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隋英到了醫院之後,已經鎮定下來了。
簡隋林被推進手術室之後,他和李玉站在手術室外面,相對無言。他滿腦子都是如何給他爸打這個電話,以及如何處理簡隋林可能出現的任何情況。
最糟糕的結果,就是他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這個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弟弟。
但他即使再恨小林子,也沒有辦法接受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麼沒了,何況那是他親弟弟。
只要能保住一條命。簡隋英只希望至少能保住他一條命。
李玉也還沒有從震驚中完全恢復過來。
簡隋林是認真地想要他命,如果簡隋英不衝出來,他絕對不會調轉方向盤,那麼現在被推進手術室的就是他自己。
簡隋林對簡隋英的執念有多深,他已經徹底瞭解了,而他也明白,親兄弟永遠都是親兄弟,即使簡隋英對簡隋林避如蛇蠍,危急關頭也不會放下他不管。
他是爲了簡隋英才去救人,但他希望簡隋林永遠也別從手術室出來。一個玷污他至愛,並且想要殺了他的人,他無法期盼他能活下去。
但他同時也害怕,他害怕簡隋林如果真的沒了,簡隋英恐怕一輩子也無法釋懷。
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們三人會走到今天的困境,那種悲傷和無力感,充盈着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他看不到他和簡隋英的未來,他害怕和簡隋英越走越遠,他不知道這種形同陌路的關係,何時才能看到轉圜的曙光。
就在他爲能稍微靠近簡隋英而竊喜的時候,又出了這種事,他幾乎要絕望了。
看着一身血污地簡隋英焦躁地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菸,被汗水沾溼的碎髮貼在額頭上,整個人明顯地萎靡,他心痛地更加厲害。
他對於簡隋林做出這種極端地舉動,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求而不得究竟有多痛苦,他比誰都清楚,那種看着自己愛的人越走越遠的絕望,能把人變得徹底地瘋狂。
簡隋英這樣的人,太讓人無法自拔,如果自己換成今天的簡隋林,恐怕也……
正在倆人在原地不知所措時,兩個護士走了過來,要求他們包紮傷口。
簡隋英處於沉思狀態,不聽人說話,也不動彈,小護士最後沒辦法,把他推走了。
李玉的手掌燒傷比較嚴重,先被帶去消毒了。
他心裡的東西太多,完全沒感覺到疼,等到反應過勁兒來,才發現手掌已經腫成兩個大,幾乎不聽使喚了。
等他處理好身上的傷口,重新回到手術室外的時候。
簡隋林的爸媽都已經到了。
趙妍哭得渾身直抖,已經發不出聲音了,簡東遠坐在長椅上,不停地抹眼淚,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多歲。
簡隋英沉默地靠牆站着,低着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拿着煙的手,依然微微地顫抖。
李玉掙扎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趙妍看到他,就哭着過來拽住他,“李玉,李玉,你告訴阿姨,你跟阿姨說實話,究竟怎麼回事,啊?怎麼回事。”
趙妍一直對他不錯,此時此刻,李玉沒辦法用冷漠對付一個傷心欲絕的母親,他只能拍着她的胳膊安慰她,“阿姨,你過來。”
簡隋英擡眼看了他一下,李玉回給他一個複雜地眼神。
他心裡也沒底,不知道如何和趙妍解釋。
她不知道這其中錯綜複雜地恩恩怨怨,他如何告訴她她的兒子本來是要開車撞他,但是爲了閃避簡隋英,自己撞到了樹上。
倆人走過轉角,趙妍死死地拉住他的衣袖,就像在攀着一個救命稻草,她哭着說,“李玉,你說實話,你說實話。他好好的,他剛出院,他怎麼會出車禍,怎麼會撞到樹上。”
李玉沉聲道:“阿姨,你別瞎想,我和簡哥都在場,但這件事和簡哥沒有關係。”
趙妍滿是淚水的臉怔愣地看着他,半晌,她道:“那隋林爲什麼會撞到樹上?爲什麼?”
李玉垂下眼簾,“阿姨,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不能告訴別人,否則對隋林不利。”
“你說。”
“隋林他……他是想撞簡哥。”這已經是李玉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這樣的解釋,才能息事寧人。
趙妍驚恐地瞪大眼睛。
“但是也許他臨時後悔了,所以他打了方向盤,但剎車已經來不及……”
趙妍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還好李玉及時扶住了她。
趙妍悽切道:“我的兒子……”然後她就說不下去了。她現在悔不當初,從小在簡隋林心裡種下了仇恨的種子。
她萬萬沒有想到,簡隋林能做出這樣害人害己的事情,親兄弟走到反目成仇這一步,她難辭其咎,她已經不知道該恨簡隋英,還是她自己。
手術做了六個小時才結束。
簡隋林目前還在昏迷,但好在他的大腦沒有受到嚴重地損傷,斷了幾根肋骨,腿骨骨折,還有不同程度地皮肉傷。最嚴重的就是內臟出血,但是就醫及時,手術結果不錯,不但活了下來,而且沒有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
這已經是非常好的結果。
趙妍知道簡隋林的情況之後,終於稍微放心,累得直接昏了過去。
當晚上簡東遠也因爲血壓太高留院觀察了。
簡隋英處理完醫院的事,又要應付警方的調查,忙得徹夜未眠,李玉給他買了飯回來,發現他坐在椅子上直接睡着了。
李玉把飯菜放到一邊,悄悄靠坐在他旁邊,輕輕把他的頭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倆人一身血污,形神狼狽,一看就知道經歷了非常糟糕的事情,因此李玉格外珍惜和簡隋英如此親近的一分一秒。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醫院白得發黃地牆壁,肩膀上沉甸甸地重量,耳邊均勻地呼吸聲,讓他的心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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