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聶接下了玉扳指,就意味着,他接下了整個赤羽門的生意。
而我,則因爲蓋聶出面找刀爺談過,所以可以免於認刀爺爲乾爹。
我心裡始終還是排斥的,那種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我真的駕馭不了。
最主要是,我怕我摻雜其中,導致蓋聶想要脫離赤羽門的時候而因爲我有了掣肘。
我不願意成爲他的拖累。
按照赤羽門的規矩,接手之後,就要下到各分公司也就是以前的各堂口去跟負責人開會。
赤羽門這幾年壯大很快,分公司遍佈各地,刀爺這兩年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東南亞,所以蓋聶的第一站,就會是東南亞。
我去醫院陪蓋子衿和姜東吃完飯回家,就看見蓋聶站在門口,而小七站在他身邊,像兩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見了我小七挺不開心的:“您怎麼纔回來啊,四爺發燒呢。”
回到臥室蓋聶就拿了浴袍進浴室,我很自然跟進去,一邊幫他放水一邊提醒他,身上有傷,一切得聽我的。
他之所以發燒就是傷口感染了,沒想到還有閒情逸致湊過來問我:“反正奶奶不在,要不我們洗鴛鴦浴?”
我一把推開他:“休想,我已經通知了老張,你給我乖乖輸液。”
他輕輕抱住我:“可是我想要你,小江,我想要你……”
我臉紅起來:“等你好了再說……”
他依舊不放棄:“小江,你幫幫我好不好,要不然我會死的。明天我就要出發去東南亞了,一個星期見不到你,我真的會死的。”
“那……你輕一點。”
他舉起手發誓,絕對不會弄疼我。
可是這種時候,男人說的話,那是連標點符號都不能信的。
我本來還想着要去熬粥的,可是被蓋聶一頓折磨,別說熬粥,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被他抱到牀上後,我很快就睡過去。
第二天我是被蓋聶揪起來的,他早早起來做了早餐,然後帶着我去機場。
一路上我都是渾渾噩噩的,小七笑我像是沒睡醒的貓,我也懶得跟他置氣,靠在蓋聶身上繼續睡。
他摩挲着我的頭髮,輕聲問我:“我不在這一星期,都打算做些什麼?”
我迷迷糊糊的:“還能幹什麼。自然是去醫院陪蓋子衿。”
他嗯了一聲:“不許亂跑,小七會留下來保護你。另外,學校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
打心眼裡我本來就是想繼續學業的,所以我也沒有矯情的打算,點點頭:“嗯,過兩天我去找校長說一說,北京那個進修,我就不去了。我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去北京可是非常難得的機會,不覺得可惜?”
我安心地靠在他懷裡,搖搖頭:“不能陪你,才真的可惜呢。蓋聶,我這人不爭氣,沒什麼拯救世界的偉大願望,唯一的心願,就是爸爸沉冤得雪。然後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的。”
他越發輕緩地撫摸着我的頭髮,嗯了一聲:“上次不是說濡沫子要來康城嘛,後來瑞士那邊發生雪崩,她帶着醫療團隊過去支援。估計她這幾天就會飛康城……”
我激動得一下子坐起來:“真的嗎,真的嗎,你確定嗎?”
他無奈地笑起來:“就知道你會激動,濡沫子可是要帶着醫療團隊去內蒙古進行爲期一個月的醫療救助的,你還想跟着去不成?”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新聞上沒見着呢?
我也是天天看新聞的人啊。
蓋聶被我的樣子逗笑了,捏了捏我的臉:“濡沫子每次都挺低調的,這次她到康城也就是停留一天。不過……”
他故意賣關子似的,我急得不行,不過什麼你倒是說啊。
蓋聶猝不及防偷親我一口,這才道:“不過你要是答應我一件事,沒準我可以讓濡沫子跟你一起見個面吃個飯。”
我激動得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在他臉上親一口。他的本事,我是從來不懷疑的。
“醫院婦產科的主任是我高薪從美國聘請回來的華裔教授,我去東南亞這一星期,你就去醫院跟着他學習學習,也可以陪一陪子衿。”
“爲什麼,一個星期能學什麼?”
