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01到01630號,跟我來。”
凱撒轉正了因爲劇烈運動而略微歪斜的軍帽,薄脣不經意間抿出了一個涼薄的弧度。餘澤見狀只是沉默地揹着行李跟上了凱撒的背影,他發現這個男人似乎從裡到外都散發着不容拒絕的威勢,無關背景無關力量,他彷彿生來就是上位者。
這還是餘澤第一次踏入星際時代的城堡。老實說,這種感覺還不賴。雖然外表是復古的精緻奢華,內裡的牆壁卻充斥着後現代的銀白色金屬光澤,那兩側的微型圓孔中不用看也知道是危險的激光設備。
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暗伏殺機。
餘澤停在了最接近頂層懸浮梯的一號屋前,第一組的人依次住滿了這一層。至於頂層?不用肖想了,那統統是凱撒的領地,這個男人佔有慾太強,根本不允許任何人踏入他的樓層。
此時樓下隱隱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似乎是其餘的教官也帶領着自己的隊伍,分別佔據了一層。
“按序號三人一間,回屋放下行李後城堡前集合。”
“記住,你們只有五分鐘。”教官們交代好後在虛空中打開了倒計時的面板,集訓者們頓時擠進了各自的房間。他們已經意識到時間的絕對性,沒有人想和先前那批人一樣不明不白的淘汰。
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餘澤這個屋子。餘澤站在門口抽抽嘴角,不是因爲別的,只是他眼前的兩個室友實在再熟悉不過了。一個是亞伯,一個是那個稚嫩過頭的小女孩。
這次集訓真是毫無顧忌啊,竟然是男女混住?!就算是個小不點,那也是女的吧?
“小鬼,你多大了?”一早放好行李的亞伯完全就當餘澤不存在,反而抱臂詢問着坐在角落的小女孩。
“人家12歲,纔不是什麼小鬼,我叫奈可喲。”
“12歲?看你剛剛在空中的表現,天賦不錯啊。”亞伯鍥而不捨地搭着話,一掃以往的傲慢和桀驁,他似乎對奈可格外感興趣。回過神靜靜理着東西的餘澤漸漸感覺有點不對勁,亞伯身爲間諜可不是什麼多話的人,難不成這女孩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嘖,真煩啊。餘澤在衆人看不見的角度閉上了雙眼,重新開始搜索着記憶。他剛穿來的時候情況太奇葩,以至於原主的記憶他根本沒消化完全,到現在對未來的軌跡也只是一知半解。不然他早就知道亞伯會做什麼手腳了,哪至於引蛇出洞?
奈可,奈可,這個名字……如今帝國的第三皇女似乎是叫做奈可·伊斯特?今年恰好是12歲。
“天賦咩?”那一頭的奈可沒察覺到這微妙的氛圍,她用胖乎乎的手指抵着白嫩的小臉,略微睜大了溼漉漉的眼睛,滿臉古靈精怪的神色。
“人家那麼小,哪知道什麼天賦呀!”
“可愛是天賦嗎?我給你賣個萌唄。”奈可一邊說着,一邊自然地朝着面露沉凝的餘澤歪歪頭,讓剛剛起身準備出去集合的餘澤頓時僵在了原地。
餘澤甚至在想,也許可愛確實是天賦。這小傢伙,確實挺萌的。
與他的動容相反,坐在牀上的亞伯因爲奈可的話語僵住了臉,不知道如何應對。王室果然有套路啊,就算是個小皇女也能明晃晃地在裝傻,他說了這麼多根本半句話套不出來。
亞伯這般想着乾脆也不問了,他率先走了出去。而奈可一蹦一跳地也跟着離開。
留在原地的餘澤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他突然發現自己宿舍的配置太詭異了。瞧瞧,一個神明,一個間諜,一個皇女,這是要挑戰史上最奇葩的組合?
