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那一日,不管是診斷出七姨娘身懷有孕,抑或是商雪玉這滿屋子裡的毒,都是出自那個叫杜太醫的太醫之手。而此後商永霖的所有評判事情的準則,以及對關於此事的所有的發落,亦是以杜太醫的話爲準則。亦是從而圍繞着他的話,而做出了種種判斷和從而改變了種種事實。
因此而改變的,除了是七姨娘因爲懷有身孕而備受呵護,商雪玉病癒。走出院門,當日的一切,早已經塵埃落定,隨着時日的消逝,衆人已經將這事漸漸遺忘。
可現在,隨着七姨娘假懷孕事情的被揭穿,將當日的一切,又再浮出水面!
現在,商月箏的言外之意則是,這杜太醫既然診斷出來了七姨娘懷孕是假,欺騙了商永霖和衆人,那麼,他這診斷出來的商雪玉中毒,甚至是她那滿屋子的毒,可否又是假的呢?
再換言之,也就是說,這七姨娘懷孕,還有商雪玉中毒,是否是她們二人早有預謀,串通一氣所做的假供的呢?
自然了,這一切的一切,現在都不得而知!
聽了身後兩個女兒的議論,商永霖的腳步頓了一下,再頓了一下!
是的,這件事他一早發現不對勁了,只不過,一切還沒有來得及細想而已!現在看來,無論是商靜盈,還是商月箏的話,都不無道理的啊!
這件事自始至終,究竟誰對誰錯?究竟誰纔是騙局?究竟是不是和商月箏所說的一樣呢?
商永霖想到這裡,不由轉過頭去,看了身後的兩個女兒一眼!
只見微黯然的光芒之下,商靜盈一手纏着繃帶,靠在胸前。因爲下墜的時間太久,覺得太累的緣故,她的另一隻手,輕輕地託着,不讓受傷的手使力。
晚來的燈火,帶着迷濛的光暈,照在商靜盈的臉上。她的膚色,潔白得幾乎透明,她的臉上,甚至還帶着一抹說不出的深色笑意,就那樣笑眯眯地看着前方緊閉的窗子,眼子裡說不出是什麼表情!
再看商月箏,也是一臉的譏誚,似乎在譏笑着那原本不存在的事情,卻攪得大家舉家不寧一般!。
這兩個女兒,說的話都不輕不重的,可是,那神氣,卻總讓人挑不出半點的不軌,看那樣子,還真的象是爲姐妹擔心的好姐妹呢!
商永霖想到這裡,心裡疑雲漸生。
然而,他轉回眸光,不動聲色地朝商雪玉的屋子裡走去!
身後,商月箏和商靜盈彼此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神色——不怕你不信,就怕你不上心!
商永霖這人向來深沉內斂,從來不會暴露出自己的半點想法。此時,他居然回了頭,看了自己一眼,那就證明,剛纔的話,他已經聽到了心裡!
這事,商永霖聽到了心裡,就證明已經在她的心裡紮上了一根刺,那根刺,扎進去容易,可若要拔出來,就難得多了!
這邊,只聽商月箏又嘀咕了一聲:“若真的是假的話,保不定今晚的賊和五妹妹有什麼關係呢……三妹妹,等會兒進了五妹妹的屋子,你可得留心着一點兒啊!”
只聽商靜盈不動聲色地看了前方的商永霖一眼,倒是笑道:“二姐姐肯定是多慮了,這小心嘛,也不至於小心什麼的,畢竟啊,這五妹妹人是病了,又不是去做賊了……倒是剛纔的那賊,不知道爲何,卻偏偏從五妹妹的院子裡跑出來呢?”
商月箏冷笑一聲:“這個問題,我怎麼會知道呢?三妹若是想知道的話,要麼就是去問那個賊,要麼,就是去問五妹妹吧!”
商靜盈又朝前看了一眼,笑道:“喲,若想問那賊,怕得到抓到再說了。可若是問五妹妹……二姐姐,你猜猜,五妹妹會怎麼答呢?”
商月箏斜了一眼快要進屋的商永霖,淡淡地說道:“她怎麼回答我倒是不感興趣,我最感興趣的是,五妹妹的屋子裡,會不會藏匿些什麼……”
幾句話的功夫,大家已經到了屋門口了。商月箏和商靜盈兩個人雖然是低聲說話,可是,那些話,大多數的,還是過到了大家的耳裡!
此時,大家聽着,個個都面面相覷,默然不語!
是啊,最近,商府之中,可算是多事之利,但這多事之秋的背後,似乎第一件事,都和五小姐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似乎,這第一件事,都和她脫不開干係的啊!
而且,大家在想的是,究竟什麼時候,這個在商府之中,原本無聲無息的五小姐,變得如此地位敏感,千絲萬縷了呢?
大家想着,彼此都沉默了!
杜甄最是心急,她走得也最快,雖然,她也聽到了商靜盈和商月箏的話,可是,並沒有十分的在意,她只是急步跨進商雪玉的房間,喚道:“五女……你這是怎麼了呢?”
商雪玉的房間之內,燈火昏暗。只見蚊帳之中,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娘……女兒好難受啊!”
