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奈何碧堯現在精神狀況不太好,要不然倒是可以問一問她。
“還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麼?”
蓋聶猶豫了一下,緩緩道:“剛纔阿彪給我打電話,說看到令懷遠私底下和塢城那邊的鄭家接觸。”
鄭家我是知道的,塢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被稱爲“隱形富豪”。鄭家孫子輩的鄭南風,跟蓋聶他們這夥人關係都不錯,雖然風流倜儻,但是爲人處世非常成熟,就連關山遠都難免誇獎幾句的。
令懷遠有自己的朋友圈這很正常,他跟鄭家人接觸有什麼不對的嗎?
蓋聶搖頭:“你有所不知,舅舅跟鄭家當家人也就是鄭南風的大伯鄭懷仁一直不和。聽我媽說,舅媽本是鄭懷仁的女朋友,訂婚那天的晚宴上,舅舅跟舅媽共舞一曲,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半夜就私奔了。兩個男人大打出手,鄭家是大戶,政商界關係都硬得很,鄭家老太爺找關係,以莫須有的罪名把舅舅抓起來,然後把舅媽搶回家,說要舉行婚禮。”
我瞠目結舌的:“然後呢,然後呢?”
蓋聶一臉的驕傲:“舅舅成功越獄,單槍匹馬衝到婚禮現場,又一次搶走了舅媽。其實那時候舅媽已經懷孕了,槍林彈雨中,舅媽替舅舅擋了一槍,孩子也差點沒保住。從那以後舅舅就發誓,令家任何人不許跟鄭家的人有來往,否則家法處置。”
我唏噓了幾秒鐘:“還好你不是令家的人,我覺得鄭南風這人挺好的。”
蓋聶唔了一聲:“舅舅要是知道令懷遠私底下跟鄭家人接觸,一定大發雷霆。”
“那你跟令懷遠說說唄。”
蓋聶搖頭:“這時候我要是出面反而不好,別人會以爲我在站隊。其實舅舅之所以不忙着處理壯壯的事情,一是被碧堯姐的事情纏住了,二就是他也想看一看,他身邊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我似懂非懂點頭:“那我們這麼熱心幫助碧堯姐,會不會讓舅舅以爲我們太拍馬屁?”
蓋聶白我一眼:“會不會說話,你老公我是會拍馬屁的人麼?”
我趕忙搖頭,對哦,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蓋公子,哪裡是會拍馬屁的人。
“不過我只拍你的馬屁。”
我心裡喜滋滋的,過了一會兒驀地覺得不得勁,這不是拐着彎的罵我是馬麼?
從衣帽間找了浴袍出來,被倚在門口的人嚇一跳,蓋聶眯起眼看我,忽而來了一句:“一起洗……”
過年前我來大姨媽,過年這幾天又忙於碧堯那孩子的事情,我們好久沒親密了。
他在這件事上一直生猛,又喜歡玩花樣,此刻提出這要求也是在所難免。
只是沒想到,他那麼能折騰,精力那麼旺盛,就跟不會累似的,一直折騰到凌晨才滿足地抱着我睡去。
許是累到了極致,睡了一會兒我就醒了。身邊的人睡得安穩,呼吸平穩,像是一世安穩。
我突然覺得心疼,忍不住往他懷裡縮了縮。
他下意識就抱緊我,火熱的呼吸像雞毛撣子一樣劃過我的耳膜,聲音含糊性感:“再睡一會兒,嗯?”
我嗯了一聲,閉上眼睛開始想事情。
想來想去,都是碧堯的那個孩子,還有桂耀明。
我現在已經能接受他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也能接受其實就是他害死了爸爸。
最後我又想到了令懷遠,上次他來醫院看奶奶,我就覺得他好像有什麼話沒有說完似的,我要不要提醒他不要跟鄭家人接觸?