他又賣起了關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爲了近距離接觸我的偶像,我只好答應下來,反正馬上也要開學了,也是要去實習的。
到了機場就看見刀爺帶着人等在那裡,我挺不好意思的,他卻瞭然於胸似的,看着我笑。
我注意到他身邊那個一身黑衣眉目俊雅的男人,從我出現就盯着我看,不知爲何,他的眼神讓我莫名的有些害怕,就往蓋聶身邊縮了縮。
那人對我伸出手:“江小姐好。我是令懷遠。”
和他握手的瞬間,我也明白過來,他就是刀爺的二兒子。
看我們握手,刀爺挺惋惜的語氣:“丫頭,雖然不能認你當乾女兒,但是你一樣可以叫懷遠二哥的。懷遠你也別江小姐江小姐的叫,叫小江得了。”
他都發話了,我自然是不好推辭的,只好硬着頭皮叫了一聲二哥。
令懷遠笑得儒雅極了:“早就聽說蓋聶金屋藏嬌,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蓋聶一拳打在他肩膀上:“二哥你可別取笑我。”
令懷遠反問我:“小江你覺得呢?”
我臉紅起來,蓋聶拉着我到一邊,左叮嚀右囑咐的,要我乖乖去醫院學習,去哪裡都記得帶上小七,每天要定時彙報行蹤之類的,婆婆媽媽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我是被蓋聶吵醒的,昨晚他絮絮叨叨跟我視頻到凌晨,一大早又把我吵醒,我有些不開心,擾人清夢的都不是什麼好人。
那邊蓋聶卻無辜得很:“我已經起牀一個半小時了,小懶豬還貪睡,不是答應我要去醫院麼?”
終於還是在他的催促下起牀,不過看見小七的愛心早餐時,心情好了一點。
小傢伙常年跟在蓋聶身邊,眼力見什麼的是非常有的,廚藝也是有一點的。
看他那期待的小眼神,我自然是要給好評的。
他可高興了,在飯廳裡就來了個後空翻。
到了醫院,就是一重重的驚喜,首先是院長親自到樓下接我,帶着我去找婦產科霍教授;然後是霍教授允許我進手術室參觀他的手術,讓我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大神……
最後一個驚喜我是很瘋狂的,當那個傳說中的人物近距離出現在我面前,笑意盈盈對我伸手說你好的時候,我真是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
濡沫子衝我眨眼:“午飯後我有一臺手術,你願意做我的助手嗎?”
我高興得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了,只知道一個勁點頭。
濡沫子被我的樣子逗笑了:“都是自己人,一起吃飯吧。”
沒想到蓋聶說的都是真的,我沉浸在驚喜裡沒回過神來,這傢伙也太神通廣大了,誰都知道,濡沫子是最討厭商業化的東西的,在國外的時候,多少有錢人出高價請她幫忙做手術,或者請她演出,她都毫不猶豫回絕。
她身上的標籤就是隨性而爲。
不知爲何,竟然會答應蓋聶到他的醫院義診一星期。
吃飯的時候接到蓋聶的電話,一開口就問我開不開心,我自然是開心的,他每次都給我大驚喜,怎麼能不開心呢?
“我已經跟舅舅商量了,儘快完成這邊的事情,然後回來陪你。”
纔去了一天就說要回來陪我,這是要讓刀爺以爲我是什麼妖孽呢?
蓋聶嘿嘿笑起來:“舅舅纔不會這樣以爲呢,他說英雄難過美人關。他自己就是那樣的人呢,怎麼會說我?”
