,他們的妻子會被賣給官府人家做婢女,他們的孩子則不得不與母親分離,成爲最底層的奴隸。”
姮娥默然半晌,陷入了深思,忽然之間一個閃念,難道,這些人拼死保護的並不是尹陣,而是尹陣的妻子?
半個月後的一天,尹陣再此出場,說來也巧,這天有原氏進貢了一種特釀,姮娥便對寒浞道:“你快去敬獻大王吧,有貝姬陪我看戲就行了。”尹陣顯得很憔悴,頻繁角鬥造成的巨大壓力讓他整個人似乎搖搖欲墜。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奇蹟依然發生了,尹陣雖然受了重傷,但還是殺死了對手。角鬥一結束,姮娥突然命令貝姬:“馬上帶我去尹陣的家。”
全副武裝的衛士開道,王妃忽然駕臨角鬥士的住宿地,營地裡男男女女一下子慌亂起來,姮娥微笑道:“大家別害怕,我是代表大王來看望家眷。”當她來到尹陣家附近時,忽聽得屋內傳出女人痛苦的**和尖叫。幾個女人驚慌失措地從屋裡跑出來,跪倒在地:“對不起王妃,尹陣妻子要臨盆了,不能起身迎接王妃。”
姮娥立刻命令衛士退後戒嚴,自己帶着貝姬進入了屋內。只見屋裡一片紛亂景象,躺在牀上的女人肚子挺得老高,疼得滿頭大汗,女人本來就滿臉麻子,現在,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更讓她顯得醜陋不堪。“這就是尹陣的妻子?”姮娥皺了皺眉。貝姬悄聲道:“正是。”
這時,剛受了重傷的尹陣回到了營地,聽說王妃先到了的消息,頓時面無人色,姮娥命令衛士將尹陣放進了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妻子就要生產了。”她走到牀前,安慰痛苦的女人,“不要害怕,你丈夫已經回來了。”
女人臉上滑過一絲欣喜之色,衆婦人見王妃很和藹,也都放鬆了些,她們剪開了女人的衣褲,七手八腳地準備接生。就在女人衣褲被剪開的一瞬間,姮娥注意到尹陣畏縮地低下了頭,下意識地躲開了目光。
做丈夫的不該害怕看到妻子的私處啊,姮娥疑惑地想。她還沒進一步往下琢磨,只聽得產婦的**越來越淒厲,接生的女人抽出滿是血的雙手,驚恐地叫喊起來:“不好了,胎兒位置不正,被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