中午的時候我們回老宅子吃飯,不知道是不是姜東提過,奶奶說起回鄉下看爺爺和爸爸的事情,說打算後天出發。
“一呢是要帶孩子回去給你爺爺看看,二是要把你爸爸的事情說一說,三就是。你爸爸生前一直把東子當兒子,也該帶子衿回去給他們看一看。這樣,纔算圓滿。”
蓋聶點點頭:“是該去的,我都還沒正式跟爺爺介紹自己呢。下午我去公司交接一些事情,後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奶奶點點頭:“另外,小聶你母親也會過去。帶她過去那邊散散心什麼的。再有,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什麼時候就不成了……”
蓋聶握住她:“奶奶您別胡思亂想的,我三哥那邊的藥快研製出來了,一定會沒事的。”
奶奶嘆息了一聲:“小聶,看到你們每個人都好好的,奶奶沒什麼遺憾的。”
“可是您要是放棄,我們會有遺憾的。我跟小江一直準備要孩子,我們希望您能幫我們帶孩子。”
奶奶眼睛裡射出熱切的光:“我……我能等到那時候嗎?”
我早就泣不成聲了:“一定能的,奶奶,您別離開我。”
江岸一看我們還沒吃飯就開始哭,也挺難受的,他現在沉穩下來,反而不會說什麼場面話了,推了推他身邊的小珍。
小珍一下子反應過來:“哎哎哎。好好的怎麼哭了呢,老太太您別胡思亂想的,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們一家人,一定會和和美美長命百歲的,是不是?”
奶奶破涕爲笑,突然提議能不能喝點酒。
江岸把幾年前奶奶釀的梨花釀拿出來開封,奶奶突然道:“再等等吧,東子和子衿還沒來,等一家人都?全了,咱再喝。”
她向來是記掛着每一個人的,以前爸爸還在的時候,也是他不回來就不開飯。
奶奶除了鍼灸按摩是一絕,釀酒也是一絕,不過這一段事情太多,實在顧不上。如今時機和氣氛都好,我的酒蟲子都被勾起來,忍不住偷偷用筷子蘸了一些解饞。
奶奶看見了,倒也沒有罵我,反而慫恿我:“趁還沒懷孕。想喝就多喝一些。以後懷了孕,可千萬要忌嘴。”
然後她又勸小珍千萬別喝,母乳餵養的人,更是要忌嘴。
姜東和蓋子衿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蓋子衿一進來就說醫院加班所以來晚了,看見桌上有酒,她就說自罰三杯。
她一定是早在姜東那裡聽過奶奶釀的酒有多好喝,此刻正中下懷,倒了一杯一飲而盡,不斷喊着好喝。
姜東摁住她繼續倒酒的動作,搖搖頭:“得了,別喝了,待會兒該醉了。”
蓋子衿撒嬌:“我就喝一點嘛,今晚大家在一起,我高興。就喝一點,好不好?”
姜東看起來是完全拿大小姐沒辦法的,無奈嘆息了一聲:“不許超過十杯哦。”
奶奶笑眯眯地看着這兩個人,突然湊過來問我:“哎,小江,你掐我一把,我是不是在做夢?”
我忍不住笑起來:“您不是一直說兒孫滿堂,這不是快實現了?”
她越發高興:“對的對的,最好是四代同堂纔好呢。”
江岸在旁邊插了一句:“您好好的,五代同堂那也是可能的。”
奶奶破例沒有反駁,依舊笑眯眯的:“好好好,我會好好養身體,你們不用替我操心。”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小七帶着白雪回來,我這纔想起來前幾天奶奶是專門跟我說過這個問題的,說小七和白雪走得太近,是不是在談戀愛。
她的意思是,小七也成年了,談個戀愛很正常,就是看着白雪是高冷美人,不知道小七能不能搞定。
我當然不能告訴她白雪和關山遠的關係,只好找藉口說小七的事情他自己能做主,不需要我們操心。
小七看起來挺開心的,不過當他開口說過兩天要陪白雪回老家一趟,蓋聶就重重放下筷子,冷着聲音說了一句:“看來你閒得很。”
小七眉目閃了閃:“離開學還有幾天,反正也沒事,去一個星期就回來。”
蓋聶斜眼看他:“不行,後天我們要回鄉下,你得跟我們一起去。”
小七一下子叫起來:“爲什麼?”