其實進手術室我是很忐忑的,雖然以前我經常跟着裴教授進手術室,什麼場面沒見過,但是一來發生了愛惠醫院那件事,二來這次我是要當人濡沫子的助手,我是很怕有什麼閃失的。
要是丟了蓋聶的臉,那就不好了。
好在一切順利,雖然進入狀態稍微慢了些,但是濡沫子是氣場很強的人,一個笑容就讓我放下所有負擔,安安心心當她的助手。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有手術,而且都要求我當她的助手。
這對我是最好的成長機會,那種一直住在身體裡的關於當最優秀的婦產科醫生的慾望全被燃起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每天我都有很多問題向濡沫子請教,她不吝賜教,而且很多觀點都非常新穎,讓我大開眼界。
那幾天我每時每刻都是鮮活的充滿朝氣的,每天忙得像陀螺,可是我一點不覺得累。
就是蓋聶打電話來的時候說不了幾句我就要掛,他老大不滿意,長吁短嘆的:“我命苦啊,怎麼遇到你這麼個要工作不要老公的女人。”
我就故意逗他:“誰同意你當我老公了?”
他順着我的話:“睡都睡了,你不同意還有挽回的餘地麼?”
腦海中浮現出那些火熱的畫面來,我不由得臉紅。啐了他一口:“那你趕快回來被,你不在老宅子空蕩蕩的……”
他壞笑:“我可以把這句話理解爲你想我了麼?”
因爲是在蓋子衿的病房,我沒好意思說那麼多,而且蓋聶那邊有人通知他到開會的時間了,我正想掛了,就聽見他低沉的嗓音:“寶貝,我也想你。”
掛了電話蓋子衿就湊過來:“小嬸嬸,小叔是不是又跟你說什麼要不得的話了?”
我臉紅着搖頭,她嘻嘻笑起來:“小嬸嬸,你教教我唄,你是怎麼拿下小叔的?”
我打趣地看着她:“說,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這一次輪到她臉紅,扭扭捏捏抓着被子:“哪有,我就是隨便問問。”
恰好這時候姜東推門進來,蓋子衿一下子捂着嘴,一臉的嬌羞。
我心裡一驚,莫非這幾天姜東照顧蓋子衿,照顧出感情來了?
我記得還老家那兩天,奶奶也是熬了雞湯的,可是蓋子衿一聞見那股味道就捂着?子,好像喝碗雞湯就要了她的命似的。可是現在,當姜東倒了一碗雞湯出來,舀起一勺仔細吹涼了,再餵給她的時候,她可是毫不猶豫喝下去,並且一臉享受的。
姜東喂兩口之後,就用手帕幫蓋子衿擦擦嘴,還不忘叮囑她小心嗆着。
我正嘀咕呢,外面響起敲門聲,下一秒,商如瑜出現在門口。
一個妙齡女子,陪在她身邊。
病房裡的三個人都僵住,姜東率先把碗放下,然後抽了紙巾遞給蓋子衿。
蓋子衿優雅地擦擦嘴,看着邁步進來的兩個人:“奶奶,您怎麼來了?”
其實我也挺奇怪的,蓋子衿受傷這個事是瞞着商如瑜的,自從那次在蓋家老宅子的事情後,大小姐對這位奶奶一直耿耿於懷的。
商如瑜徑直走進來,我本來是想禮貌地跟她打招呼的,畢竟她是蓋聶的母親,哪怕她再不喜歡我。可是她看也不看我,就當我不存在似的,徑直從我面前走了過去。
而她身邊那婀娜多姿的姑娘,倒是一直打量我。
我坦然接受她的目光,同時也在猜測她的身份。
下一秒,蓋子衿就解答了我的疑惑:“懷詩,你怎麼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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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哦,令懷詩,刀爺的小女兒。
腦海中浮現出小珍說過的那些話,可是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把面前這個乖巧地依偎在商如瑜身邊的大家閨秀和那個打架吸毒的叛逆姑娘聯繫在一起。
令懷詩有點惱怒地在蓋子衿腿上拍了一下:“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來了,你受傷了爲什麼瞞着姑媽……姑媽快急死了,你知不知道?”
蓋子衿吐吐舌頭:“我是怕奶奶罵我。”
商如瑜的語氣倒是滿是關切,一下子問疼不疼,一下子問想吃什麼,儼然慈愛的奶奶。
令懷詩在旁邊也是關切的問怎麼會摔斷腿,需不需要從國外請醫生回來診斷什麼的。
我跟姜東對視一眼,這赤裸裸的就是故意忽略我們,那我們留下來又有什麼意思,還不如走了。
誰知道還沒邁開腳步,蓋子衿的聲音就響起來:“小嬸嬸,你別走,等下我要去照片子,你得陪我。”
我尷尬地站在那裡,令懷詩的目光斜射過來,帶着一些意味不明的探尋,而後看向商如瑜:“姑媽,這位是表哥的女朋友嗎?”