“現在是下午四點。”
“戴上耳釘調整到三倍重力,然後給老子繞着這城堡全速衝刺,一直跑到七點。”教官凱撒直接從頂樓的窗口一躍而下,那軍帽和軍裝外套早已不知道被他扔到哪去了,這個男人通身就套了件無袖的黑色背心,露出了極具爆發力的胳膊。
而他英挺的面容上不知何時戴上了一副黑色的墨鏡,墨鏡遮住了他駭人的瞳孔,卻更襯出了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峻表情。
餘澤右手反握接過了男人隨意拋來的漆黑耳釘,他凝視了片刻後直接將它穿過了左耳。這具身體從未穿過耳洞,餘澤抹去了耳垂上的血珠,剛伸出舌頭舔舐掉時,就感覺到了一個異常灼熱的視線。
“還有疑問嗎?沒有疑問就開始。”他一擡頭就看見了懶洋洋站在陽光下的凱撒,對方的瞳孔被墨鏡遮掩住,餘澤不確定自己之前感受到的視線是不是來自於他。
而在餘澤移開目光的瞬間,凱撒那溼潤的舌頭情不自禁地劃過薄脣,慵懶色氣的彷彿是一頭髮/情的獵豹。
“報告教官!我有疑問!”
“說。”凱撒勉強收回了停留在餘澤身上的視線,皺着眉瞥了眼出聲發問的集訓者。他認識那傢伙,好像是帝國現役的軍人,年輕一代的佼佼者,戰功差不多能換個少尉軍銜。
“我們是機甲兵!學得應該是操縱機甲!爲什麼要跑步!”中氣十足的聲音從發問者的胸膛中溢出,雖然各個隊伍訓練項目不同,但這個問題確實在各處同時上演。
“機甲兵就不要體能了?關鍵時候它能吊着你的命!”這是其他教官的教科書式回答。
而凱撒的答案是——“你,出列!”
站在最前方的餘澤瞳孔驟然緊縮。他清清楚楚看到,凱撒只是雙手插在口袋中,不過是腳跟稍微動了一下,就狠狠撂翻了剛纔那個格外魁梧的發問者。
“等你什麼時候比老子強了,再來質問我。”
“現在,跑步!”凱撒隨意踏過了還躺在地上的人,直起身子開始帶頭跑了起來。這下再無一人出聲質疑。他們現在才明白了,凱撒說的所有話都是在走過場,他根本不允許任何人挑動他的神經!
既然這樣,就算再有疑問也得爛在心底。攤着這麼個教官,他們是倒了八輩子黴!
兩個小時不間斷的加速跑也許對他們這羣基因優於常人的天才們來說不算什麼,但若是再加上三倍重力和長時間乘坐飛船的勞頓的話,就是一場災難了。
關鍵還不僅僅是這樣!
跑了一個小時後凱撒突然止住腳步,回過頭露出了一個狂放不羈的笑容。就在衆人以爲終於能休息時,這個男人竟然喪心病狂地扛起了高斯電磁炮開始狂轟亂炸!
急速的子彈席捲着藍紫色的電弧,絢爛美麗到不可思議。然而對他們這羣集訓者來說,這可不是什麼稍縱即逝的煙花,那每一顆子彈都是催命符啊!它意味着稍微跑慢點迎接你的就是死亡!
在這裡,沒有人捧着你的命。
瘋狂奔跑的餘澤都忍不住喘着氣竭力調整呼吸,他的意志可以撐下去,但畢竟這副身體不是以耐力見長,多少有些吃力。而他已經算是表現良好了,後面的暈厥者不知凡幾,幾近半數者早被送到城堡內的治療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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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始作俑者凱撒呢?承受着電磁炮極大後衝力的他甚至連一滴汗水都沒有流下,男人甩甩胳膊彷彿覺得這種事連熱身都算不上。
“渣滓們,跑不動就趁早打包滾蛋!”原本不少人崇拜凱撒,甚至着迷於他宛若陳年酒液的嘶啞聲音,而現在第一組的人最怕聽到就是他薄脣下流露出的聲音,因爲它聽起來就彷彿是暴君在宣判死亡。
“老子數三秒,三秒後繼續開火。”凱撒嘴裡不知何時叼了根菸,菸頭並沒有點燃。
“三!”
“二!”
“嘭嘭嘭嘭!”又是一輪掃射,這個男人壓根就沒數到三!
我艹!餘澤忍住爆粗口的衝動,他不合時宜地瞥了眼身側的人,發現這些人基本是一副瀕臨崩潰的表情了。
誰不是呢?他們在凱撒手下就彷彿是玩具一樣,需要時時刻刻提心吊膽,不然下一秒等待你的不僅是淘汰,更是一頓皮肉之苦亦或是血肉模糊。
凱撒慢悠悠地低頭湊近了剛剛射擊完的炮口,過高的溫度代替了火焰直接幫他引燃了菸草,模模糊糊的霧氣嫋嫋升起,遮擋住了他那森冷陰鷙的容顏。
偶然注視到這一幕的餘澤,突然露出了荒謬的表情,詫異地捂住了因爲急速奔跑而劇烈跳動的心臟。
他……是不是哪裡壞掉了?竟然覺得凱撒在這一刻性感指數爆棚?!