蓋聶這一下徹底生氣了:“你說爲什麼,早前我怎麼跟你說的。你跟小雪要做朋友我不反對,但是別的你休想。”
小七想說什麼,被白雪扯了扯袖子,微微搖頭示意他別說話。
其實我挺佩服白雪的,關山遠是她的監護人,可是他們的關係看起來劍拔弩張的。
我也早就看出來,她一直想擺脫他的監護,只是雞蛋碰石頭。
我拿不準她跟小七走這麼近是什麼意思,但是我很清楚關山遠的脾氣,小七跟白雪在一起,絕對沒有好下場的。
白雪看小七不說話了,這才走過來,看着蓋聶,聲音依舊不疾不徐的:“蓋四哥,你放心,我不會要小七跟我回去的。你知道的,我回去是爲了什麼,小七不合適。”
蓋聶頓了頓,點頭道:“不是每次回去都是大哥陪你麼,怎麼,他沒空?”
白雪一下子慌亂起來,絞着手指低下頭:“嗯,沒事……他忙着,我……我自己可以的。”
看她那樣子,蓋聶不由得問:“小雪,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白雪擡起頭,眼裡一閃而過的是憂傷是猶豫是痛定思痛:“沒事啊,一切都好好的。我就是想我外婆了,想回去看看。”
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姑娘眼裡會聚集那麼多複雜的感情,於是我斷定,白雪一定是又跟關山遠鬧彆扭了。
不過最後白雪還是留下來吃飯,不過她是滴酒不沾的,說是對酒精過敏。
小七倒是喝的挺多,最後迷迷糊糊的,抱着我像受傷的小野獸一樣嗚咽。
蓋聶使個眼色,姜東像扛包裹似的,把小七扛上樓去了。
我們送白雪回去,她一直住在關山遠的別墅裡,本來她是給她找了傭人的,可是被她辭退了。
也不知道過年這幾天尤其是除夕那晚她是跟誰一起過的。
還沒到別墅白雪的電話就響起來,她看了一眼,摁了掛斷,又快速摁了關機,然後像虛脫一般靠在窗子上發呆。
很快蓋聶的電話就響起來,他看了白雪一眼,搖搖頭把電話接起來,摁了免提。
關山遠的聲音清晰傳來:“蓋四,白雪是跟你在一起嗎?”
蓋聶應了一聲,那邊關山遠就道:“把電話給她。”
白雪才聽見那聲音就嚇得跳起來,一雙無助的眼睛裡全是哀求,像是被老鷹圍攻的小雞仔似的。
蓋聶無聲嘆息:“大哥。她……她睡着了。”
關山遠冷笑起來:“睡着了還能掛我電話,還能關機。你他媽費什麼話,電話遞給她。”
蓋聶只好把電話遞過去,白雪的手都在顫抖,死死握住那電話,過了幾秒鐘,才放在耳邊,喂了一聲。
關山遠的聲音是刻意壓低了的:“不是讓你別亂跑麼,我到機場了,你乖乖在家等我。”
可以看到白雪的抓緊電話的手骨節分明青筋微微爆出來,也可以看到她的脖子縮了縮,然後她嗯了一聲:“好。”
關山遠有點無奈:“好了好了,你要是不想回家,讓你蓋四哥送你到機場來。我在機場等着你,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白雪突然沒有了聲音,只是把頭深深低下去,然後我就突然看見她後脖頸那裡的吻痕。
好幾個,很新鮮,一看就是這兩天留下的。
我的心撲通撲通跳起來,遭了遭了,莫非她跟小七早就突破那層底線,莫非他們……
我不敢再往下想,輕輕掐了蓋聶一把,提醒他注意。
他扭過頭就看見了,不過非禮勿視,他很快把頭扭回去,然後咳嗽了一聲:“唔,小雪,四哥送你去機場好不好?”
白雪擡起頭,我又被被她奪眶而出的眼淚嚇着了,一把抓住她問:“怎麼了,怎麼還哭了呢?”
一聽見她哭那邊並沒有掛斷的關山遠也着急起來:“小雪,小雪,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白雪一邊掉淚一邊搖晃着腦袋:“沒事……我就是……我就是高興。”
蓋聶已經示意司機掉頭去機場,白雪還在死死握着電話,對着那邊道:“我沒事,你回來我很高興。”
那邊關山遠總算是鬆口氣,說正在咖啡館,點好白雪最愛的咖啡等她。
白雪有點渾渾噩噩的,把電話還給蓋聶的時候,一種哀慼和悲涼夾雜的複雜情緒從她那好看的眼眸裡流露出來。
蓋聶接起電話,說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很快就到。
關山遠就問他碧堯的事情查的怎麼樣,還不忘提醒:“內部消息,京城那邊有大人物要保桂耀明,你們可得小心。”
蓋聶一點都不吃驚,嗯了一聲:“我知道,他逃不掉的。”
“本來是打算明天兄弟幾個聚一聚的,既然你送小雪過來,那咱們見面說。”
蓋聶笑起來:“小江奶奶給我留了梨花釀,要不把二哥三哥他們叫來,大家一起聚一聚。只是……會不會太打擾你跟小雪休息?”