商如瑜冷哼一聲:“懷詩,你從小跟你表哥關係最爲要好,他有什麼都願意跟你講,他有跟你承認過有女朋友麼?”
令懷詩緩慢地邊搖頭邊打量我:“這倒沒有……”
商如瑜又冷哼一聲:“這不就得了。”
姜東上前一步,語氣冰冷:“蓋老太太,我一直以爲您是有涵養的人。”
我趕忙上前一步抓住姜東,搖頭示意他別說了。
蓋子衿也出來打圓場:“奶奶,我覺得您對小嬸嬸有偏見,她挺好的,挺適合小叔。”
商如瑜這時候冷冷擡眼,看着我們:“這位先生,我調查過,你喜歡江小姐是不是?”
我倒吸一口涼氣。商如瑜怎麼會調查這個,她又是憑什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蓋子衿首先不淡定了,提高了音量:“奶奶,您怎麼能這樣?小叔和小嬸嬸情投意合,您怎麼反而頑固不化了呢?姜東是小嬸嬸的哥哥,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
商如瑜冷笑着打斷她:“子衿,以後你就會明白,愛情可以情投意合,但是婚姻不可以。蓋家如今是這樣的狀況,你小叔又接手了赤羽門,他需要的是能在事業上幫助他的女人,不是累贅,不是動輒需要花費五千萬的女人。”
她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我跟蓋聶門不當戶不對,就是我配不上他。
要是放在以前,家裡還沒出事的時候,那我是一定要反駁她的。
可是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我已經慢慢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自己看輕自己,那就別怪全世界把你踩在腳底下。
姜東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拳頭更是捏起來,要是商如瑜是男人,他非得上去暴揍人家一頓。
從他進江家門那一天起,他就把我放在了第一位的,他是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欺負我的。
我輕輕握住他的手,對商如瑜道:“老太太,您有權利不喜歡我,您也有權利反對我和蓋聶在一起,但是隻要他願意,我就會堅定不移跟他在一起。”
商如瑜被我氣得不輕,嘴脣抽了抽:“江小姐,難道你的父母沒教過你,女孩子要矜持一點,男人才會喜歡?”
她句句針對我,我心裡雖然針扎似的難受,卻還是假裝鎮定,拼命告訴自己:她是蓋聶的母親,是我的長輩,我要忍辱負重。
這時候一直沒開口的令懷詩扯了扯商如瑜的袖子:“姑媽,咱們不跟這些人置氣,犯不着。”
姜東也氣得不輕,拽着我轉身就走,到了外面他一下子甩開我,有點恨鐵不成鋼:“江別憶你是不是傻子,人家那麼欺負你,你就忍着?”
我嘆口氣,能怎麼辦呢,難不成撕破臉,到時候爲難的是蓋聶。
還沒回到老宅子蓋聶的電話就打過來,張口就問我他母親是不是爲難我了,要我別在意。
我猜想應該是蓋子衿告的狀,那丫頭最會添油加醋,不知道怎麼說商如瑜的壞話了。
蓋聶的語氣很着急,他知道我就算受了委屈也只會默默忍着。
我心裡暖暖的:“沒事,你母親接受我需要過程,我不會跟他計較的。她是長輩,又剛經歷了和你爸的事情,我懂的。”
“等我回來,我好好跟她談談,她要是再逼我,我們就先斬後奏。”
“什麼先斬後奏?”
