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森推着購物車隨着我轉,也不挑選食材,眼睛一直落在我身上,就像在欣賞一件雅緻的藝術品,愛上了,上
癮了。
我挑了河南產的冷麪,回頭準備放進購物車,看見他盯着我的那雙流氓色的眼睛,我渾身不舒服,茫然道,“你猥瑣的樣子在看什麼呢?”
他的反應慢了半拍,回過神後,傻笑着說,“你的眼睛真性感,我一看就着迷,就上癮。”
我翻了翻白眼,“看了八年,也沒聽你誇過一句我的眼睛好看,今天腦子是被豬拱了吧,犯傻了啊。”
他拉下臉,強詞奪理,“中間還斷了兩年呢,要不然都十年了。”
我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他又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他是說者無意,可心思細膩的我認爲他在挑戰我的智商,好像一年前我的離開,是我一個人造成的,是我狠心丟下了他,背叛了他,而他純粹就是感情的受害者。
總之,他是最委屈的那個人。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始終和他保持了一段距離,默默的繼續挑選食材,他這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從身後輕輕扯了扯我的衣服,像個犯錯的孩子似的,低頭說,“對不起。”
聲音很小,小到我只能努力的伸長耳朵去聽才能聽清楚,我依然將他冷落在一旁,也不打算輕易接受他的道歉,如果一個成年人做錯了事,說了不該說的話,幾句“對不起”就值得原諒,那生活豈不是早已亂套。
冷戰到紅酒區,宣森從架子上取了一瓶包裝精緻的紅酒,看過說明,滿意的放進購物車裡,說,“這瓶酒正好適合今晚晚餐用!”
我不屑的譏諷道,“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人,不知道在炫耀什麼,怕沒人知道你是暴發戶嗎?”
他家裡確實很窮,但親戚一個比一個富有,權勢也是相當的橫,他在西北石油這些年,通過親戚的人脈圈,不僅在石油行業打開了知名度,也已經賺的盆滿鉢滿,卻很少喝紅酒,自然對紅酒瞭解甚少。
見我嘲笑他,他不僅不氣,反而趁機矯情道,“好啦,我真錯了,不生氣了啊,今晚我一定好好伺候你。”
我微微一笑,“原諒你啦,下不爲例。”
“是,寶寶。”
他高興的又從架子上拿過一瓶紅酒放進購物車。
我直接拿出紅酒放回原來的位置,“這瓶87年的木桐就不要了,太貴了,都夠我喝大半年牛奶的錢了。”
他極力反對,似乎他的錢是風吹來的,“不行,掙的錢就是給你花的。”
他可真自信,真當自己是我的金主,即使我失業,我也沒有窮到斤斤計較的地步,而且只是暫時失業,因爲我在南京賺的錢已經夠我花個十年差不多。
“神經”,我正要發火,“病”字愣是沒有喊出來,害怕這一嗓子下去將旁人的目光吸引過來,於是,我壓低聲音,像個長輩一樣苦口婆心,又煽情的說,“宣森,你是不是很有錢?如果你有錢的話,我不多要,你給我十個億,讓我隨便花。如果你沒有,那你就得聽我的,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勤儉持家,將錢用在刀刃上,我可不想你一直拼命的工作,最後,錢是有了,可身體垮了,我還得照顧你,豈不把我累死,我要你健健康康的照顧我一輩子。”
這大概是我說過的表白裡最長的一段吧,宣森感動的眼泛淚光,“聽你的。”
我從包裡取了巾紙給他,“都大男人了還哭,快點擦了,買完東西回家,我餓了。”
我似乎忘了在酒吧的那個晚上,我在他的懷裡哭的比這還放肆,那次,我也是個大男人。
這時,我的手機響起,從包裡取手機時將公交卡帶了出來,因爲是宮哲打來的,我匆忙去了別處,公交卡掉在地上也未發現,剛好被宣森撿個正着。
電話裡,宮哲說她母親病了,需要用錢,我從支付寶轉給她六萬,後來我才知道,她母親並沒有生病,是前男友的男朋友在網上借高利貸,被債主逼債,前男友便想出了這一出苦情戲碼,向她謊稱自己母親病了,需要用錢,宮哲竟傻傻的信了他的話,就算最後得知被騙,她也從未怨言過一句前男友的話。
就像她說的那樣,或許太愛了,想恨時已經恨不起來,剩下的也只有想念。可我不一樣,我敢愛也敢恨,愛的時候死心塌地,也能恨的山枯水盡。
我向宣森隱瞞了轉賬的事,他若是知道定會罵我傻子,安慰完宮哲,回到宣森身邊,只見他凝重的看着我,拿出了掉在地上的“長安一卡通”公交卡,“木木,你是不是坐的公交去公司找我的?”