我總覺得他最後這句話怪怪的,而同一時間白雪紅着臉低下頭。
腦子裡一個激靈,我突然明白過來,關山遠和白雪,也許並不是單純的監護人與被監護人的關係。
也許,白雪脖子上的吻痕,根本跟小七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那邊關山遠並沒有避諱,只是罵了一句:“臭小子,再這麼陰陽怪氣,信不信我收拾你?免提關了,把電話給她。”
蓋聶笑得那叫一個得意,依言關閉了免提,然後遞給白雪。
白雪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的臉色一下子又紅起來,接過電話縮在角落裡,小聲餵了一句。
蓋聶一把攬過我,在我頭上蹭了蹭,忽而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跟你爸學過刻泥人?”
我一下子沒搞明白他這麼問的原因,下意識點頭:“小時候學過一些,那時候我認爲刻泥人不好玩,非得學攝影。結果什麼也沒學會……”
他又問:“那你會刻嗎?”
我不好意思笑起來,會是會一點,但是好多年沒做過了,早就手生了。
蓋聶箍着我:“改天你刻一個,不對,刻一個我,刻一個你,再刻兩個寶寶,好不好?”
我臉紅起來:“誰要跟你生兩個了?”
他壞笑着湊過來:“是麼,昨晚是誰抱着我求我深一點快一點的……”
他還要說,我趕忙捂住他的嘴:“你……你再胡說。”
他呵呵笑起來,一把抱住我:“刻一個,好不好?就刻我們的家,我們一家四口。”
耐不住他的折騰,我只好答應下來。
到了機場,看見那個穿着風衣圍着圍巾站在咖啡館門口的男人,白雪像一隻小雀兒似的飛奔過去,被關山遠抱了個滿懷。
我戳了戳蓋聶,哼哼兩聲:“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他聳聳肩:“這事說來話長,大哥身份特殊,太多人盯着。所以我們哥幾個是早有約定,誰也不說的。”
我忍不住感嘆一聲:“哎,你們這些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賤男人。”
話音剛落腰上就被人捏了一把,某人不滿的聲音:“說誰呢?”
我趕忙抱住他:“沒說你賤。”
他哼哼兩聲:“那就是說我只會用下半身思考……不過。面對你的時候,我就愛用下半身思考。”
反正是說不過他的。
到了別墅雍長治駱安歌和雷凌早就到了,關山遠吩咐我和白雪去廚房給大家做點宵夜,他們幾個大男人則去書房談事情。
真看不出來,我一直以爲白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沒成想她那麼麻利,從冰箱裡拿了新鮮蔬菜出來,說關山遠這一段腸胃不好,要做一個皮蛋瘦肉粥。
又說雍長治談事情的時候就喜歡喝酒,還喜歡吃她做的薺菜餡兒的餃子。
又說駱安歌不能喝酒,所以要單獨爲他做一份地三鮮。
雷凌那人對吃特別特別挑剔,要給他做一點不油膩且有營養的,那就是蔬菜水果沙拉,再加一份養生湯。
然後她扭頭問我:“蓋四哥跟你在一起後口味改了不少,他現在喜歡吃什麼?”
我本想告訴她晚飯我們在老宅子吃得挺飽的,可是看見她一臉期待,我又不忍心開口,就說蓋聶的我來。
她倒也不矯情,說了句麻煩你了,就去做她的皮蛋瘦肉粥去了。
粥熬上之後她又忙不迭榨果汁,然後把托盤遞給我,溫婉地笑:“麻煩你送上去,這裡我來就可以。”
到了書房門口我敲了敲門,關山遠說了一句請進。
我一進去蓋聶就起身來幫我,然後拉着我坐下,摸了摸我的頭,溫柔道:“我們剛好說到桂耀明的事情,和你爸爸有關,你有必要聽一聽。”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最近壞消息實在太多,我真的有點承受不起。
蓋聶握住我的手,安撫我:“別擔心,有我在,沒事的。”
關山遠坐在書桌前,他把一沓照片遞過來給我,示意我看。
我一眼就認出來我爸爸,他穿了他除了上班時間外最愛穿的牛仔褲和格子襯衣,戴一副金絲眼鏡,站在一個比他還要高大威猛的男人身邊。
他的手搭在那男人肩膀上,兩個人各掛着一個老式的攝像機,看起來像是兩個大學生。
我看着關山遠,這是什麼意思,他爲什麼會有老江的照片?