“擦,走火炸死他纔好。”有人忍不住低咒道,餘澤立馬在心裡贊同地點點頭,這才該是正常的人反應!
就在餘澤想轉頭看看是誰這麼大膽敢直言不諱,下一秒就感覺到一顆子彈猛然擦過他的衣袖,直直轟落在剛剛說話人的地方。要不是那個傢伙跑的快,估計早就成了一堆碎渣了。
“啊,那還真是抱歉。”
“老子的命,可是硬的很。”凱撒咬着煙含糊地說道,脣角咧開的笑容頓時讓人毛骨悚然。
“喲呵!你怎麼還沒結束啊!”其他的教官看着越發兇殘的凱撒,也終於看不下去來和他搭話了。
他們的隊伍在晚上六點半時就已經全部解散,集訓者們都回城堡進食休整去了。今天是託了凱撒的福,往常這些讓軍隊精英們都叫苦不迭的訓練項目竟被他們手下的集訓者全部超額完成。
他們訓練的倒不是凱撒現在這種簡單粗暴的東西。而是高空跳水!垂直升降!拆卸槍支!打槍射靶!主要考驗速度、韌勁、視力、判斷,雖然需要極大的集中力和一定的體能,卻不至於玩命。
反正有凱撒這種魔鬼式教學在前,其他組根本沒有一個人敢瞎廢話,甚至都露出了一副如入天堂的表情。
“快了。”凱撒隨口應了句,和教官們相互敬了個軍禮,示意他們先走。
而當他一轉頭對着第一組的成員時,又是那副深不可測的神情。
“好像七點了啊,也該吃飯了。省的你們這羣小崽子說我虐待你們。”凱撒站起身拍了拍戴着黑色手套的雙手,招呼着衆人停在了城堡門口。
這是結束的節奏?餘澤也忍不住暗暗鬆了口氣。不得不說,凱撒是真的能折騰,甚至一度讓他想到了自己曾經的軍訓!正式訓練明天才開始,今天說到底就是場預熱罷了,這男人就一口氣淘汰了上百人。
是的,不是十幾人,幾十人,是上、百、人!照這樣下去,不消三天這個組估計要死光了。
餘澤抹着額頭上的汗水,他眯着渙散的雙眼突然瞥到了不知何時送來的營養劑,內心頓時起了一種微妙的不安感。因爲這營養劑是凝固好的果凍狀態,完全沒有密封,而是被裝在一個正方體的木箱中。
凱撒一隻手擡起了成人高的木箱,直接將它倒扣在地上,對着驚訝的衆人勾起了薄脣。
“怎麼了?你們應該餓了吧?才跑完吃不下嗎?”男人懶懶的嗓音一下下叩擊在衆人的心底,明明是疑問的語氣,在他口中反而像是在審訊。
聽到這話,衆人的不安感越來越強。這男人該不會噁心到讓他們吃地上的東西吧?
一些家境優渥的集訓者光是想想就已經忍不住乾嘔了。他們可都是天之驕子,哪受過這樣的羞辱?
“這就吃不下,那馬上豈不是更吃不下了?”凱撒彷彿沒看到集訓者們難看的表情,他手腕一翻就掀開了木桶,那一箱營養劑碰撞着滾落了下來,原本如果凍般剔透的外表不消片刻就沾滿了泥土灰塵。
“你怎麼能這樣!這是違紀!!!”這下再能忍的人也止不住爆發了。帝國也曾有過艱難的歲月,軍隊裡早有規定,無論如何絕不能浪費糧食。
凱撒挑挑眉走到了食物邊上。他漆黑的軍靴放肆地踐踏在營養劑上,這下子營養劑完全灰濛濛一片。所有人沉默地盯着他的舉動,暗暗咬緊了牙關。
這個男人實在欺人太甚!
“給老子吃!”凱撒終於摘下了墨鏡,那雙猩紅色瞳孔中看不出半絲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