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養傷的日子裡,宣森成了我的專職保姆,每天一大早做好早餐纔出門,中午爲我點的外賣也會提前徵求我的意見,下班後他先去超市買蔬菜,肉和水果,再回家準備我們的晚飯。
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五個月,他從不喊累,對我有求必應,日子在忙碌裡也算平靜,腳傷恢復的也很理想,已可以下地走路了。
那天臨下班前,宣森打來電話讓我陪他去鐘樓購物,據天氣預報預測西北的溫度會下降,近期還會下雪,我們需要添些抗寒的衣物,畢竟冬天的南方比西北的氣候溫暖,而且我已經離開西安兩年了,一旦降溫下雪,他可以適應,我可能受不了,於是我們約好六點半在南門地鐵站見面。
我提前一個小時就出了家門,在北大街換乘2號線時,宮哲突然打來了電話,我又驚又喜,自從借錢給她後,這大半年時間,她像是失聯了一樣,從未聯繫過我,電話不接,微信不回,微博也停止了更新,還刪除了以前所有的動態。
我剋制住內心的激動,抱怨道,“你還能想起我啊?”
只聽見宮哲爽朗的笑聲,“忘了誰也不能忘記你啊!”
這話聽着舒服,我呵呵一笑,“你這回個家呆些日子也太長了吧,都有大半年了,記得你走的時候荷花還正美,這再出現時都冬天了,別人過冬,你倒好,越冬。”
宮哲一個勁的笑道,“是長了些,回家後就不想出來了,只想多呆些日子。”
我不以爲然的切了一聲,“呆也呆夠了,打算什麼時候回來上班啊?”
“現在!”宮哲說的很認真。
我又一次驚喜不已,突然預感到她似乎離我很近,我遲疑道,“你不會已經回西安了吧?”
“嗯,在北客站,你來接我吧。”
“我……”
“宮木木,你不會是有約了吧?”
“沒有,你等着,我這就去北客站。”
我當即否定了她的猜疑,一旦我承認了,她定會好奇我約會的對象是誰,是個女的還好說,若是個男的,她會認爲我不夠義氣,最怕她一旦想起前男友的事,識破我也是同性戀,那樣我就陷入難堪之地了。
在前往北客站的二號線上,我微信告訴宣森取消了購物計劃,說一個朋友突然來了西安,我得去北客站接她,他只能一個人回家做飯吃了。
宣森回了一長串憤怒的表情,爲了安撫被放鴿子的失落和氣憤,自知理虧的我發了一串擁抱的表情,他問我幾點回去,我說可能不回去了,讓他早些休息。
他直接懟我“站街去”,我回了“嗯,掙錢養你。”
他又沒好氣的懟我‘“你大爺”,我無語的發了省略號。
無聊的對話進行了很長時間,他說我不在家睡不踏實,向我索要了甜吻才就此罷休。
我發現他的心變大了,竟然沒有過問我的朋友是男是女,也不擔心我會做出出格的事,畢竟李皓的事一直懸而未決,總能讓他心生妒忌。
在這半年時間裡,李皓每天都會詢問我的康復情況,各種噓寒問暖,曖昧的詞語和表情包不停的轟炸着我的微信,不厭其煩的向我討要小區地址,我都以養傷需要安靜爲由拒絕了他的熱情,告訴他等腳傷徹底康復了就去西安文理找他打球。
北客站的人流量挺大,出了地鐵站,站在東廣場上,我撥通了宮哲的電話卻無人接聽,微信也無任何回覆,剛剛出現在你的生活裡突然又消失,我擔心她可能出了意外,於是,我跑遍了北客站的三面廣場也沒找到她,準備往北廣場尋去時,天空開始飄起了雪花,這可是西安城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看來宣森說的天氣預報挺準,廣場上南來北往的旅客都拿起手機各種擺拍,一時間人流的聚集增加了尋找宮哲的難度。
就在我幾乎放棄時,我才懷疑宮哲根本就未回西安城,她在電話裡是逗我玩呢,又或故意放我鴿子,自己偷偷回了市區。
“那女孩坐在地上也不嫌冷,也不聽人勸,真可憐。”
一對年輕情侶經過我身邊時說出了這樣的話,我立刻追了上去,問,“對不起,你們剛纔說的女孩在哪?”