關山遠示意我不要着急,他緩緩道:“這照片是我託新加坡的幾個朋友帶來的,跟你爸在一起這男人,就是碧堯現任丈夫谷英傑。據悉,你爸和他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只不過很奇怪,這麼多年,你爸出事的時候,他並沒有幫忙。”
我死死捏着那些照片,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駱安歌把紙巾盒推過來,蓋聶抽了一張幫我擦拭,嘆息了一聲:“這件事我會調查,你也別傷心了,嗯?”
我點點頭,只聽關山遠道:“還有一件事,派出去找當初給碧堯接生的醫生沒找到,倒是找到她的女兒,得知那醫生早在五年前就死於乳腺癌。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醫生死之前留下了一封信,好像就是要還原當年的事情。”
駱安歌把玩着一個?煙壺,問:“不是說京城那邊有大人物要保桂耀明,怎麼回事?”
關山遠道:“內部消息,是我家老太爺的戰友告訴的,絕對可靠。但是那人要保桂耀明也不是因爲和桂耀明同流合污,而是姓桂那傢伙曾救過他母親。不過你們也不必擔心,那人也說了,只是盡力保他性命無虞而已。”
駱安歌撇撇嘴:“也不怕把自己搭進去,現在風聲那麼緊。”
雍長治冷哼一聲:“看來是我們小看姓桂那傢伙了,竟然還有人願意保他。”
雷凌依舊是那種禁慾系的神色:“看來咱們得好好琢磨琢磨歐陽錦,搞不好他可會是我們的殺手鐗呢。”
我一下子出聲:“你們可別去搞歐陽錦,他清清白白的,和桂耀明的事無關。”
雷凌推了推眼鏡:“喲,老四,你老婆沒事吧,怎麼當着大傢伙的面幫別的男人說話呢?”
這一看就是挑撥離間的。蓋聶白他一眼:“老五你休要拿你四嫂說事,她纔不是那種人。”
雷凌嘿嘿笑起來:“開玩笑開玩笑,老四別生氣。我的意思啊,要麼從歐陽錦下手,要麼從那狗屁高官下手。老大家老太爺不是跟京城那邊挺熟悉麼,疏通疏通唄。姓桂那傢伙要是出來,咱們麻煩不少。”
雍長治捏着下巴沉思,過了幾秒鐘點頭:“老五說得對,讓老太爺去從旁提點提點,也給咱免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關山遠若有所思,並沒有答應,看着門口某個虛無的點。
蓋聶突然問我:“你爸有沒有給你留了什麼東西,你好好想一想?”
這個問題是不用想的,因爲我爸留給我的除了老宅子和那筆被江岸挪用了的學費,就只有留在小花那裡的u盤。
除此之外,真的再沒有別的了。
蓋聶依舊不依不撓的,要我再想一想。
爸爸的朋友不多,除了桂耀明,就是狄修仁,我真的從來沒聽他提過谷英傑這號人物。
看我費力想,蓋聶挺心疼的,輕輕擁住我:“好了好了,想不起來就不想,反正谷英傑過幾天就要到康城,到時候我從側面問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晚回到別墅已經是半夜,我一直提不起興趣,總覺得不安,總覺得有事情會發生。
吃早餐的時候果然接到雷凌的電話,當年替碧堯接生那醫生的女兒已經帶着那封信回到康城,要我們過去見一面。
這件事我們不敢瞞着刀爺,出門就打電話告訴了他。
他又驚又喜的,問了我們會面地點,說會過去跟我們會和。
我跟蓋聶先到達,雷凌優哉遊哉喝着茶,見了我們努努嘴。
在距離他不遠處的角落裡,坐着一個三十多歲女人,見了我們微微頷首。
女人倒也爽快,寒暄了幾句之後就把信件擺上桌。
我是迫不及待就要打開的,她摁住我的手,微微搖頭:“姑娘別心急,當年我母親去世前,曾留下遺囑,要我務必等到所有人到?才能打開。”
我愣了愣,以爲她說的是刀爺,就催蓋聶給刀爺打電話。
誰知道那女人搖頭:“不是你們說的那位令先生,而是令小姐。”
令懷詩?