他壞笑道:“傻瓜,等我們領了證,而你又有了小寶寶,就不信她還會反對。”
沒想到他一下子提到人生最重要的兩件事。我心裡五味雜陳的,按照商如瑜現在對我的態度,就算我跟蓋聶偷偷領證並且有了孩子,我的日子也不一定好過到哪裡去。
“蓋聶你看,我們都還年輕,你又剛接手赤羽門,還有比那些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
蓋聶默了默:“小江,你就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事,沒有之一。”
因爲蓋聶的這個電話,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姜東卻一直恨恨的,連蓋子衿給他打電話他也愛理不理的。
小七在廚房給我打下手,偷偷道:“您別跟老太太一般見識,她左右不了四爺的。”
我摸摸他的頭:“嗯,我知道。”
“您也別跟表小姐一般見識,她那人一肚子壞水。她要是來找您,您可別手下留情。”
我忍不住笑起來,他是從哪裡知道令懷詩一肚子壞水的?
再說,她又怎麼會來找我?
事實證明小七還是對的,晚飯後令懷詩果然找上門來,就站在門口,冷着臉問我:“說吧,要多少錢,你才肯離開表哥?”
姜東和小七本來是在書房玩遊戲的,聽見動靜兩個人都下來,小七一看是令懷詩就不淡定了,擼起袖子就要衝上去。
我拽住他,他的身手我是知道的,要是傷了令懷詩,刀爺那裡不好交代。
倒是姜東比較冷靜問令懷詩:“令小姐,請問你是以什麼身份來對小江提要求?”
令懷詩好像早就知道會遇到這一問似的,她優雅地笑起來:“江別憶,我不知道你使了什麼狐媚手段,讓我表哥那麼喜歡你,讓我爸想要認你做乾女兒……但是我告訴你,有我令懷詩在的一天,你休想進蓋家的大門。”
小七冷笑:“進不進蓋家的大門,是你說了算嗎?你算什麼東西,頂多就是一個打架吸毒不所不能的骯髒大小姐,你拽什麼拽?”
我沒想到小七的口才這麼好,令懷詩顯然也是沒想到的,氣得指着小七,吩咐身後的保鏢:“給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大小姐頤指氣使慣了,小七估計是在商曉翾那裡吃了虧之後一直耿耿於懷的,不想第二次在女人這裡吃虧,也是衝動得很。
我趕忙叫姜東攔着他,把他拽進去。
可是令懷詩還咄咄逼人的:“我好歹是大小姐,你以爲你是誰。你就是沒爹沒孃的孤兒。要不是表哥好心收留你,你早就死了。”
罵完了她又把矛頭指向我:“還有你,你滿身污點,配得上表哥嗎?他是做大事的人,別說接手我爸的赤羽門,就是他在國外的公司,那也是前途不可限量,你能幫他做什麼?他有應酬的時候,你能幫他喝酒嗎?他參加酒會的時候,你能分得清各種酒的區別麼?你會茶道會插花會樂器麼?你什麼都不會,你只會成爲他的累贅,你的出現,會讓他成爲大家的笑柄。這樣的蓋聶,是你想要的麼,你忍心看他從熠熠生輝到跌落神壇麼?”
她像機關槍掃射似的,一連問出這麼多問題。我一下子根本答不出來。
我承認她說的有點道理,蓋聶確實是日月星辰中最熠熠生輝的那顆星,而我是芸芸衆生裡最普通的灰姑娘,我到底能幫他什麼?我的存在真的會讓他成爲大家的笑柄嗎?
許是我的表情讓令懷詩認爲我被她說動了,她從她那限量版的包包裡掏出一張名片遞過來,放緩了語速:“你好好想想我的話吧,我等你電話。不管你提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
令懷詩走了好久,我還目楞楞地站在那裡,過了很久很久,我才慢慢蹲下身,把臉埋在膝蓋間。
回到客廳,姜東和小七都是欲言又止地看我,我聳聳肩:“千萬別安慰我,我很堅強的。”
姜東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想哭就過來,哥哥的肩膀給你靠靠。”
小七學着他的樣子:“我的也免費借給你。”
我噗嗤笑起來。走過去坐在他們倆中間,無奈嘆息一聲:“愛一個人好難啊。”
第二天我照樣去醫院,蓋子衿一臉期待地看着我身後,看了幾秒鐘她貌似不經意問我:“小嬸嬸,怎麼只有你來,東哥呢?”