我如實說,“走着去的。”
他一驚一乍,“你怎麼不打車啊?家裡到公司雖不遠,可走路也至少半個小時。”
雖在關心我,可我很不喜歡他的態度,不耐煩的說,“我去哪,怎麼去,應該是我的自由吧,花多少錢,怎麼花,也是我的自由吧,而且我並不覺得走路和坐公交丟臉,我餓了,回家。”
我沒好氣的扭頭就走,宣森喊住了我,我黑着臉問,“幹嘛?”
他笑着說,“讓你過來就過來唄。”
我好奇他又要作什麼幺蛾子,便慢慢的靠了過去,還未等我走近,他已經失去了耐心,一把將我擁入懷中:“還真生氣了啊,知道你是爲了給我省錢,以後呢,我也走路去公司,還能減肥。”
我緊張道,“快放開我,周圍都是眼睛呢。”
他把我抱得更緊,“看見就看見,我又不怕。”
我小聲說:“不要減的太多,不然摸起來沒有肉感。”
他在我臉上親了一下,“比我還好色,竟還整天裝單純。”
我剛要懟回去,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貨架的拐角處傳來,“媽,你和小希在這等我一下,我去拿瓶紅酒。”
宣森背對着貨架,那個女人剛好和我的眸子對視在一起,僅僅幾秒,她退到了貨架後面。
我格外震驚,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兩年前我就是因爲她才離開西安城回的南京。
我掩飾着內心的不安,對宣森說,“我忘了拿牛奶,你先去收銀臺排隊。”
宣森走遠後,我才舒了口氣,然後去了貨架後面,她還沒有離開,見到我時臉色煞白。
我先開口,“好久不見。”
她刻意避開我的眼睛,尷尬的笑笑,“好久不見。”
我四下看看,並未發現她口中的小希,便問,“小希是誰?我能見見嗎?”
她似乎只想快點逃離,說,“改天吧,她們還在等着我呢。”
或許她根本就不想讓我見小希,而故意找的藉口,我主動和她互加了微信,離開前叮囑她一定要聯繫我。
她剛走,宣森就出現在了我身後,他說等了很久也不見我,就原路尋了過來。
他應該是看到了她的背影,問道,“那女的誰啊?看你倆剛在這聊的挺高興的。”
我真想讓他閉嘴,也不知他哪隻眼睛看見我們笑了,可我還得若無其事的微微一笑,“大學同學,很久沒見過了,碰巧遇見了,就聊了幾句。”
宣森相信了我的話,但他並未注意到我強顏歡笑的面孔早已被厚厚的疑雲籠罩,那個叫小希的孩子完全擾亂了我的心。
吃過晚飯,我躺在沙發上看美劇,宣森刷完碗也坐了過來,他將我抱在懷裡,撫摸着我的頭髮,時不時從嘴裡蹦出幾句曖昧的話,我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和一下,然後盯着電視機,像是固化了的石像,困在小希的世界裡,掙扎着,思考着。
突然,他在我的脖子上吻了一下,見我沒有排斥,他心裡的慾望漸漲,吻痕也更加放肆,正要吻住我的嘴時,我將他推到了一旁,“我累了,早些休息。”
於是,我起身回了臥室,雖很掃興,宣森並沒有抱怨,也跟着回了臥室,摸了摸我的額頭,“是不是頭疼了?”
我側身回道,“不疼。”
然後,他關了燈,躺下後從身後又抱住我,輕聲說,“聽你的話,睡覺。”
我突然好害怕,怕這樣的生活哪天突然消失了,他也離我而去,便問,“我們真的會一直陪伴到老嗎?”
他溫柔道,“會的,就像現在一樣,一直到老。”
那晚,我們相擁而睡,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