女人又搖頭:“不是,是那位叫做碧堯的令小姐。”
跟刀爺打電話的時候,我們曾問他要不要帶着碧堯一起來。
他毫不猶豫的告訴我們,不想再讓碧堯陷入那些痛苦的回憶裡。
現如今,卻要碧堯在場才能看那封信。
蓋聶只好又給刀爺打電話,要他回去把碧堯一起帶來。
刀爺自然是生氣的,罵罵咧咧的,卻也沒有辦法,只能折回去。
等待是最煎熬的,蓋聶跑去和雷凌喝茶,我試圖跟那女人聊天。
她看起來挺安靜內向的,我說三句。她才勉強說得上一句。
不過她告訴我,她母親是虔誠的佛教徒,晚年的時候一直對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一直覺得死後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她又告訴我,她母親到了國外後一直唸經誦佛,希望減輕自己的罪孽。
說這話的時候她從包包裡拿出一本《心經》,很溫柔地摩挲着,輕聲道:“這是我母親手抄的,晚年她被失眠和內疚困擾,都是靠手抄經書緩解。臨終前她把這本書交給我,要我和這封信一起,交給令小姐。”
我點點頭:“要是能找到那孩子,你母親也算將功贖罪。”
她點頭:“在國外的時候,每個月母親總是會揹着我們偷偷出去一次,回來就變得脾氣暴躁。我跟弟弟很害怕,卻也不敢多問,後來……後來我才知道,是那個叫桂耀明的來找她,威脅她……其實二十年來我母親真的挺辛苦的。希望你們能理解。”
我很想告訴她,我理解不理解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碧堯和刀爺能理解。
只要那孩子還活着,也就沒什麼。
要是那孩子已經不在這世界上了,我簡直不敢想象碧堯會傷心成什麼樣。
刀爺和碧堯很快就來了,我們幾個人圍坐在一起,那女人打開那封信,然後推到我們面前。
“我自覺罪孽深重,助紂爲虐多年,如今終得解脫,遂決定把當年的事情一併道出,惟願佛祖能原諒我的罪孽。我是普惠醫院的婦產科醫生,從穿上白大褂的那一刻起,就以治病救人爲使命。奈何鬼迷心竅屈從於權貴,導致釀成大禍。那年丈夫出了車禍,肇事者逃逸,爲了昂貴的醫藥費,我不得不做了桂耀明的家庭醫生,去給她的妻子保胎。後來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情人。後來我發現那女人身上全是淤青,細問之下才知道桂耀明有虐待傾向,而這女人是被他軟禁起來的。女人求我幫她,可是爲了錢我選擇了沉默,甚至在桂耀明的幫助下給她吃安眠藥。女人企圖逃跑,從樓梯上摔下去導致早產,她求我一定要救救孩子……因爲桂耀明他明明說過孩子不是他的,他說他要弄死那孩子。我很想幫那孩子,可是桂耀明用我丈夫來威脅我,讓我趁那女人昏迷的時候把孩子交給他,然後他比我抱着孩子和他一起走……過去種種,如今回憶起來全是錐心之痛,我一直不願意去回憶,桂耀明帶着我們到江邊,我意識到他想幹什麼,就拼命護住孩子不下車。我哀求他,別傷害孩子,孩子是無辜的,她那麼漂亮。你怎麼忍心呢。他一把搶過孩子,高高舉起來,作勢要摔在地上。我嚇得尖叫起來,要去搶,被他一腳踹在地上。他說孩子根本不是他的,他說他不能允許心愛的女人愛的不是自己……他笑得猙獰恐怖,說他得不到的人,別人也休想得到。他說了很多,最後他抱着孩子走到橋上,風很大,聽着孩子淒厲的哭聲,看着他把一塊石頭綁在孩子身上,我很後悔。我爲什麼要幫這個變態,我爲什麼不放那個女人離開,她明明有機會去找她心愛的男人。就在他舉起孩子那一刻,我像瘋了一般衝過去,可是,還是差了零點零一秒,我還沒碰到他,他已經把孩子丟了下去。撲通一聲,還能聽見孩子的哭聲。可是幾秒鐘過後,什麼都沒有了。那段時間正值雨季,江水暴漲,孩子怎麼可能活得下來。那是我迄今爲止接生過的最漂亮的女娃娃,沒想到就因爲我一時鬼迷心竅,導致母女天人永隔。”