我心裡的懷疑加劇,蓋子衿應該是對姜東有意思,我故意吊她的胃口:“東哥出差去了,要一個星期纔回來。”
她一臉的失望:“這樣啊,他怎麼都沒告訴我呢。”
因爲還要去跟濡沫子進手術室,我並沒有多做停留,陪她聊了一會兒就匆匆離開。
手術很順利,休息的時候濡沫子就問我,願不願意跟她一起去內蒙古。
其實我倒是挺想去的,小時候我跟奶奶去過那邊幾次,還記得每次去都是住在一個叫做烏達木的牧民家裡。烏達木家裡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我都是跟着他們喊烏達木阿布的。
爸爸剛出事的時候烏達木還給奶奶打過電話,知道奶奶身體不好,還給奶奶寄了很多當地的補品。
我從看守所出來後烏達木也給我打過電話安慰我,還說要我去那邊散散心。
濡沫子看了我一眼:“我很多年沒遇到像你這麼有天賦的人了,要不我收你爲徒吧,前提是你得跟我去內蒙古。”
濡沫子說要收我爲徒,我怎麼能不受寵若驚,這可是學醫的人八輩子都修不來福分哪。
看我滿口答應,濡沫子笑起來:“你先別急着答應我,你先問一問蓋先生。你知道,男人都是大男子主義的……”
我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髮,走到一邊給蓋聶打電話。
濡沫子果然瞭解男人,蓋聶一聽我要去內蒙古就喊起來:“去什麼去,那麼危險,出事怎麼辦?”
他確實是挺大男子主義的,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他還是不許我去。
兩個人在電話裡吵起來,我覺得委屈極了,嘩啦啦哭起來:“哼,你母親不喜歡我,你表妹不喜歡我,他們認爲我配不上你,認爲我高攀了你。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擺在我面前,人家濡沫子可是從來不收徒弟的,她要是收了我,在你母親那裡,我也會覺得配得上你的。我處處爲你考慮,可是你呢,你想過我的感受麼?”
他無奈笑起來:“說就說唄,你扯上她們做什麼?你一去至少是一個月,而我過兩天就要回來了。見不到你,我怎麼辦?”
我越發哭,大有他不答應我我就哭死的意思。
最後他沒有辦法了,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我最多隻能去一個星期,一星期後他就過去接我。
我心花怒放的,去了那邊哪裡還是他說了算,濡沫子的援助行動是不固定的,今天在這裡明天就到了另外一處,蓋聶就算腳踩風火輪,應該也追不上的。
電話裡烏達木可高興了,這麼多年我一直喊他阿布,爸爸的意思。他也總是叫她齊齊格,蒙古語裡,花兒的意思。
出發的頭天晚上蓋聶幾乎是半小時一個電話,一下子提醒我記得帶這個,一下子提醒我記得帶那個,最後提醒我切記一定要帶上小七。
然後他頗有些咬牙切?的:“哼,敢跟我談條件,等你回來,我非得收拾得你三天三夜下不了牀。”
我心情大好,也逗一逗他:“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沒想到濡沫子要去的第一站,就是烏達木他們所在那個牧區,一上飛機我就很興奮,巴拉巴拉跟小七說烏達木一家的事情。而且,馬上就是那達慕大會了,到時候可有得玩。
到了牧區,我們全部換成老式的勒勒車,遠離公路向着草原深處駛去。
烏達木大娘是最正宗的蒙古族,據說她的先祖曾經跟隨成吉思汗躍馬揚鞭打江山,因此很多蒙古族人已經漢化,尤其是名字,但是她還是堅持姓察哈爾。
可是我喜歡叫她額吉。見了她就抱着不撒手。
第二天就進入緊張的義診,濡沫子帶來的那些人都很厲害,牧民們也很講秩序,該看病就看病,該領藥就領藥,秩序好得不像話。
這裡是牧民最集中的地方,附近好幾個牧區的人聞訊都趕了過來,濡沫子臨時決定,要在這裡停留三天。
牧民們很高興,我也很高興,又可以和烏達木一家人在一起。
那幾天忙的要死,就連跟蓋聶打電話也是匆匆說上幾句就有事情要忙,惹得他老大不高興,直說後悔答應讓我來內蒙古。
不過東南亞那邊好像有事情耽擱了,原本他的行程只是一星期,到了第九天還沒有回來。
在這裡的最後一個下午。我們正忙於爲當地的小孩子檢查身體,人羣中爆發出驚呼。
我順着看過去,有人鮮衣怒馬躍馬揚鞭朝我們跑過來……
我還是有些恍惚,彷彿看見時間的盡頭,只有他站在那裡。
蓋聶喝住馬,對我伸出手:“帶你去溜兩圈?”