商雪玉的這一句“娘”又叫得商靜盈的眼裡差點冒出火來。她站在杜甄的身後,朝着四邊四處打量。當她看到商雪玉妝臺上的妝盒的時候,忽然,眼睛一亮。遂走上前去,朝商雪玉說道:“喲,五妹妹,你怎麼就病了呢?”
商雪玉仍然有氣無力地說道:“是三姐姐啊……我病了!”
蚊帳早被掀開了。紅珊給屋子裡添了燈,頓時明亮了不少。
杜甄關切地上前說道:“五女,你好些沒有?”
商雪玉滿臉通紅,她望着杜甄,只說“難受”!
杜甄一摸商雪玉的額頭,頓時吃一驚:“呀,這麼燙啊……”
於是,杜甄連忙叫人去通知商永霖。而屋外的商永霖聽了,也大吃一驚,二話沒說的就叫人去找太醫!
聘兒搬了張椅子,請杜甄坐下了,而一側商靜盈則無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忽然“哎喲”地叫了一聲!
原來,商月箏一不小心碰到了商靜盈的“傷”手,商靜盈原本就是個不知道剋制的人,她被一碰,一下子就大叫起來了!
商月箏一看碰到了商靜盈的傷手,她不由嚇了一跳,看到商靜盈幾乎是跳着跑開,商月箏連忙上前去扶,她一邊伸手,還一邊焦急地說道:“三妹妹,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是不是故意的都好,傷害已經造成,依着商靜盈的小心眼,是不會原諒商月箏的!
商靜盈卻是一甩手,怒道:“故意不故意都好,都離我遠些,別再碰我了好不好?”
一側的杜甄原本就憂心商雪玉的病,此時一看商靜盈大呼小叫的,她回過頭來,眼神嚴厲地看了兩人一眼。
商靜盈被杜甄一看,立馬不敢再吵了!
而這邊商月箏被掙脫,也訥訥地站在那裡不動。這邊,商靜盈止不住地後退,卻在一個踉蹌之下,一下子“不小心地”撞上了商雪玉擺在桌子一側的妝盒邊上,妝盒被撞翻,裡面的東西,頓時“稀里嘩啦”地頓時跌了一地!
商雪玉的原本就不值錢的首飾頓時跌了一地。有幾樣輕飄的,還彈跳着,朝着黑暗的角落裡跌去!
這下,杜甄的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了。這個商靜盈真是走一國敗一國啊,哪裡有她的身影,哪裡就一定不得安寧!
商靜盈一看自己闖了禍。她一邊扶着被撞病的手,一邊臉色大變地說道:“哎喲,不好意思,五妹妹,我撞到了你的東西了!”
商雪玉人倒在牀上,她渾身發燙,四肢無力,卻還是吃力地說道:“沒關係的……三姐姐你又不是故意的!”
即便商靜盈真是故意的,但她已經道了歉了,商雪玉又能奈她何呢?
聘兒連忙幫商雪玉收拾妝盒,商靜盈也訕訕地笑道:“那個,五妹妹,我幫你揀起來……”
說完,商靜盈低下頭去,過來幫忙拾揀。然而,當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停當之後,商靜盈仔細地看了一遍,忽然喃喃了一句:“怎麼會沒有呢?”
商雪玉當然知道商靜盈在找什麼。她在心內冷笑一聲,表面上卻虛弱地說道:“三姐姐在說什麼沒有啊?我的盒子裡,可是漏了什麼東西麼?”
一側的紅珊仔細地清點了以後,朝商雪玉說道:“回小姐的話,這盒子裡的東西都在,也沒有什麼摔爛的,什麼都沒有少啊!”
紅珊說完,還將妝盒呈上前去,讓商雪玉檢查。
商雪玉的眼睛,卻只是望着商靜盈,再追問了一句:“三姐姐,這裡究竟少了什麼呢?”
商靜盈被商雪玉這一拆穿,她的臉可疑地紅了一下,連忙說道:“哎……沒什麼,沒什麼!”
商雪玉於是不再理商靜盈。
倒是杜甄,看到商雪玉的妝盒裡東西如此稀少,又沒有什麼值錢的物什兒,她心裡明白商雪玉這些年來過的是什麼日子。杜甄伸出手來,在商雪玉的妝盒裡拈起一朵珠花,微微地嘆了口氣,說道:“五女,你年紀大了,也應該有幾件象樣的首飾了,明個兒,我讓人打些首飾送來……”
話說到這裡,杜甄微微頓了一頓,又朝商靜盈和商月箏說道:“當然了,二女和三女,還有七女,都是時候應該添置一些了……”
雖然是杜甄愛屋及烏,自己跟着得了便宜,可商月箏卻是滿臉喜色,她想像着自己即將得來的東西,喜不自禁。
可一側的商靜盈卻暗中沉下了臉!
要知道,首飾之東西,商靜盈可從來都不缺。更重要的是,商靜盈的這一趟來,可不是幫商雪玉添首飾的,她可是想要商雪玉萬劫不復的——但那樣東西,她明明之前就千交待、萬交待了萼兒要放這裡的,可現在,怎麼不在呢?
對了,還有萼兒……