坐在我身邊的碧堯大喊了一句不要,頭一歪暈了過去。
刀爺着急得不行,立馬要送醫院。
那女人指了指茶室裡的椅子,輕聲道:“她這是氣急攻心,你們要是相信我,讓我試一試。我母親罪孽深重,就當是我爲她償還一點。”
刀爺看着蓋聶,看到他微微點頭,他也只好抱着碧堯放在椅子上。
那女人從包包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在碧堯?子底下停留了一會兒,又摁了摁她的太陽穴。
很快碧堯就轉醒,呆呆愣愣地看着我們,突然哇哇大哭起來。
刀爺一把抱住她:“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沒事了。”
碧堯大喊:“我可憐的女兒,我可憐的女兒……”
這一幕,讓在場的人都紅了眼眶。
我窩在蓋聶懷裡哭起來,他拍着我的肩膀,忽而出聲:“不對不對,我們從四合院裡挖出來那個盒子裡,明明有一個兩歲多孩子的照片的不是嗎?難道那不是碧堯的孩子嗎?”
刀爺是着急了,導致他也忘記了自己是看過那照片的。
那照片上的孩子,長得很像碧堯的。
“對啊,你拿照片給我看的啊,明明看得出來那孩子就是碧堯的女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蓋聶問那女人:“你確定你母親這封信裡說的是真的?”
女人鄭重點頭:“人命關天,再說我母親是虔誠的佛教徒,她不會說謊的。”
碧堯還沉浸在剛纔的情景裡,此刻她像一個破碎的洋娃娃躺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語:“我可憐的孩子,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對不起你。”
蓋聶跟刀爺對視一眼,兩個人交換了一個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然後刀爺道:“閨女別傷心了,咱們先把信看完,到底怎麼回事。”
碧堯繼續哭:“爸爸,爸爸,我纔是罪孽深重那個人。”
刀爺一下子紅了眼眶:“不許這麼說自己,罪孽深重的是桂耀明那混蛋,不是你。”
我們繼續看信件,也得知了接下來的事情。
“那女人醒過來之後,知道孩子死了,悲痛欲絕,求我去幫她找一個男人。我答應了,可是纔出醫院我就被桂耀明的人控制了,他逼着我欺騙那女人,說她心愛的男人不要她了,他還給我一封信,要我交給那女人。女人看完後就像精神失常了似的,瘋瘋癲癲的……桂耀明就給她找了心理醫生,過了一個月我才知道,那女人被深度催眠,忘卻了她最心愛的男人……後來還沒過一個月。桂耀明就幫我全家辦理了移民手續。他威脅我,不許把這件事說出來,否則就殺了我全家。在國外的這麼多年,我再沒穿起白大褂再沒拿起過手術刀,因爲我手抖得不成樣子。我想這是佛祖對我的懲罰,誰讓我當初見死不救。桂耀明的權利越來越大,我知道他一直在找當初那個女人,我想大家都被他的外表騙了,都認爲他是爲人民服務的好官,其實我很清楚他就是蛀蟲就是變態,佛祖是不會原諒他的。”
女人最後把她母親手抄的《心經》留下給碧堯就回去了,蓋聶說派人保護她,她搖搖頭,說桂耀明現在失勢了,再也不可能威脅到她的家人。
臨走她一直說抱歉,要我們好好照顧碧堯,也要我們千萬別放過桂耀明那個壞蛋。
碧堯一直渾渾噩噩的,一直到蓋聶告訴她孩子有可能還活着,她才勉強清醒過來一些。
但是緊接着我們就發現這件事說不通。那醫生是親眼看着桂耀明把孩子丟下去的,當時江水上漲,孩子必死無疑。可是爲什麼桂耀明留下的箱子裡會有小女孩的照片,莫非孩子被他掉包,而後他偷偷把孩子藏起來?