我猶豫了一下,把手遞給他。只是一個微微的眩暈,已經穩穩當當地坐在了他前面。
我死死抓住馬鞭,因爲知道這匹馬是遠近聞名的烈性子,連烏達木和他兒子都吃過不少苦頭。
雖然剛纔看見蓋聶輕輕鬆鬆就跑了幾圈,但是我還是不確定,這匹叫相思的烈馬會不會把我摔個四腳朝天。
後脖頸那裡是永遠只有他纔有的一種淡淡香氣,耳畔是他的言語:“別怕,我不會讓它摔着你。”
“蓋聶……”
“準備好了嗎,我們要出發了?”
我點點頭,暈乎乎地在一股衝勁下向後仰去。觸及到一個火熱的胸膛。
馬兒跑得極快,我甚至聽見呼呼的風聲,很快就跑到了一處綠草如茵的小山坡。
蓋聶先跳下來,不由分說把我抱下來,穩穩地把我放在地上。
我撲在他懷裡:“你怎麼來了?”
他燦若星辰的眼眸看着我,像是要把我吸進去,然後他捏起我的下巴,低下頭攫住我的脣。
我唔了一聲,他已經更深入地索取了過來。我終於找到呼吸的空隙,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
“蓋聶……”
他終於停下來,我的氣息有些混亂,他倒是沒有一點波瀾。
腦海中驀地想起一些畫面,可是他根本不容我思考,已經又一次吻了下來。
八月份的草原美極了,我們躺在小山坡上,看着彼此傻笑。
“你的事情忙完了。不是還有幾天麼?”
他事不關己似的:“任何事都沒有你重要,要是我忙着東南亞的事情,你被人拐走了怎麼辦,我豈不是要去當和尚?”
我嘿嘿笑起來:“你就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啊?”
他伸出長臂圈住我:“是啊,我就是沒信心。所以小江,你不許丟下我。”
我心裡細細密密疼起來:“蓋聶,只要你不丟下我,我永遠不會丟下你。”
“不知道爲什麼,每次想起你的名字,別憶別憶,總覺得特別傷心,就覺得你會忘記我。”
我被他逗得笑起來:“蓋聶,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嗎?”
“我從沒見過媽媽長什麼樣子,奶奶他們也從來不提,要是我問急了,他們就說媽媽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等我長大了就會回來。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有調皮的男生罵我是野孩子,我跟他們打架,班主任要求喊家長……爸爸來的時候我哇哇大哭,我怪他讓我沒有媽媽,爸爸也哭了,他說其實媽媽生下我不久久去世了,然後他告訴我,我的名字別憶,就是媽媽取的。意思就是生死有命,要我們不要太想念她。爸爸還說,人死後會變成星星,蓋聶,你說,媽媽是不是最亮的那一顆,她看得見我嗎?”
蓋聶的眼睛亮晶晶的:“嗯,肯定看得見。”
我眼睛?子都是酸酸的:“雖然我從來沒見過她,但是我從來沒忘記過她。”
蓋聶緊緊抱住我:“我知道,小江,我知道。”
那一晚烏達木一家準備了豐盛的美食招待我們,大家都很高興,又有點傷感,因爲第二天我們就要去往下一個地方。
蓋聶本來是打算忙裡偷閒跟着我們繼續走的,可是凌晨的時候李牧隱打電話來,語氣很不好:“蓋聶,商曉翾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