年輕情侶指向北廣場,惋惜道,“就在那邊,好像受了刺激,一個人坐在地上發呆呢。”
我道了謝找了過去,不遠就看見一個人坐在地上,靠近後纔看的真切,竟然是宮哲。
我小聲問,“宮哲,你坐這幹嘛呢?”
宮哲看見我眼淚唰的出來了,沒有哭出聲,我心疼的將她從地上扶起來抱在懷裡,說,“怎麼還哭了啊!不哭了,再哭臉上就要結冰凌了!”
她依然沒有哭出聲,在我的懷裡哭了很久情緒才稍許平靜,我不知道在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令她情緒大變,於是我說,“剛下車,一定餓壞了吧!”
她抹了抹眼淚,“嗯!”
“走,我帶你去吃東西!”
我撿起地上的揹包,正要伸手去牽她,她突然說,“我騙了你!”
我怔了怔,“騙我?”
她回道,“我母親沒有生病,錢是給徐鎧借的。”
“徐鎧?”我茫然。
她說,“徐鎧是我前男友,那天我剛下高鐵就接到了他的電話,他謊稱他母親病了急需錢,求我幫幫他,可我一個在大城市打拼多年的女孩子哪有那麼多錢,於是我就想到了你,沒想到你直接就轉賬給我了,謝謝你。”
我笑着說,“謝什麼啊,我們是好哥們,幫你是應該的。”
她憂鬱的臉上閃過一絲笑,說,“後來我才知道是他男朋友在網上借了高利貸,被債主逼債,走投無路之際,他只好出此下策向我借錢,可他男朋友拿到錢不但沒有還債,還輸光了所有的錢,然後,他們就分手了,那天,他在電話裡說他想我了,想和我複合,被我拒絕了。”
我覺得宮哲的話信息量好大,一時半會理不清頭緒,便說,“我有點糊塗了,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捋捋,先帶你去吃飯。”
她不肯走,臉色凝重,“宮木木,我現在沒有錢還你。”
我笑了笑,說,“我知道。”
她不可思議盯着我問,“我騙了你的錢,你還能笑的出來!”
“你都說了你也是被他騙了,咱倆都是受害者,我不笑還能幹嘛,難不成打你一頓,那我不就成暴徒了。”
“謝謝你,從今天開始我一定努力掙錢,還你錢。”
我逗趣道,“最好能成爲個富婆,包養我。”
她咧嘴笑了,“白日做夢。”
我摸了摸她的頭,“走啦,吃飯要緊。”
然後,我提起行李往負一層地鐵站走去,她追了上來挽住我的胳膊,開心的笑着。
候車區候車時,她又承諾道,“我一定會還你的。”
我微笑着說,“你說了算。”
那晚,我們擠了地鐵,去了第一次她帶我去的北郊那家路邊攤烤肉,因爲下雪,老闆正準備收攤,宮哲的嘴皮子這個時候發揮了作用,她和老闆交涉了很久,才說服老闆晚兩小時收攤,只留下兩個位置,其餘的都收了起來,似乎那就是我們的專場。
我又破例吃了很多肉,陪宮哲喝了酒,回到“唐”HOTEL時雪越下越大,照料宮哲睡下,留了一盞燈亮着,我纔出了酒店攔了出租車往家趕。我知道喝酒的人不能吹風,可我怕自己吐出來弄髒了車子,也沒有個雜物袋,便把車窗開了一半,這時,宣森發來了微信問我什麼時候回家,我說很快。
整個西安城的夜在雪花漫天的渲染裡變得格外美,格外溫柔,霓虹似乎也變得可愛俏皮,冷風吹在我的身上,頭上的暈眩感慢慢的在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