碧堯抹一把淚,提出來要去見桂耀明。
明明知道去了桂耀明也不會說,但是爲了讓碧堯放心和安心,我們還是聯繫律師安排,陪着她去了一趟看守所。
不過碧堯要求單獨跟桂耀明見面,要我們不要進去。
刀爺不放心,非要陪着,碧堯就道:“爸爸,這是我跟他之間的恩怨,就讓我自己了結。要是跨不出這一步,我這輩子只能活在他的陰影裡。”
刀爺沉默,下意識就看着蓋聶。
蓋聶贊同道:“碧堯姐說的對,她總要邁出這一步的。”
明明就是半個小時,可是於我們而言,真的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刀爺煩躁地在走廊裡走來走去。每隔五秒鐘看一次表,嘴裡罵罵咧咧說着什麼。
我靠在蓋聶懷裡,輕聲問他:“你說,孩子到底還活着嗎?”
他搖搖頭:“難說,希望這一次碧堯姐能感化桂耀明,好歹透露一點蛛絲馬跡,再這麼下去,我怕碧堯姐會瘋掉。”
碧堯出來的時候臉色有點不好看,是扶着門框出來的。
我趕緊去攙她,才發現她渾身都在顫抖,咬牙切齒道:“咱們走。”
走了幾步她突然彎腰吐了……
坐上車我們什麼也不敢問,連呼吸都變得小心了許多。
過了很久很久,碧堯才道:“我問他,當初有沒有愛過我?他說他生命裡唯一愛過的女人就是我。我問他是不是要讓我恨一輩子,他低下頭沒說話。其實這些話玩出來我都覺得噁心,他那樣的人,不配愛我。爲了逼他說出真相,我甚至違心告訴他,當年他要是對我溫柔一點。不軟禁我,不欺騙我,也許我會愛上他也不一定。”
怪不得出來她就吐了,原來是說了違心的話。
刀爺很着急:“怎麼樣,他說了什麼沒有?”
碧堯沉默了很久,點點頭:“嗯,他說,孩子被他掉包了。被扔到江裡的,是醫院裡剛生下來的一個畸形兒。而我的女兒,被他送到靖南市一個親戚家撫養。但是他沒告訴我親戚的名字……”
刀爺一下子哭起來,老淚縱橫的:“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碧堯也哭起來,哭着哭着破涕爲笑,抱着刀爺大喊爸爸。
沒想到這件事一下子從迷霧重重變成守得雲開見月明,我也特別高興,高興得抱着蓋聶哭。
刀爺打電話給他的人,一定要把那孩子找到。
他心急得不行,又讓蓋聶給雷凌打電話,在康城所有主流媒體的頭版頭條刊登尋人啓事。甚至拿出一千萬獎勵給提供線索的人。
第二天我們就起程回了鄉下,其實回去也挺好的,鄉下空氣好也沒有煩心事來打擾,最主要是可以去看望爺爺和爸爸。
鄉下的房子早就重新裝修好,住起來也挺不錯,至少商如瑜就很喜歡。
午飯後我們出發去看爺爺和爸爸,姜東準備了好酒好煙,蓋聶準備了爺爺最愛的賽車模型和爸爸最愛的相機,模型都是上萬塊,更不要說那個從英國來的古董相機。
連奶奶都說,老江這個女婿想的挺周到。
在鄉下過了幾天舒坦日子,別說我,就連小七都樂不思蜀的,嚷嚷着要多留幾天。
不過還是每天牽掛着那孩子的消息,每天都要催着蓋聶打電話給刀爺問一問。
不過找個人哪有那麼容易,況且還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孩子,況且我們也沒有多餘的線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刀爺幾乎把赤羽門所有手下都派出去了,九叔親自坐鎮,誓要把那孩子找出來。
過了兩天,看新聞才知道,連令懷遠也加入到尋找孩子的行列中來。
他搞了一個尋人小網站,在全世界各地發佈孩子的消息,貼了孩子照片,希望大家提供線索。
不過還真的有人提供線索,說十多年前那戶人家帶着孩子住在靖南某個小區裡,後來搬走了。
不過孩子沒找到,卻出了一件大事。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接到李牧子的電話,劈頭就大喊:“還睡覺呢,快起來,出大事了。”
一萬字啊,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